和尚沉著臉搖了搖頭,卻又直直的看向了屋內的大炕,幾步走了過去,伸手在大炕疊著的被子上摸了摸,跟著看向了我。
“炕上沒有灰塵,有人住。”
我一愣,有些不敢相信,這既然有人住,好好的一間木屋怎麼會變成這個滿是灰塵蛛網的模樣?
就好像住在這木屋裏的人就隻是想單純的睡在這炕上,所以他用什麼就碰什麼,都是日常需要,日常不需要的,他從來不碰……
丫的,我已經自認為自己很懶了,皮貨鋪裏的舊皮都是瞧著落了灰才清理一下,這木屋的主人,看來得有好幾年沒有整理過屋子了吧。
“先別亂想,”這時,和尚接著道,“既然這屋子有人住,很有可能就是放山把頭,去外麵看看,說不定就在附近。”
我點頭,轉身就出了木屋門,然而,就在我出木屋門的一瞬,我隻覺的視線中的籬笆園少了些東西……
木籬笆、木凳、也沒少什麼啊……
我皺眉,直到和尚的聲音從我身後幽幽傳來。
“那樹墩……不見了……”
我心中一驚,也是這才發現,不錯,那幾張木凳圍著的樹墩此時竟然不見了!就好像被人連根挖走了似的!
“操!樹墩也有妖?”
我罵,與和尚一起走了過去,隻見之前那些木凳中央的樹墩處的地麵是一片平整,根本沒有樹墩根莖被移走的痕跡。
這說明,之前我們看到的,這些木凳圍著的樹墩……根本就不是樹墩……
可不是樹墩能是什麼?
我心中有些發顫,看向和尚,隻見和尚也是低頭盯著樹墩消失的地麵皺著眉,然而就在這時,一個蒼老的聲音從我身後突的炸起。
“讓一讓老婆子……”
我驚的直接從原地跳了開去,回頭一看,隻見在我身後說話的,居然正是那個樹墩!
狗日的!樹墩真的成妖了!
我心中大驚,那樹墩卻又動了,顫顫巍巍的向著一眾木凳的中央走去。
這時,還站在木凳前的和尚卻並沒有閃避,而是上前一步伸出了手,攙扶住了那樹墩。
我一愣,直到看見那樹墩伸出了手,這才發現,這根本不是什麼樹墩,而是一位老阿婆,隻是老阿婆背部太駝,甚至超過了頭頂的高度,所以看上去非常矮,再加上一身焦黃的衣服,我們這才看成了樹墩。
我隻覺的有些尷尬,那老阿婆則拉住了和尚伸過去的手,顫顫巍巍的又走了幾步,進入了一眾木凳的中央,坐在了其中一個矮木凳上。
別說,她這麼一坐下去,動也不動,還真的就像一個樹墩似的。
我與和尚對視了一眼,在老阿婆身旁蹲下,隨之,我隻看見,這老阿婆一雙迷蒙的眼瞳遠遠的望著木籬笆外的森林深處,就像出了神,是一眨不眨。
我順著看去,隻見老阿婆盯著的森林那邊似乎有一條路,隻是那條路已經荒廢了,長滿了野草,之所以我看了出來,是因為那條路上的野草比森林的其他地方矮很多。
“阿婆,我們是來找放山把頭的,他沒在家嗎?”我跟著客客氣氣的開了口。
伴隨著我這一句話,老阿婆盯著森林的雙眼明顯的晃了晃,許久才回答我。
“你們是什麼人啊?找我老伴有什麼事兒啊?”
“我們是老刀把子的手下,”和尚接過話,“找您老伴覓一些人參。”
“哦~~”老阿婆點頭,卻始終盯著森林一邊,從未移開過視線,“你們來錯時候了,我老伴放山還沒有回來。”
我心中有些失落,跟著道:“那阿婆,您老伴什麼時候能夠回來?”
我話音一落,卻又是瞧見老阿婆盯著森林的雙眼晃了晃。
“不知道咯……那要看他想什麼時候回來咯……”
我一愣,接著道:“那阿婆,您老伴放山有多久了?”
老阿婆搖了搖頭:“不知道咯……”
我一聽,隻想這老阿婆不會老年癡呆了吧?自己老伴放山多久了都不知道,多久能回來也不知道。
這時,老阿婆卻突的低垂了神色,沒有再看向森林,而是看向了自己麵前的地麵。
我跟著看去,心中不由得就是一動,隻見這老阿婆麵前的土地中,竟然布滿了無數的劃痕,有橫著的、有豎著的,從老阿婆麵前一直延伸到木籬笆圍著的門口。
這時,老阿婆從懷中掏出了一根樹枝,在距離自己最近的地麵上添了一筆劃痕。
“又一天咯,年輕人,你們自己算吧,我太老了,總是算了後麵忘了前麵,也算不出有多少天了…”
我聽著,不由得張大了嘴。
原來,老阿婆不是不知道自己老伴放山多久了,而是她老伴一直沒回來……
這些從老阿婆麵前到木籬笆大門處的劃痕,少說也有幾千,也就是說,那放山把頭好幾年都沒有回來了。
當然,在長白山裏,進山之後好幾年沒回家,意味著什麼,毛孩都知道……
“阿婆,”這時,和尚又開了口,“據我所知,放山一般都會多人結伴而行,放山把頭怎麼會……怎麼會到現在還沒回來?”
