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況依舊,很顯然的,這位李天師有些著急失態,她身形凝澀,一下被小妖的棒子砸了個正著。隻見“哇”的一下,她吐了口血出來,姣好的容貌沾著血跡看上去著實有些淒美。
我不忍看下去了,小妖第二下攻擊又砸在她身上,她一個踉蹌,撲倒在地,說:“哇”的一下,又是一口血噴濺出來。
小妖得意的仰天狂笑,笑後恨聲道:“姓李的,你追我三年,殺我兄弟無數,你有今日,是上天開眼,許我報仇。”
我忍不住跳腳怒罵,“放屁放屁,滿口胡言。上天若是幫你們這幫妖,那就是他瞎了眼發了瘋。”
“三,三請韋陀伏魔杖。”兩口血吐出,李天師好似鎮定下來。趁著小妖張狂之際,她神情凝重,半蹲在地,左手佛掌在胸前,右手虛握拳伸在空,毫不氣壘朗聲而念。
此時,奇跡終於出現。
我見地麵金光閃耀,一柄伏魔杖從地底緩慢鑽出,初始凝重,繼而金光大閃,跳至半空後緩緩落回李天師手中。
李天師手執韋陀伏魔杖,一擦嘴角血跡,慢慢站了起來。小妖此時才從驚懼交加中清醒過來,轉身欲逃。
李天師冷聲喝道:“孽障,速來受死。”話音未落,手中伏魔杖斜地裏劈下,小妖伸棒而迎。隻見妖棒遇光而化,韋陀伏魔杖毫無阻力的將小妖攔腰劈成兩段,隻聽小妖怪叫一聲,黑氣衝天,不久便消為無形。
我張嘴傻愣,這,也太厲害了一點吧。
“是不是很厲害?”祖奶奶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隻見周圍霧茫茫一片,我又重歸夢境。我嘖嘖讚歎,
祖奶奶接話道:“不過這是我們李家最後一次請出韋陀伏魔杖。此戰之後,再無人能請出伏魔杖了。”
“為什麼啊?”我回神。
祖奶奶搖頭,說:“我也不知。唉,你剛才也看見了,天師請伏魔杖,本來一請就可,最後一次連請三次方出,此中緣由,無人得知。唯一可以確認的是,韋陀伏魔杖與我們李家已經無緣,此後李家伏魔之能削減不少。”一聲長歎。
霞伸了個懶腰,突然開口說話:“木子,你醒了麼?”邊說邊坐了起來,繼而一聲驚叫。我轉頭看向她,隻見她腦門上耷拉著我昨晚貼的符紙,慌手慌腳的一撕,接著往床下一拋,這才來得及看上一眼。她吐了一口氣,拍拍胸脯說,“哎,嚇死我,還以為是蛇趴在我頭上。”接著又湊近地麵,奇道:“這是什麼啊?哎?符?怎麼會在我腦門上?”
我起身將符撿起,捏做一團,扔到一邊,說:“沒什麼,幫你安神的。”
霞兀自趴在床邊,突然道,“昨晚我做了一個夢。”
“哦?是什麼?”我來到廚房,揭開水缸蓋子,打水洗臉。
霞翻了個身,仰麵朝上,想了想說:“我夢見一個男人,穿一身黑衣,哇,好帥。”
“啊?”我疑惑,偏頭回想昨夜那個鬼差,帥麼?不覺得。
“但是他好像很酷哎,冷冰冰的,不讓人靠近一樣。”霞繼續回憶著。我把水盆放在床頭,打斷霞的花癡夢,“哎,起來洗臉了,早點準備一下,你爸爸派的人該到了。”
霞有些遺憾:“可惜夢太短,一下就沒了,好希望再夢見他哦。”我暗自鄙視,再見他一次你的小魂就該跟著他跑了嘁。霞就著冷水略洗了洗臉,擰毛巾時還在回憶:“不知道為什麼,木子,我夢見我忍不住朝那個人下跪呢?你說有多奇怪。”
我伸手打開房門,踱步而出,迎著朝霞做了個伸展運動。美好的一天又開始了。不到八點,浩宇前來送早飯,一鍋稀粥兩個雞蛋餅,新鮮出爐,香氣四溢。我毫不客氣將我那份接過來,順手擱在台上。此等待遇隻有霞在的時候才能享受,我是背靠美人好乘涼。
“你,好點沒?”浩宇帥哥關切發問。霞點點頭,露出美麗微笑以示自己安然無恙。我稀溜溜吞了一大口稀粥,香糯,好粥。浩宇端上粥碗,說:“來,吃早餐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三兩口,蛋餅下肚,我掏出毛筆化了朱砂,刷刷刷幾筆鬼畫符,然後將符遞給霞,說:“收好了,七天裏不要離身,也別再給人搶了去。”霞接過符,對折一下,再對折一下,想一想,伸手從衣領而入,將符貼貼心心的塞入內衣。浩宇忍不住發問:“怎麼放那裏?”
