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怎麼了?為什麼所有的鬼都跑上來找人?這已經是第二個了。這次我沒有等羅小宗發揮他的邏輯思維,拉著他的手就往宿舍跑去。那個女人還在走廊裏,挨個問過往的放學的學生,“看沒看到我的兒子?我的兒子?”
那聲音如泣如訴,充滿了哀怨。可惜卻沒有人能夠聽到,孤獨的,緩緩的飄散在空氣裏。
“解放區的天,是晴朗的天,解放區的人民好喜歡。”
當晚回到宿舍,我在走廊裏就聽到老黃在扯著嗓子狼嚎,大有春風得意之相。
我黑著臉推門進了宿舍,就看到他抱著一個籃球在猛親,看到我立刻拋下籃球,拉著我的手激動的說,“少奶奶,你真是好人啊。兄弟我以為這輩子就要和羅小宗同生共死了呢?還好,還好。”說著,聲音竟有些哽咽了。
我望著老黃激動的背影,隻覺得心下哀傷。俗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羅小宗的殺傷力由此可見一斑。最後在夜談會時,我才知道老黃竟又加入了籃球社,要知道他本來就是學校籃球隊的,每天享受著我們上課他打球的優越待遇,現在終於又把業餘時間也貢獻給了籃球。
我很懷疑,將來老黃一命嗚呼,進了棺材之時,是不是會在骨灰盒旁也放一隻籃球做陪?而最讓人氣憤的是,飯桶這樣看不到眼前三米外的殘障人士,居然加入了我最想進的話劇社。
真是太不公平了,為什麼我這樣芝蘭玉樹,風度翩翩的美少年不能發揮自然資源,偏偏要到外聯社那個包工臉手下含垢忍辱呢?
結果夜談會就在我氣憤的抱怨聲中結束。或許是情緒過於激動,我迷迷糊糊的罵著人就睡著了。
睡夢中好像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四周漆黑一片,隻有點點星光自頭頂輝映而下。觸手之處,身邊一片冰冷潮濕,好像是在一個很深的洞裏。“有人嗎?救命啊。”我扯著脖子站在洞底朝上麵喊。可是外麵是寂靜的黑夜,根本就沒有半個人理我。
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會在這裏?我開始慌慌張張的尋找出路,卻發現腳下全是腐敗的樹枝枯葉,散發著難聞的味道,連半個能借力的東西都沒有。或許隻是個夢魘?我無可奈何,隻好坐在地上,等待著一覺醒來。不知過了多久,耳邊竟傳來“沙”,“沙”的聲音。似乎有人正踏著細碎的黃葉一步步的接近我。
我急忙警惕的回頭。卻看到一個佝僂的黑影正站在我的身後,似乎是個年紀很大的老太太,懷裏抱著一個白色的布包。“孫子啊?你看到我的孫子了嗎?”我被她嚇得一個激靈,急忙後退幾步。
可是她還是朝我伸出手,不停的在問,“我知道你看到他了。我好想念他啊。”“你的孫子長什麼樣啊?為什麼說我看到他了?”眼看她枯柴一樣的手就要伸到麵前,我急忙一把撥開。“他,就在那裏啊,我指給你看。”她說著竟然一把捉住我的手腕,另一隻手指著漆黑的洞裏的一個角落。
那個角落裏隱隱約約的似乎有個黑影,可是卻看不清形狀。“去,去摸摸看,那就是我的孫子。”老太太的聲音裏似乎暗含著命令的感覺。似乎也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我隻好硬著頭皮,一步步的接近那個黑影。撲麵而來的是一股腥臭的氣息。
“對啊,去摸摸他,你就會知道他長什麼樣子了。”那團黑影就在眼前,可是卻還是霧氣一般沒有形狀,難以看清。我顫顫微微的朝他伸出手。
好像摸到了一團滑滑膩膩的東西,上麵布滿了粘稠的液體,倒像是一塊腐敗的爛肉。我的身上頓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現在,你知道你見過他了吧?”她還在我身後不停的說。
“我怎麼會見到他?和你搭話的明明是羅小宗,為什麼死纏著我?”我氣不打一處來,一聲怒喝。接著好像瞬間換了天地,眼前一片光明襲來。似乎有人在拚命搖著我的肩膀,“少奶奶,你快起來,就要遲到了。”
我那點夢裏帶來的餘氣無處發泄,抬手就給了老黃一下,一個翻身就坐了起來。
