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桓一副不知所謂地看著冰兒:“你說什麼啊?我們明明是翻牆進來的,你跳下來的時候摔倒了。我還以為你撞到腦袋,現在看來是真的撞到了吧。”
“你去死。”冰兒滿腹狐疑,但是無從查證。今天公園裏的人三三兩兩,遠遠看到有人影晃動,還沒走到跟前,就不見了。
他倆先把蜂卉園走了個遍,那些玻璃房子裏的植物對立誌當生物學家的冰兒來說有著致命的吸引力。“看,這個捕蠅草,天哪,這麼大的豬籠草。”
冰兒興奮地直叫,“我看過網上的報道,說這種來自菲律賓的大型豬籠草甚至能吃掉一隻小老鼠。”
徐桓忍不住探過去看了看那瓦罐一樣深的草瓶子,像一個深不見底的喉嚨,彌漫著老鼠肉汁的味道,一陣惡心。徐桓拉著冰兒就往外走。“幹嘛啦,一個大男人,怕這些。”
“什麼大男人,我還沒成年。”徐桓訕訕地說到。冰兒甩開他的手:“就你那慫樣,成年了也是個娘們兒,帶把兒的娘們。”一邊說,一邊頭也不回的往前跑。“哈哈哈。”
徐桓惱羞成怒:“許小冰,你這個男人婆,沒把兒的男人。長大了我讓你媽帶你去參加快男評委都不帶懷疑的。”倆人就這麼追打嬉笑怒罵著在公園裏張狂地跑著。徐桓瘋夠了,提議買冰淇淋吃。於是兩人來到香樟林旁邊的小賣部。誰知道,店主竟然不在。
左等右等,冰兒急了:“再等下去天都要黑了,算了吧。”徐桓想了想:“那我們自己接兩杯冰淇淋吧,待會兒把錢放他桌子上就好了。”
“喲,公園門票都要逃,現在這麼有公德心啊?”“廢話,那門票六十呢,倆人就一百二。一百二是什麼概念?去人口批發市場能買三個你了。”
徐桓話還沒說完,就被冰兒一把揪住胳膊下的嫩肉,疼得殺豬般叫起來。“姑奶奶,我請你吃冰淇淋你還要怎樣,疼,快放手。”
冰兒雙手抱胸:“你說你媽給你生了個男人的身子怎麼配了張潑婦的嘴。
張愛玲說過:“這兩片嘴唇,切切倒有一大碟子。”說的就是你吧,沒準兒人家認識你前世。”“行行行,說不過你,也打不過你。拿冰淇淋堵住你的嘴總行了吧?”
徐桓自行取了兩個蛋卷,在冰淇淋機上接了兩個超大的冰淇淋。兩人放下錢,心滿意足地往香樟林走去。穿過香樟林就是遊樂設施區域,徐桓最喜歡的就是激流探險。
進了香樟林,一股天然樟木的香味浸人心脾。高高的樹冠遮擋了不少陽光。
冰兒覺得四周有人在走動,但是又看不到人影。
回頭一看,看到樹林外有幾個人遠遠地在盯著他們。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她心裏莫名地緊張起來,挽著徐桓的胳膊加快了腳步。“你怎麼了?”
冰兒不知從何說起:“背後有人盯著我們看,我總覺得怪怪的。”徐桓回過頭去,看了看,道:“什麼人?沒有啊?”
冰兒也跟著回頭,果然,剛才的幾個人已經不見了蹤影。她說不出來有什麼不對勁,就是覺得一陣寒意湧上後背。走到樟樹林深處,路旁的灌木叢猛地一陣騷動。
嚇了冰兒一跳,拉著徐桓就要開跑。徐桓笑她:“剛才還誇你man呢,現在跟讓人抽了膽汁似的。那麼膽小。”那叢灌木搖啊搖,一下子又停住了。
徐桓要貼過去看,冰兒拉住他:“別,萬一是蛇怎麼辦?”突然,從裏麵鑽出來一隻渾身雪白的小薩摩耶。貼著他們的腳尖竄了過去。
“汪汪。”徐桓先是一愣,然後說:“多可愛的小薩,看把你嚇得。”冰兒這時也釋然了。那薩摩耶在跑了幾步之後回頭看了冰兒一眼。
那眼睛黑漆漆的,陪著潔白的毛發,甚是可愛。隻是,怎麼它的眼睛黑得如此晦暗,沒有一點廣澤。
不對,它沒有眼珠,隻有兩個黑黑的眼眶。等冰兒反應過來的時候,小狗已經跑遠了,他們兩人走出樹林後,冰兒許久都沒說話。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心裏的不安像一隻幹癟的爪子緊緊鉗住她的喉嚨。
“徐桓,要不我們回家去吧?我總覺得心神不寧的。”徐桓驚訝地說:“怎麼了?”