安全呀,霞說:“女生這裏比較敏感,如果有人來摸的話,下意識就會保護自己。”她的解釋好直白,我一口粥嗆進喉嚨,忍不住咳嗽起來,正好幫助浩宇從窘迫中解脫。兩人一起看著我。
我擺擺手,咽下最後一口粥,扯過毛巾擦一擦嘴,說:“我出門轉轉去。”男女一起麵露喜色,就這麼想我走啊。我手扶在門框邊,一腳跨在門檻外,轉身又說:“霞,等你爸爸來接你的人到了你就別耽誤,趕緊回城。浩宇,跟司機說,路上甭管見到什麼奇怪的東西都別停,一直開就是。”
兩人一起點頭,我踱步出門,先劈裏啪啦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轉眼見老樟樹靜靜默默的身影透出幾分孤獨的傷感,遂上前雙手一伸環抱住它,好心寬慰,說:“人家才子配佳人,你也別太難過,好好修煉,趕明兒我在你邊上再種株柳樹,要多婀娜有多婀娜,那風姿絕對不比霞差。”
晨風吹過,老樹枝葉輕搖,似是搖下一地欣喜異常的葉子。我哈哈一笑出院門而去。
看看日頭辨明了方向,我朝西而行。小小村落了了幾步,來到一個三開間茅草屋門外。我上前打門,門內有人問話:“誰啊?”
我答:“顧婆婆在麼?我住趙大爺隔壁的。”我很少露麵,村人不大認識我,對我的認知僅限於,哦,那個住在趙大爺隔壁的大閨女啊。
吱呀一聲門開了,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婆婆顫巍巍的站在門內,昏花老眼望我一下,癟嘴咧出一個善意的笑:“哦,大閨女,是你啊,進來吧。我侄女在床上躺著呐。嗨,昨天不知咋弄的,燎了一手泡,精神也差。”
一股子黴味從昏黑的屋內竄出,我收回正準備往屋內跨的腳,“您就是顧婆婆她小姨吧?喲,我找的就是您。”
顧婆婆六十有八,她小姨比她年長二十,八十八高齡的老太太,是本村最長壽之人。此時這長壽老太太麵露疑惑之色,說:“找我?啥事情啊?”
“想跟您打聽點事情。”我恭敬地答,麵對老人我一貫講禮貌。“哦,打聽啥啊?”這老太太年紀不小聽力居然還不錯,麵對我的詢問露出躍躍欲試之色,想必是個話簍子。“您在這村子裏住了一輩子了,有沒有聽過有什麼關於牡丹的故事?”我開門見山。
“啥?牡丹?”老太太麵露迷茫之態。我點頭,“是,牡丹,牡丹花那個牡丹。”
老太太皺眉思索,繼而抬眼望向我:“好像沒有嘛,咱這村子哪種得了牡丹,那可是國花,種在禦花園裏頭的,給皇帝娘娘看的。”我一頭汗水順額滑下。寒暄幾句,溝通無望,遂死心告辭。
老太太轉身準備關門,嘴裏還在嘟囔,“要看花,也得分時候,春天呐,看桃花,夏天呐,看荷花,秋天是菊花,冬天梅花香著呐。”
我眼尖,瞥見她肩頭沾著幾根白發,於是輕手快速拈起,籠進袖中。
掩上房門,念了個封門訣。摸出符紙,就著早上畫平安符未幹的朱砂,彎彎曲曲的在符紙上描了幾筆。接著從袖子中找到那幾根從顧婆婆小姨肩膀上拈下來的發絲,折入符紙,點火燒掉,閉眼默念幾句咒。
再睜眼,我已經置身在一處頗為繁華的窄小街巷中。約莫是初秋的一個下午時分,陽光甚好,落在身上暖而不燥。小街地麵鋪著青石條,溝錯交叉,坑窪不平;街兩邊都是小鋪子,門臉兒五花八門的挑著。
路上行人往來不絕,男子一色的長襟布褂,瓜帽馬甲,女子一水的對襟花襖,褶裙小腳。
我想瞧瞧現在是什麼年份,於是便踱進一家米店,正巧看見老板模樣的人正在記賬,頁頭上記著時間,一筆小楷挺規矩的,上書:民國十五丁卯年,戊申月,戊寅日。
民國十五年?我算算日子,應該是公元1927年。正巧看見日期邊上還有個小括號,裏頭寫著兩個字:中元。
中元節,那就是農曆七月十五。這倒方便了我順利知道現在的時日。接著出門抬頭看了看店門門楣上方掛著的門牌,我心裏恍然,原來此處是宏鎮,就是距離我棲居的小村落最近的那個鎮。想不到八十三年前的宏鎮已經有如此規模,街雖然窄了點,但論熱鬧絲毫不比八十三年後的宏鎮遜色多少。
我又算了算,此時顧婆婆的小姨應該才五歲。顧不得看風情迥異的街景,我開始在街上遊走,尋找起那個陌生的小女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