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誰是誰的宿命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夜

“何於,你真的不和大叔一起麼?”愈薇依偎在何於身旁,問道。

何於笑笑,卻是不多做言語。

“你這樣,大叔會很失望的。”愈薇見何於不做聲,出聲提醒道。

“就算我和他一起去了,他也會失望的。”何於笑著搖頭道。

“為什麼呢?”

“因為…”前世留下的,都在那一個夢裏拾回,這一次,是真的沒有什麼了。隻是,這又該怎麼對愈薇說呢?

看著外麵一片陰沉沉的,何於眼中一陣失神。

良久,何於才回過神來,輕輕摟了摟愈薇,然後再愈薇耳邊輕輕地道:“今天,我隻想要陪著你,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好麼?”

愈薇遲疑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將頭靠在了何於的胸口。“明天,你一定要好好的,答應我,好麼?”

何於托起愈薇的臉,看著她清秀的麵龐,柔聲說道:“那是明天的事,說好了,不許再說的哦。”

愈薇聞言笑了笑,然後乖巧地點了點頭。

月光如水清冽,籠罩在兩人身上,仿佛一盞燈,又仿佛這個世界,隻剩下了兩人。

“這月光,真美。”愈薇側著頭靠在何於的肩膀上,漆黑的瞳孔之中,倒映著那一彎鉤月,仿佛眼前的世界,就隻剩下了這月光一般。

何於點了點頭,這月光,確實極美,隻是,這種月色卻是噩夢的前兆。他還記得二十年前,那一個宿命糾結的夜晚,那夜的月光,就和這月光一樣,冰冷清冽。

隻是,二十年前的事情,又該如何對愈薇講起呢?

不知不覺,這已經是最後一天了。

宿命當真是奇妙,兜了一圈,最後又在這裏找回了前世的記憶。

隻是,因這宿命,自己欠下的,始終無法償還。

因為,未來都在冥冥之中,不知所蹤,不知所向。

還會有未來麼?隻是這條路,走到明天,是生是死?

若是生,這一切,在慢慢彌補;若是死,這便是最後一次了。

就當作是補償吧。

有風開始悄悄吹動起來,何於站起身來,拉著愈薇的手,輕聲說道:“進屋吧,外麵涼。”

一轉眼,又是一個寂靜的夜。

隻是這夜,與之前又有何區別呢?

隻不過是從一個昏暗的“白天”,到了一個昏暗的夜晚罷了。

時間輕輕流淌,其他的,卻是沒有多少變化,窗外,依舊還是那如雪的月光。

也許有所變化,也許這月光比之前更加冰冷清冽了,可是,又有誰能看得出來,又有誰會在乎呢?

什麼都不去想,什麼都不去做,這個夜晚,靜靜地聽著窗外吹起的風聲,讓心徹底的寧靜下來。

這是一種境界。一種平和寧靜的境界。

何於看了看時間,又快到十二點了。

這一天,就這樣,又過去了。

平靜的生活總是這樣,過得很快。快得讓人措手不及,手心抓住沒過多久的溫暖,就又要放開,這是一種無奈,是一種痛苦。

看著手機屏幕上的數字一陣跳動,一種歎息便從心底萌發出來。可是,這又如何呢?自己便站在這條時間的長河之中,又如何能夠影響得了這條河流的走向呢?

十二點。

窗外的夜色似乎又暗了一分。隻是月光更加熾盛,可是為什麼,這夜色看起來卻是暗了一分呢?

九月初九。

九九重陽。

九,一個很是吉利的數字,乃是陽數之極。

九九,便是到了極點。

到了極點的事物,便隻剩下了一條路可走,那便是衰落。

所謂盛極而衰,不外如是。

九九重陽年年有,隻是這一年的重陽節,卻是到了極致。

因為,暗含在其下的,還有著諸多的暗流湧動。

一場用了二十年來塑造的宿命之輪,便是要在這一天演化出它的結局。

對何於來說,這一夜,是漫長的。

因為,他對那冥冥之中的宿命,有了一些預感,隻是這個預感說不上好壞,總在朦朦朧朧之中,似隱似現。

但是,愈薇卻陪在他的身旁,這一夜,又是溫暖的。

何於坐在床上,卻是靠在牆壁上,將愈薇的頭部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愈薇是真的累了,這麼多天來,她一直都在照顧著何於,就算是偶爾眯上眼睛,也不過是淺淺的休息一下。

看著睡夢之中,一臉安詳的愈薇,這一次,她終於可以安心的睡上一覺了,想到這些,何於不禁有些心疼起來。

何於仔細端詳著愈薇那清秀的麵龐,隨即俯下身,一口吻在了愈薇的額頭。

兩世為人,何於已經不再是前世那個隻記得仇恨的冰冷的暮日了。

這一世,他也曾孤獨,也曾痛苦。每一個黃昏,他都拚命地將自己融進那個孤獨落寞的夕陽,因為,他覺得這個世界上,最熟悉的,便隻剩下了這夕陽了。不知道是天性所致,還是前世遺留下來的習慣。童年,總是美好的,隻是他卻呆在自己一人的角落裏,睜開那一雙迷茫的眼睛,看著這個世界。他總覺得,這個世界和自己,是有出入的。隻是哪裏不對呢?她隻能搖了搖頭,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一直到十多年前,暮雪出生的那一天。那樣惹人疼惜的暮雪,就像一塊玲瓏玉,忍不住想要靠近,卻又怕一不小心碰碎了,最後隻能夠小心嗬護著。隻是宿命弄人,造化弄人,上天終究還是將她帶走了。她還那樣年幼,那樣可愛,看著那個比花更加絢爛地生命一步步走向凋謝,教人如何忍心?那是一個煎熬的過程,每一個夜晚都是一個噩夢。直到那一天,天空又開始飄起雪,就像暮雪出生的那天一樣。一個生命,就在這樣紛紛揚揚的大雪之中,悄然而去。那是一種痛苦,一種苦骨銘心的痛苦。那天,當躺在病床上的何於醒來,看著坐在床前哭泣的父母,何於心底忽然湧出一種強烈的悲傷,那種悲傷深沉而沉重,壓抑得人幾乎無法呼吸。那種窒息感,直到多年後的今天,何於想起來,還有一種無法呼吸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