“我覺得好像有鬼。”
“你怕什麼呢?你看這青天白日,紅火大太陽的。哪有鬼白天出來的?”徐桓不以為然,“電視裏都說了,鬼怕太陽啊。再說我還有童子尿。可以驅邪。”
冰兒頓時作出幹嘔的樣子:“你惡心不惡心,電視演的那也不是真的鬼啊。”“難道你見過真的鬼?”冰兒語塞。他們來到摩天輪下,一看售票處沒人,不由得有些泄氣。
奇怪,今天賣票的都放假了嗎?可是摩天輪上麵的轎廂裏麵明明有人啊。“兩位小朋友要坐摩天輪嗎?”一個大叔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
兩人心情頓時從寒冰洞跳轉到春暖花開的田野。隨著摩天輪慢慢升高,整個公園的景色漸漸映入眼底。
冰兒眼神好,她突然發現公園四處零零散散站著些遊人,看上去也不是那麼蕭條。但是再仔細一看,那些人居然都眺望著同一個方向,摩天輪。
難道他們都在看我?一種頭皮發麻的感覺像一隻八爪魚伸開觸角捧住了冰兒的頭顱。轎廂快升到頂點的時候,冰兒看到他們前麵一個轎廂裏有人影晃動。可是在他們之前並沒有人上了摩天輪啊。
冰兒把臉貼到窗戶上一看:確實,前一個轎廂有個男人坐在裏麵,背對著他們。過了一會,那人陰惻惻的側過臉似笑非笑,好像在看遠方的景物,但眼珠子卻轉到眼角瞄了冰兒一眼。
這側臉,不是剛才給他們賣票的大叔嗎?他如果先上了摩天輪,那剛才給他們扣上安全鎖扣的人是誰?一個冷噤,冰兒嚇得連退兩步,退到徐桓這邊。
由於重心偏移,轎廂頓時晃動起來。晃著晃著,前麵的轎廂就低沉下去,看不見了。徐桓伸手扶住冰兒,遲疑了一會兒說道:“你好好坐著唄,晃什麼。”“你剛才看到沒。”
“沒有。”沒等冰兒說出後麵的話,徐桓就一口否認了。冰兒一時語塞。但她明顯地感覺到,空氣中緊張的氛圍不止是來源自她一人。這邊還驚魂未定,隨著摩天輪的轉動,冰兒又看到他們後麵的轎廂裏也坐著人,正是那個賣票的大叔,對他們揮手。一口氣紓解不開,她登時就嚇得兩眼一黑。
醒來的時候,冰兒發現自己躺在公園的長椅上,徐桓一臉焦急地守在旁邊。
“我怎麼了?”
“你醒了?感覺還好嗎?你坐著摩天輪突然暈了。還多虧賣票的大叔幫忙才把你抱過來的。你是不是沒吃午飯?大叔說你可能低血糖。”徐桓一邊說,一邊遞來一瓶脈動。看得出他鬆了一口氣。
“我沒事,就是。”冰兒慢慢坐起來,突然想起什麼,“剛才我看見我們前後兩個轎廂裏坐著那個大叔,可我們上去之前,明明沒有人。他又怎麼可能從裏麵把門鎖扣上呢?他又怎麼可能同時出現在兩個轎廂裏麵呢?難道是鬼?”
徐桓看冰兒一醒來就喋喋不休不知所雲,趕緊用手摸了摸她的額頭:“你莫名其妙的念叨些什麼啊?是不是發燒糊塗了?”
“徐桓,你說要是世界上真有鬼怎麼辦啊?”“住口,別說了。你就別亂想了。好好一個下午就被你破壞了。”徐桓的臉色陰晴不定。末了,他又極慢地吐出幾個字:“你千萬不要再胡思亂想了,乖啊。”
徐桓決定帶冰兒去荷花池看她最愛的荷花。希望借此緩解她的緊張。一路走去,路上三三兩兩的遊人也多起來。氣氛比之前陽光多了。冰兒情緒漸漸穩定起來,有說有笑。
但她發現這時徐桓的情緒變得有些異樣,比如總是東張西望,偶爾會回頭看身後。“你在找人嗎?”冰兒冷不丁地一問。
“沒,我找誰啊,我。”徐桓略顯慌張,但他很快收拾好自己的表情,“快走啦,你這樣子走到荷花池天都黑了。”
就在他們身後,一個女遊客不自然地把頭扭過來,對著他們的背影露出諱莫如深的笑容。除了脖子扭得略微過頭了一點之外,在這個女人娟秀的長發之下,分明是一張男人的臉。
黑褐色的人頭如同死去多年卻沒腐爛的幹屍。但是與之不同的是,那人頭還有著一雙活人的眼睛。投射過來一道犀利的目光。
很快,荷塘的淤泥裏浮現出越來越多的人頭。
“啊,啊。”冰兒嚇得雙腿癱軟,一屁股跌在地上。徐桓顧不上那麼多,彎腰抱起冰兒說:“我們走。”緊接著他把嘴貼在冰兒耳邊,迫切地說:“冰兒,你快想這裏什麼都沒有。不要相信你看到的。”
就在徐桓要踏上廊橋的時候,廊橋消失了。整個荷花池隻剩一個孤零零的湖心亭。冰兒清楚地看到,荷葉底下的淤泥裏不斷爬出來的幹屍居然長著一模一樣的臉孔。這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