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們全係同學正坐在大教室裏,由學生會的會長來為我們這些新生分配社團。社團,念過大學的都了解,就是一幫誌同道合的憤青以各種名義聚在一起揮灑青春,釋放過剩荷爾蒙的團體。
但是也不要小看了社團,如果混得好,能夠為學校的貼金工程添磚加瓦,得到一星半點的榮譽的話,是可以做為成績被算入總分的。
這樣好的機會,我怎能放過?“籃球社,有沒有人要加入?”上麵剛剛說完,我就迫不及待的舉起手,“我,我要加入籃球社。”
可是我的話音剛落,背後就響起一個陰森森的聲音,“我也要加入籃球社,和綃綃一樣。”羅小宗一說完,周圍的學生舉起的手馬上都齊刷刷的放了下去。“人數不夠,下一個,網球社。”我又飛快的舉起了手,可是羅小宗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我也要加入,和綃綃一樣。”悲劇再次重演。
結果折騰了一個下午,我們係的學生居然一個社團也沒有入,遲鈍的學生會會長終於發現了問題所在。
他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鏡,看了看我和羅小宗,伸手指著我們倆,“你們倆,先去外聯社報到吧。其餘的新生再慢慢選。”啥?外聯?天啊,讓我這種見鬼比見人多的去穿梭於各大學校搞人際關係,再偶爾為學校的演出拉拉讚助兼迎來送往,真是強人所難,跟讓母豬上樹有啥區別。
我帶著萬年跟屁蟲羅小宗離開大教室的時候,分明看到裏麵坐著的老黃望著我們遠去的身影,發自內心的笑了起來。
真是氣死我了,誰說哥們是同患難,共生死的?說是用來出賣和墊背的還差不多。
我正在義憤填膺,羅小宗又開始絮絮叨叨的問,“什麼叫外聯社啊?是不是和你上次說的那個什麼聯合國是一樣的?不是都有個啥聯。
嗚嗚嗚,古龍先生啊,虧我還把你老喝暈了時候說的話奉為人生的座右銘。我明明沒有惹到他?明明處處順著他?為什麼還會這麼淒慘?
我一邊感慨人生一邊走到了學校去年剛剛建好的金壁輝煌的教學樓兼辦公樓。
說實在的,去“外聯社”也不是特別的倒黴,隻是不適合我而已。換做以前,“外聯社”是好多學生擠破頭都擠不進去的,隻是不知為什麼,今年的門庭這麼冷落。
教學樓裏的人很少,或許因為是下午,好多學生正在上課的緣故,因此顯得有的陰暗冷清。我不搭理後麵跟著的羅小宗,伸手按了一下電梯。可是羅小宗是不會讓我的耳根有半刻清淨的,他還在不停的問,“為什麼叫外聯啊?到底要做什麼的?綃綃我們這是要去哪裏。”
就在我窮於應付的時候,電梯的門“唰”的一聲就開了。裏麵正站著一個駝背的老太太,懷裏抱著一個白布包著的東西,緩緩的走了出來。我看到這個人,突然覺得脊背發冷,因為電梯頂刺眼而耀目的燈光,居然照不出她半個人影。好像是個過路的遊魂。
“看到我的孫子了嗎?”她伸手拉住我的衣袖,抬起滿是皺紋的臉,充滿期盼的問我。不能理她,如果一和她搭話可能就被纏上。
我急忙裝做什麼也看不到,快步走入電梯。哪知我前腳剛剛踏了進去,就聽後麵的羅小宗說,“你的孫子是誰啊?你要先告訴我他長什麼樣子,我才能知道自己見沒見過他。”
這是我認識羅小宗以來,聽到他說過的最有邏輯的一句話。是他為什麼偏偏要對著一個最好敬而遠之的鬼說?
