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誰是誰的宿命 第一百二十一章 暮雪之心

“不用再費心思了,我自己的狀況,我自己最清楚,若不是這裏靈魂之氣濃鬱,我根本就堅持不了多久。”暮日握著那枚玉墜,然後手鬆開,一枚玉墜懸掛他的小指上,散發出微弱的光芒

“暮雪,這一世,已然成為了往事,往後的日子,隻是你要孤苦伶仃了。來生,我許你一世,到白首。”暮日輕輕地呢喃道。

暮雪低著頭,抽噎著道:“我不要來世,我隻要今生!”

“唉…”暮日輕輕一歎,另一隻手輕輕撫在了那枚玉墜之上,然後手指在上麵輕輕一動,兩枚一模一樣的玉墜便分了出來。暮日取出其中一塊,另外一塊依舊是掛在了暮雪的脖子上。“此玉通靈,兩塊玉分開之後,自有感應,來生,隻等緣分。”

暮雪聞言,淚如雨下。

“師門有一秘術,魂魄不全,自可用靈物來補全,隻是這補全之法,卻是要入輪回,得到六道輪回的認可才行,轉世之後,魂魄歲仍舊不全,但已得輪回認可,自然無礙。”暮日看了一眼暮雪,雖然黑暗之中,什麼都看不清,但他還是朝著那個方向看了一眼,“這裏的靈魂之氣已經不能讓我支持太久了,我要走了。”

暮雪沒有說話,隻是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那裏流淚。

“唉…”暮日手指一動,畫出了一個字符,是一個“冥”字,隨即全身生機斂去,魂魄就脫離了軀殼。一條路,忽然就從一個遙遠的世界蜿蜒而來,此路名為黃泉路。路麵之上,一種微弱的光芒,是幽冥之光,又稱接引冥光。

暮日的魂魄幻化成一個人形,手中握著一枚玉墜,一步落在了那樣一條幽暗的路麵之上。暮日回首,嘴角一彎,似是笑了。

這一刻,暮日終於想起來,原來,笑是這樣子的,嘴角揚起,便是一個笑容。

暮日朝著暮雪揮了揮手,然後轉身,一步步走去。

暮雪看著那漸漸遠去的背影,也很努力地將嘴角彎成一個笑容的模樣,隻是,當她做出那個動作時,眼角的淚水洶湧地流了出來,隨即胸口一陣刺痛牽動臉部的肌肉一陣顫抖,“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暮雪終究是沒有做出那個暮日希望她做出來的表情,傷悲依舊深沉地像那黃泉路上的幽冥之光。

紅塵往事就此休。暮日踏上了這一條通往另外一個世界的路途,他終於放下了這一世的恩怨情仇,一步步,朝著來世走去。

終於,走到了這一個世界的盡頭,暮日停下身形,回頭看著遙遠的地方,黑色的空間裏,一個悲傷的身影。一聲輕歎罷前世,暮日狠下心來,轉身走入了彼界,一個充斥著死亡的世界。隻是,黃泉路到了這一段,卻是要了斷前塵牽扯,一步走下去,便遺忘了前世一日。隻是,他始終還記得,他還欠下一個承諾,一個需要用一生來履行的承諾。

走盡了這一段黃泉路,便是了斷了前世所有凡塵俗念,忘川河上,一座奈何橋便會出現在眼前,過了橋,便可入得輪回。

暮雪看著那個影子一路走去,直到變成一個黑點,再也看不到了,卻始終不願意移開目光半分,緊接著,那一條從彼界蔓延而來的幽暗色的路,就消失在了這個幽暗的空間。

世界一下子就暗了下來,然後一點光線都沒有,暮雪低下頭,隻有胸口的那一枚玉墜,還在散發著一種沁人的溫暖。

一種沉重的失落感籠罩了暮雪,如果心已經空了,還要用什麼去填補?暮雪將玉墜用手輕輕托起,一股非常微弱的光芒從上麵散發出來,隻是,這種光芒真的能夠填補心中那樣的空白麼?

來生…

為什麼一定要等到來生呢?

暮日哥哥,你知道麼,從我上山的那一天起,這一切就注定要發生。他們都說,我是一個煞星,一生注定孤苦。先是我祖父母死了,然後是我父母意外離世,到了最後,就連與我相依為命的哥哥,也離我而去。

他們說,這就是我的宿命,一生孤苦,再如何努力,也無法改變。

宿命…宿命…

一個讓人絕望的字眼,讓人無力反抗的字眼。

曾經,我不相信這一切,我祖父母不相信這一切,所以他們走了。我父母不相信,他們也走了,可到了最後,我哥哥依舊不相信這一切,最終,他也沒有逃過這一場宿命的安排。曾經的我,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場場宿命的發生,然後重演,到最後,卻是無能為力。我又該如何呢?

直到那一天,師父在一個小樹林裏遇到孤苦伶仃的我,他對著我輕輕一歎。但是,那時,我又知道些什麼呢?如今,我終於明白了,原來,師父從看到我的第一眼,就認定了我的宿命,世間難容。可是,師父為什麼要將我帶上山去呢?如果不講我帶上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吧。隻是師父仁慈,將我帶上山,或許,他也是想讓我擺脫這樣悲戚的宿命吧。

如果,我們沒有下山;如果,當初我沒有出現在師父的麵前…如果…

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對吧。

暮日哥哥,你知道麼,從看見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我們是兩個相同宿命的人。隻是,你為了過往,背上了複仇的包袱,而我,卻是努力地想要掙脫施加在我身上的宿命。我們,不過都是宿命之下的兩隻螻蟻罷了,為什麼,宿命要這樣愚弄我們?你報完了仇,卻失去了未來,而我,卻是眼睜睜的看著你離開,最後也丟失了我的未來。

宿命…宿命…

我曾經努力地想要去掙脫,沒想到,卻是越束越緊,然後,不留一絲痕跡,就這樣將我們所有人都算計了進去,而我們卻毫不自知,到最後,誰都沒有逃過這一場宿命的安排,被它一網打盡,籠罩進無盡的黑暗裏。

宿命…宿命…

都說這一世的苦嚐盡,來生會有一世清福。隻是希望,來世的你,不會這樣的悲苦,而我,也不要以同樣的方式,遇到你。

如果可以的話,來世我要以另外一種身份,來到你身旁,做你最親近的人。暮雪眼角最後一抹清淚流下,隨即走出了這個用黑暗來充斥其中的墳墓。

奈何橋上,暮日已然忘記了前塵往事。隻是在走進輪回之前,那由靈魂幻化的人形,胸口的地方沒來由的一疼,似乎是聽到了暮雪在心中的那一番話語。

隻是暮日眉頭一皺,卻是什麼也記不起來,回頭一陣遙望,身後卻是無止盡的虛無,什麼也沒有,什麼也看不到。

然後,暮日搖了搖頭,便一步踏入了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