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一世永遠也不會是上一世。黃泉路,奈何橋,忘記前塵往事,也許就是為了了斷因果,讓轉世的人獲得新生。前世諸多煩惱,都遺忘在了那一途的彼岸花裏。暮日終於放下了所有的仇恨,轉世成為了一個叫做何於的人,然後在這一世中,學會去哭,學會去笑。就算受前世的影響,性格有些孤僻,但是這一世終究終於不用背負著前世的痛苦。放下了,遺忘了,然後重新開始。還記得暮雪在自己身旁的日子,那些日子,何於終於學會了真正的快樂。
夜,越來越深了。隻是這夜如此漫長,又該如何入眠?
何於的心思開始飄忽,然後,又想起了暮雪。
十多年前的那個大雪紛飛的傍晚,她來到了自己的身邊,走進了自己的生活。
隻是,至今何於還是想不明白,為什麼暮雪直到十多年前才轉世來到自己身旁?自己二十餘年前便轉世了,為什麼直到自己八歲那年,暮雪才出現在了自己身旁?何於還記得那個如血殘陽的黃昏,那個就像雪一樣的女孩就這樣逝去,隨著那夕陽,一起消失在了地平線的那一邊。
這段記憶,是記在那部分殘魂之中,最後這部分魂魄歸來時,喚醒了自己前世的記憶的同時,還多上了一段那黃昏之中的記憶。
何於發現,路越是走到盡頭,這一條路上的回憶越是經不起風的勾動。
往事一幕幕,宛如前世,又宛如昨日,模糊不清,卻又曆曆在目。
當何於再看時間時,卻是發現,已經快七點了。
隻是窗外還是昏暗暗的,絲毫沒有要天亮的意思。
就算天不曾明亮,可是時間終究是到了,這一夜終究是過去了。
何於將愈薇的頭部輕輕挪動,然後走到了陽台上,看著漆黑一片的夜空,隻有一輪孤月。
隻是這一天的天空卻是和往日有著很大的不同,因為,這一天的天空太黑了,就宛如一塊巨大的黑色的沒有絲毫縫隙的幕布,籠罩了整個天空。那一輪鉤月,不過就像是那塊黑布上麵破出的一個鐮刀形的口子。
果真是見不到今天的太陽了。何於搖頭,一陣自嘲地苦笑。
轉身,打開房間的門,然後走出去,輕輕關上那扇門。
下樓時,卻見王新塵正站在樓下,看著那一片怪異的天空。
“大叔。”何於輕聲喊道。
王新塵聞言,似乎是從思索之中驚醒,然後轉頭看見何於正站在自己身後。
“這麼早就起來了?不多睡會兒?”王新塵看著何於,隨即一聲歎息,“說不定這是最後一個夜晚了呢。”
是啊,也許是最後一夜了呢,以後,還會有這樣溫馨的夜晚麼?
何於隻是笑了笑,隨即道:“昨天,大叔,不怪我麼?”
王新塵擺了擺手,道:“其實也沒什麼,就算我忙了一個晚上,不也什麼也沒有發現麼?”
“哦?”雖然早有預料,但是何於還是表現出一副驚疑的樣子。
“學校裏,到處都是來自彼界的鬼物怪獸,而且,種類也越來越多,實力強大的鬼物怪獸也不少,我根本就進不去。好不容易等到了半夜十二點,那些鬼物散去了,但是過了十二點,又能有什麼發現呢?”王新塵說完,便是一生歎息,“看來今晚,我們是凶多吉少了。”說著,王新塵便抬頭留意起何於的表情。
何於卻是笑了笑,然後安慰道:“大叔何必如此悲觀,車到山前必有路,等到晚上,一切還沒有浮現出來的,潛伏在這個傳說之後的人或物,都會出現的。”
“哦?你知道這其中有些什麼隱秘?”王新塵疑惑,“可是就算這樣,外麵那層結界,也根本就不是等閑之物,非人力所能夠破開的。”
何於倒是無所謂的笑了笑,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也隻能夠說這是天意了,如果這一切都是天意的話,那我們再如何掙紮也是沒有用的。”
王新塵看著何於,發現自從何於醒來之後,有著很大的變化。究竟是哪裏變了呢?王新塵卻是說不上來。
隻是,當王新塵在何於笑的一刹那間,方才明白過了,原來,何於變化的,便是這笑。可是,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變化呢?不知道為什麼,何於比起以前來,更愛笑了。他笑得很真誠,看不出半點虛情假意。他又笑得很隨意,似乎什麼時候,看到了什麼,想到了什麼,都會笑起來。同時,他又笑得很自信,似乎什麼都有把握。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變化呢?王新塵搖了搖頭,很是不解。還是和這昏迷的幾天有關係?
“大叔,走吧,一起走走,也許,這也是最後一個清晨了也說不定,雖然這個清晨與以往的清晨不同,沒有雞鳴,沒有驕陽,沒有來來往往的早起的人。但是,這畢竟是一個清晨。一起走走,享受一下這最後的寧靜。”何於彎起嘴角微微一笑,對著王新塵說道。
王新塵抬起頭,看了看天空那一彎突兀的鉤月,然後點了點頭,便朝前緩緩邁動了步子。
這樣一個黑暗的清晨,沒有一絲風,也許這片世界已經經不起一絲一毫的風吹了。道路兩旁,立在地上的,隻是一排排腐朽的樹木。何於抬起手,兩根手指夾起那垂下的樹枝,輕輕一抖,那樹枝就斷掉了,然後從何於的指縫間滑落,掉落在地麵上,然後就那樣摔成了數截,零零散散地散布在地麵上。
已經腐朽到了這種程度了麼?這個小城,已經瀕臨這樣危險的境地了麼?何於輕輕一歎,在一刹那,他的眼中,忽然就布滿了憂慮。
這一切,都一絲不差的落在了王新塵的眼中。王新塵並沒有說什麼,隻是搖了搖頭,然後也是一聲歎息,然後便回過頭,朝著前麵繼續走了過去。
何於抬起頭,看了看漆黑如墨的天空,然後深吸了一口氣,便朝著前方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