“小宗,快走。”我隻好回頭一把拉住他,把他拽進了電梯。“為什麼要拽我走啊?”羅小宗還丈二和尚摸不到頭,“我還沒有和那個奶奶說完話呢?”我瞪了他一眼,他真傻還是假傻。怎麼從來就不見他對活人這麼親切。
電梯的門在我的麵前緩緩合上。那個老太太,依舊抱著布包,用企盼的眼光站在外麵看著我們。神中蘊含著哀傷,如絲如絮的纏著我。我的心裏也有些難受,可是卻又不知該怎麼辦?這個世界上,像這樣對陽間有執念的鬼魂太多,以我一己綿薄之力,又能夠做些什麼。
電梯很快就載我們到十層,所有的學生社團都被安排在這裏。門一打開,頓時一片熙熙攘攘,和一樓大廳裏的空無一人相比,真是換了天上人間。
到處都有拿著表格跑來跑去的學生,還有高年紀的同學在揮汗如雨的登記。
每個門前都排了一隊的人,我拉著羅小宗一個個門摸過去,什麼漫畫社,話劇社,吉他社,一應俱全。不怕你看不到,就怕你想不到。
現在的大學生的社團活動已經豐富到這種程度,我這才知道,高中的老師果然沒有騙我。大學,實乃天堂也。
我可憐巴巴的在話劇社的門口站了半天才走,其實我最想去的就是這個社團了。
憑我佼好的天資,再加上從小到大的可怕經曆。無論寫個劇本還是挑個大梁啥的都沒有問題。而且,聽說話劇社的美眉都漂亮得和天仙一樣,搞不好還能再順便幫我媽找一個能和我的外貌並駕齊驅的兒媳婦。
可惜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現在我隻能牽著羅小宗這個白癡自閉兼克星的手,一步步的走向男版交際花的道路。“請問?裏麵有人嗎?”我帶著羅小宗很快就穿過人海,跨過肉牆,來到了外聯社的門外。
真是今昔不同於往日。別的社團都熱火朝天,熙熙攘攘,外聯社卻大門緊閉,連半個排隊的都沒有。過了一會兒,一個外貌樸實的男生給我拉開了大門,狐疑的眼光望著我,“你們是來報外聯社的?”
我點了點頭,難道我看起來像是走親訪友來的嗎?“說,是不是得罪了學生會會長了。”該君語不驚人死不休,立刻讓我明白了現在的悲慘境地。
“沒,沒有。”我還在結結巴巴。那個男生又繼續壓低聲音說,“快走吧,看在我比你高一級的份上提醒你,現在走還來得及。”還沒等他善良的忠告結束,就聽大門裏傳來一聲怒喝。
“什麼人,快點進來。不知道浪費時間就是浪費生命嗎?”聲音之大,簡直可以和唱京劇的花臉媲美。
啥?我沒有聽錯吧?這句經典名言自從我小學畢業就再也沒有聽說過,而且上了初中以後連寫作文都羞於使用。我被這聲音震得抖了三抖,就顫顫微微的拉著羅小宗走了進去。
門裏是個簡單的辦公室,布置極為樸素,正有一個五官英俊,麵孔嚴肅的男生坐在一個簡陋的書桌後。“把你的個人履曆添上。”他遞給我和羅小宗一人一張表格。語氣好像是我家幾十年來的債主。
我正用眼睛謀殺他,他居然一揚手就給了我一下,“你是小學生嗎?寫字這麼難看。”我的手被他嚇得一抖。他揚手又打了我一下,“墨水都濺到外麵去了。連個字也寫不好,將來能有什麼做為。”
我的腦袋是西瓜啊?讓你沒命的敲?我剛剛要發做,就看到他拿著羅小宗添好的表格,臉色鐵青。
“這上麵為什麼有這麼多拚音。”羅小宗同學剛剛上了小學一年級就不幸慘遭綁架,自此就在家歸隱了十年,他能夠熟練的運用拚音就已經很不錯了。
我剛剛要為羅小宗挺身而出,就看到一向鎮定自如,處變不驚,見鬼都能搭訕的羅小宗居然帶著一臉憤怒望著眼前的男生。
這是怎麼了?我沒有看錯吧?難道這個一身正氣的“凜然男”就是羅小宗的克星嗎?接下來我們才知道,這個叫鄭揚的男生,就是新上任的外聯社社長。在他的鐵腕政策下,所有能跑的學生全跑了。
而別的學校的學生也一見到他就敬而遠之,結果一個學期下來外聯社毫無成就,學校給的活動經費也越來越少,幾乎到了支持不下去的地步。嗚嗚嗚,虧我一直以為隻有頑皮的差生才能拖學校的後腿,今天才知道,正人君子拖起後腿來也毫不含糊,而且更加的可怕。
“兄弟。”給我開門的男生拍了拍我的肩膀,“慢慢混吧,到大三就能自動退社了。”我臨走的時候,又狠狠的瞪了那個包公臉的家夥一眼。卻突然覺得很不對勁。
他的腳底下,怎麼好像有一團模模糊糊的黑影?“看什麼看?還不快走。磨磨蹭蹭的跟謀殺生命有什麼兩樣?”
我渾身又起了一身惡寒,好像看到了小學老師的臉,回憶起天天背警句的痛苦生活,急忙腳底抹油,溜之大吉。“綃綃,綃綃。”一走到外麵,羅小宗就像受了很大打擊一樣,拉著我的胳膊猛晃。
“不要理那個變態,你能把拚音寫好就很難得了。”“不是。”羅小宗沮喪的說,“他穿的那件T恤,比我的這件貴許多。”我聽到了立刻呆若木雞,羅小宗的思維,果然不是正常人能理解。回去的路上,在教學樓的走廊裏,我又遇到一個穿著紅色裙子的女人,她拉著我的手,不停的問,“看沒看到我的兒子?看沒看到我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