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謀鳳台(3)

言臻一頓,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對著貴妃露出有些疑惑的表情——她在試探貴妃。

貴妃一看她的神色,微微一愣,握著她的手不自覺收緊:“令宜,難不成你也跟旁人一樣,以為落水是阿瑾一手策劃,想毀壞你的名節,逼你嫁給他?”

言臻沉默了一會兒,垂下眼睛,有些惶恐地說:“我、我不知道……”

“你跟阿瑾打小情投意合,宮中誰人不知,聖上雖未言明,但早已默許你和阿瑾的婚事,他為何要多此一舉,冒著害你性命的危險,用這麼下作的手段逼娶你?”

貴妃焦急地說,“這是別有用心的人設下的陷阱,就是為了挑撥你跟阿瑾離心,也想讓聖上猜忌阿瑾覬覦東宮之位,你若是輕信,便著了那些人的道。”

說到這裏,貴妃眼睛紅了:“阿瑾一早便去聖上那兒請罪,到現在都沒回來,令宜,若你也信了奸人挑撥,這可該如何是好啊。”

言臻不動聲色地觀察她。

從關心到焦慮,再到慌亂,貴妃的情緒過渡如此自然不做作,如果不是發自內心,那她的演技可謂出神入化。

“娘娘……”

“罷了。”貴妃用帕子掖了掖眼角,起身說,“事情已經發生了,多說無益,你在宮中的處境我理解,你且放心,我一定會查出背後主使者,給你一個交代。”

她說完,叮囑了幾句好好休息雲雲,匆匆帶著宮人離開。

倚華殿恢複安靜,言臻思索半晌,問身旁的紅玉:“依你看,貴妃的話有幾分可信?”

紅玉低頭:“奴婢不敢妄言。”

“但說無妨。”

紅玉這才謹慎地說:“奴婢鬥膽猜測,此事與貴妃娘娘和大殿下無關。”

“仔細說說。”

“宮中人人皆知郡主身子弱,這個時節故意推您落水,若是染上風寒症……去了,於大皇子和貴妃有害無益,反觀其他皇子,若是大皇子失了您和蕭家襄助,如同斬去臂膀,東宮那個位置,他們便有了一爭之力。”

言臻若有所思:“有道理,倒是我想得淺了。”

她說著,低聲咳嗽起來。

紅玉取來大氅為她披上,這時一個圓臉丫頭風風火火跑進來稟告:“小姐,二殿下來了。”

二殿下?

言臻在原主記憶中搜了搜,這位二殿下名叫夏侯川,今年十八歲,是宸妃所出,跟原主關係不錯。

蕭令宜入宮時才十歲,還是個小丫頭,思念家人積鬱成疾,有段時間鬱鬱寡歡,當時十三歲的夏侯川狗膽包天,把她喬裝打扮一番藏在采買司的馬車裏,想帶她出宮見家人。

兩人在宮門口被查出來,送回後宮,夏侯川被宸妃狠狠打了一頓。

夏侯川性子活潑,平時有空就往宮外跑,看見好吃的好玩的就順手帶一些回來送她,原主入宮五年,關於宮牆外那片天地的想象,全都來自這位二皇子。

“請他進來。”

圓臉丫頭名喚綠珠,小聲道:“二皇子說您身子不適,他不便進來,請您到門口一見。”

言臻想了想,披緊大氅走到倚華殿門口,卻不見夏侯川。

她目光四處搜尋,冷不丁宮牆外傳來翅膀扇動的聲音,她定睛一看,一隻木頭製成的風箏從外麵飛了進來。

風箏做得精巧,幾個旋轉飛到她跟前,下方懸掛著一個油紙包,紅玉立刻伸手把油紙包摘下,打開一看,是一包酥糖。

遠處傳來口哨聲,言臻抬頭,倚華殿的外牆上扒著一個身穿藍色錦袍的少年。

少年眉眼清俊,見了她就笑,手上還扯著風箏線,壓低聲音喚她的乳名:“阿姮!阿姮!”

認出那是夏侯川,言臻抬腳就要過去。

夏侯川卻製止了她:“別過來!母妃不讓我見你,我得走了,不然讓她知道,又要賞我一頓打。”

他說著,又悄聲問:“你好些了嗎?高熱可退了?”

“我好多了。”

“那就好。”夏侯川說,又抬了抬下巴示意紅玉手中的酥糖,“那是陳記新出的酥糖,吃藥苦了你就含一顆,吃完了我再去給你買。”

言臻頓了頓,點頭:“好。”

夏侯川也不久留,收回風箏:“我得走了,你好好養著,等母妃不拘著我了,我再來看你。”

說完,他像做賊一樣左右張望,見四下無人,悄悄摸下牆頭離開。

夏侯川來得快去得也快,言臻看著紅玉手中那包酥糖,輕輕挑眉。

這個夏侯川,有點意思。

言臻醒來連著見了貴妃和夏侯川,這會兒覺得身心俱疲,她折返回內殿,打算再睡一覺。

但她還沒躺下,綠珠又從外邊進來了,說三皇子遣人送了東西過來。

是一塊巴掌大的奇石,散發著暖暖的熱源,由一個大太監和兩個宮女送來,說是對驅寒有益。

這件事像開了一個頭,接下來的大半天時間,各宮都遣人送來禮物。

大到布料首飾奇珍異寶,小到一份甜羹,把內宮的桌子都堆滿了。

從禮物可見親疏,言臻打起精神查看,把送來的禮物跟送禮人一一對上,這一看之下,她發現原主跟目前年歲相當的四位皇子關係都不錯。

除去二皇子夏侯川,還有三皇子夏侯驍,五皇子夏侯安。

倒是跳下湖救她的夏侯瑾,從她醒來到現在都沒出現。

原主身體底子差,雖然高熱退了,但生病消耗的精氣神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恢複過來。

言臻在床上睡睡醒醒躺了三天,總算在第四天早上能打起精神出門曬太陽。

時近秋日,內務府送來不少菊花盆栽,在簷廊下一字排開。

言臻摘下開得最好的那朵,坐在魚池邊上,把花瓣揪下來扔到池子裏。

看著錦鯉爭先恐後遊過來,發現不是魚食後又悻悻遊走,反反複複,樂此不疲。

一朵盤龍彩爪菊還沒揪完,身後傳來溫潤的男聲:“阿姮。”

言臻扭頭。

來人身穿鴉青色窄袖錦袍,領口和袖口用金線繡著繁複精致的暗紋,腰間墜著纏龍白玉佩,一頭黑發用鑲碧玉鎏金冠束起,說不出的豐神俊朗,氣質矜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