老阿婆搖了搖頭,再次看向了森林一邊的雜草路,聲音沙啞而平淡。
“老婆子隻記得,那天他從山裏回來,說在山裏發現了不得了的東西,我問他是什麼他也不說,隻說取了那東西,就能帶我去大都市裏享清福……”
老阿婆頓了頓,雙眼再次晃了晃:“第二天……第二天他就獨自進了山,走的時候也沒有祭山神,我想,應該是山神爺怪罪他,所以到現在還沒放他回來……”
說完,老阿婆又笑了笑,雙眼始終盯著森林那邊的雜草路。
“會回來的,等山神爺氣消了,一定會放他回來的……”
我聽著,心中非常的不是滋味,瞟眼看向和尚,隻見和尚也是沉了神色。
“對了,”這時,老阿婆又開了口,看向了我與和尚,“年輕人,你們是要找人參對吧?雖然我放山的次數不多,但是我老伴經常走的那條路我還是記得的,你們可以去看看……”
說著,老阿婆伸手指向了她一直盯著的森林一邊,那滿是雜草的小路:“沿著這小路走,進山之後過條河,河對麵有一個山穀,山穀那邊的路有些難走,不過隻要走過去了,應該就能發現人參,
年輕人,你們要是在路上遇到了我老伴,就幫我捎句話,就說我在家裏等他,我也不想去什麼大都市裏享清福,我隻想他早些回來,我身子一天比一天差,我怕我等不了多久了…我…”
說著,老阿婆哽咽了聲音,也不再看我們,再次望向森林一邊的雜草路。
我與和尚對視了一眼,站起了身,和尚跟著對老阿婆道。
“阿婆,你放心,我們要是遇到你老伴,一定……一定幫你帶話。”
“嗯,那就好,那就好……”老阿婆點頭。
我看著,很想告訴老阿婆,說她老伴已經回不來了,讓她不要再等下去,和尚卻是一拉我的手腕,帶著我就出了木籬笆、快步進了森林一邊的雜草路。
“和尚,不應該讓阿婆別再等了嗎?雖然殘忍,但是這樣等下去可是沒有結果的。”我沉聲。
和尚跟著搖頭:“我剛才扶那阿婆的時候,感覺到那阿婆的手很涼,她的人氣已經枯竭了,要不是等老伴回家的信念在支撐著她,她應該早就倒下了……”
我恍然,心中非常的不是滋味,回頭鄙了一眼,隻見那木籬笆中的老阿婆依舊盯著我們這邊的雜草小路,一動不動,就好像雕塑一樣。
我回過頭,長歎了一口氣:“這阿婆和放山把頭的感情一定很深吧?”
“應該吧。”和尚回著,同樣歎息。
就這樣,揣著一顆久久不能平複的心情,我與和尚沿著雜草小路一直前行,直到又過了幾個時辰,我們穿過了整個森林,前方赫然出現了一條長河。
長河就橫在我們前方,水流湍急,生生攔住了我們的去路,我向著河對岸看去,依稀可以看見,河對岸正有一處岩石山穀。
我撿來樹枝試了試河水的深度,幸好,隻埋到膝蓋,並沒有多深,然而,就在我脫了鞋卷起褲腿,準備淌河而過的時候,和尚一把就拉住了我。
“怎麼了?”我盯著和尚不解。
和尚沉臉搖頭,一言不發,卻又是順著看向了長河一邊的上遊,我跟著望去,隻見長河的上遊來自山上,當然,這山裏的河流,有幾條不是來自山上?這再正常不過了,和尚這麼緊張是做什麼?
想不通,和尚卻一直攔著我,直到過了有一兩分鍾,他突然一拉我的手臂,帶著我飛快的就淌過了長河。
“不是和尚,你這什麼意思?”我上了岸,一邊穿鞋一邊問。
“這河裏不對勁了……”
和尚搖頭說著,一把摘下了我的鬼眼眼罩,瞬間,我隻通過鬼眼看見,我們剛才淌過的長河河底,間接性的浮著一些黑色影子,雖然看不出是什麼,但我能感知到這些黑影散發的冰寒怨氣。
“操!這些是什麼玩意?”我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