該死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做這麼奇怪的夢?“唉呦,你好惡心,怎麼上床前連手都不洗嗎?”老黃咧著嘴摸著自己臉上的東西,一邊擦一邊罵。我急忙抬頭一看,老黃的半邊臉上,赫然的印了五個漆黑的指印。
好像是潮濕的爛泥,“綃綃,綃綃,你的臉色好像不太好啊,是不是生病了?”我背著書包撒腿往教室跑去,嘴裏還叼著一根油條。氣死我了,如果不是這個白癡,我怎麼會淪落到被鬼纏身?“等等我啊。你跑那麼快幹什麼?”羅小宗鍥而不舍的跟在我後麵,還大呼小叫。
廢話,眼看就要遲到了,不跑得快又會挨罵。路上有幾個女生看到我們,在指指點點,還夾雜著壓抑的嘲笑,“那個中鋒和後衛耶。”“好像就是他們,十二係的那兩個白癡。”
真的猛士,敢於直麵淋漓的鮮血,和慘淡的人生。我隻好叼著油條,在流言。語中,一邊自勉,一邊飛奔。等我跑到教室,剛剛答完到,兜裏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居然是外聯社的那個包公社長的短信,說下午有和外校的交流活動,讓我和羅小宗一下課就去校門口搭台子。
今天怎麼諸事不順,我剛剛罵完老天,坐在我身後的老黃就探過一個腦袋,“少奶奶,我剛剛收到雙魁的短信,她下午要過來。”
啥?那個貪吃又貪小便宜的女生又想騙吃騙喝了?“說是和咱們學校有什麼交流活動,要過來搭台子。”完了,完了。我想到那個一副大義凜然模樣的社長,又想到雙魁那看到食物冒著精光的雙眼,隻覺得前途慘淡,人生無望。
我剛剛拿起書本,頭暈腦脹的趴到書桌上,身邊的飯桶就驚訝的看著我。“哇,你今天臉色怎麼這麼差?是不是鬼上身了?”我無奈的望著他,有氣無力的對他說,“不怕,不怕。習慣就好,你看,老黃他們都看慣了。其實我就是鬼上身了。
我知道那個抱著布包的老人一直在我的身後跟著我,不知道她哪裏來的靈感要對我從一而終,並堅信我見過她的孫子。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一想到那個包公社長,和雙魁帶著邪惡的微笑,根本就不覺得恐懼了。或許,有的時候,人比鬼更可怕?
即使百般不願,中午我還是揮汗如雨的和羅小宗去搬書桌,並站在校門口散發我們學校的資料。雙魁她們學校也來了,一片鶯鶯燕燕,全是藝術係的女生,風景一片大好。
可憐我隻能咬著衣角望著蓬萊仙境,不時的聽到包公在耳邊厲喝,“看什麼看?那邊有什麼好看的?這麼年輕就這樣,將來可怎麼辦?”
於是我們三個就並排坐在桌子前,頂著刺眼的陽光,等待有人上門。可惜我左邊是個萬年冰山,右邊是羅小宗以及身後的一堆雜鬼隨從。稍微有點人類本能的都腳底抹油,溜的遠遠的。
一個下午過去,我除了收獲一身今年夏天最流行的古銅色肌膚外,別的一無所獲。“陳子綃,幾天不見,你怎麼憔悴成這樣?”雙魁在其餘的同學都打道回府以後,跑到我們這邊套近乎。
“別提了。”我伸手跟她指遠處站在樹蔭下的一個老太太,“看到沒有?那個怨鬼一直跟著我要孫子。”雙魁的臉“唰”的一下就白了,“你不要嚇我啊,那邊明明什麼也沒有。”還是不要看到了,一般能夠看到鬼的人,運氣都糟糕透頂,倒黴倒到了家。
我無奈的朝她搖了搖頭,“關鍵是,我根本就沒有見過她的孫子啊!這要我倒哪裏去找?”雙魁聽到此處,突然得意的笑了一下,對我比出一個“V”字,“交給我吧。”
啥?我沒有聽錯吧?雙魁什麼時候能夠通天入地,兼職鬼怪雷達了?“兩個盒飯是嗎?沒有問題。”我剛剛要把她的手指按下去,她就笑嘻嘻的對我說,“不,是兩頓火鍋。”
嗚嗚嗚,我倒是對現在的物價飛漲有所耳聞,可是做夢沒有想到雙魁的酬勞居然也跟房地產開發商的樓盤一樣,一天翻一番了。可是時間不等人,尤其是我這樣的狀況,再拖下去就等著閻王給我下請帖了。
隻好含恨帶淚,點頭答應。大不了讓羅小宗買單,老子還是好漢一條。可是我還沒有和雙魁敘完舊,身後的冒著凜然正氣的包公就一聲怒喝,拖著我去搬桌椅了。
我隻好和雙魁揮淚灑別,並約好晚上碰頭。結果就在我像驢一樣賣命扛著桌子往教學樓走的時候,那個老太太還亦步亦趨的跟在我的身後。
真是倒黴,我暗暗的罵了一句,卻發現在教學樓的電梯口前正站著一個紅衣服的女人。眉目不清,長發披肩,正淒婉的看著我。好像就是昨晚見到那個找兒子的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