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村子,是一片野地,走在田間路上,微微的風帶著冬季罕有的暖意穿過我的身子,一切的煩惱仿佛都被吹走,再往前走,是一座石橋,那是我兒時玩耍的地方。
現在,我喜歡坐在橋邊,看著緩緩流過的溪水,靜靜思考,有時候會有放羊的人從橋頭走過,咩咩的叫聲會將我從沉思中驚醒,我會笑著目送他們遠去。
溪水倒映著我的影子,那是一個二十幾歲的青年,說不上俊俏,但也十分耐看。
看著水中的自己,我有時候會想,鏡子裏的人究竟是不是我呢?我們永遠不可能不依賴外物看到自己的模樣,然而外物就一定是準確的嗎?
曾經無數次實踐證明了鏡子反應出的是本人,這是常識,然而常識就一定是對的嗎?一切常識也是根據外物而來的,倘若外物騙了我們呢?
不知不覺涉及到了很多學科,我隻是個勉強畢業的劣等生罷了,知識缺乏至極,如今隻能讓我嗬嗬一笑,然後作罷,思維永遠是這樣,不知不覺就把自己繞進去,最後又得不到答案,隻能放棄,而繞出來的,則會成為偉人,創造出新的哲理,或者“常識”。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我突然聽到了鞭炮聲,是那種沉悶的炮聲,我豎起耳朵,從鞭炮聲後麵,還有低低地哭泣。
“死人了。”我告訴自己,舉目遠眺,我看到了一隻送殯的隊伍。
農村裏死了人的話,會把死者埋在祖墳中。
我心裏有點好奇,我兒時看送殯不知道看了多少次,長大後忙著學業,常年不在家,就算在家我也不會去湊熱鬧,現在正好趕上,我是寫恐怖的,或許這能給我提供點靈感,我想。
快步跟上送殯的隊5,我愕然發現,那裏居然有我的父母和親人,我腦海一震:“難道有親人死了?我怎麼不知道!”
我想問我父母,但是他們卻不理我,所有人都是,他們都不理我,我在那裏就像個透明人,然而我並不是透明的,我能碰到他們,他們也能感覺到我的碰觸從他們的表情可以看出來。
一切太詭異了,我心裏有點害怕,每當我碰到他們之後,他們也會跟著害怕,周圍的的親人臉上都很古怪。
突然,我媽媽哭著跪了下來,我想扶起她,卻聽到她哭著說:“小雨,你有什麼未了的心願托夢給媽媽啊,別嚇我們好嗎?”她哭的更傷心了。
這句話就像一個鐵錘,狠狠打在我腦袋上,我忘記了思考。
“我,死了嗎?
四個大字縈繞在我的腦海裏,送殯的隊伍離我越來越遠,不知不覺已經沒了蹤跡,我一個人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跌跌撞撞地走回了家。
家裏並沒有掛滿白色條幅,這讓我有點安心,或許那一幕隻是幻覺罷了,回到自己那間陰森的小屋子裏,我才想起,是不是幻覺給家人打個電話不就行了。
想到這,我取出手機,找到父母的電話,撥了出去。
電話裏傳來嘟嘟的聲音,就像一個個催命的音符,我仿佛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終於,那嘟嘟的盲音,換成了不太悅耳的音樂我一直不喜歡那個來電鈴聲。
“喂?小雨有事嗎?”是母親的聲音。
我心下一鬆,緊握著的手也鬆開了,這時候我才發現短短幾秒的時間,我的手掌竟然濕透了:“沒事,快過年了,你們什麼時候回來。”
“嗯,再過幾天吧,現在天氣幹燥,你要多喝點水,早上別睡得太晚,要吃早飯,記得多出去走走,別光悶在家裏,沒病也會悶出病的。”
我輕輕地應道:“嗯,嗯。”
“最西邊的屋子裏有蘋果,記得拿著吃。”
“嗯。”
然後一陣沉默。
“沒別的事的話,就掛了吧。”
“嗯。”
電話掛斷了。
重複了無數次的對話,沒有任何異樣,很熟悉,也很溫馨,這一切與我記憶裏一模一樣。
那麼,我在村外看到的葬禮是誰的?那一夥人,是我的親人沒錯。我感覺我的腦袋要炸了。
這個時候,電腦突然嗡嗡作響,它自動開機了。
我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看著這台用過不知道多少次的電腦,緩慢地打開,然後到了我熟悉的登陸界麵。
幸好它停留在桌麵,一動不動,我的心這才稍稍安定一些,如果它再自動運行,打開word,打開QQ,我估計我就會瘋了,幸好它沒有那麼做。
我做到電腦前,按照平時的習慣,打開常用的軟件。
我看著QQ上的那個刪不掉的書友群,抱著試試看的心態,發了句:“我看到我自己的葬禮了。”
“恭喜。”那個空群發來信息,依舊是如滴血般的字體。
我頭腦一下子炸開,我雙手顫抖,慢慢地打出幾個字:“你知道是怎麼回事?”
“我們快見麵了。”它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句。
“見麵?見什麼麵?”我急忙寫道。
“見麵,見麵,見麵,見麵,更新,更新,更新,更新。”一連串的字出現在我麵前,如一張張催命符,無數個相同的詞連起來,就像一張不斷閃動的鬼臉,我身上起了一層冷汗。
“停,停。”我打了個大大的停字,然而那刷屏般的“見麵,更新”轉眼間就把我的那個字淹沒。
我顫抖著按了alt+f4,將電腦關了。
天不知道什麼時候快黑了,房間慢慢變暗,我打開了燈拉上窗簾,房間頓時與黑夜沒什麼兩樣。
靜悄悄的,我感覺渾身不自在。
我要弄出點聲音,不然我會被自己嚇死,電腦我是不敢開了,於是我打開手機音樂播放器,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一陣詭異的音樂響了起來。
我急忙將音量調至最低,出了一身冷汗,列表裏怎麼會有它!我在一個月前確實聽過一段時間,但是現在早就刪了。
我手掌一滑,手機掉在了地上,我急忙將它抓了起來,非但沒有摔壞,此時的它就像新的一樣。我打開界麵,新的,新的,全是新的。
我一下子癱坐在地,將那個手機扔到床上。
“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再也忍受不了,衝出房間,今夜我要跟鄰居一起過!但是外麵已經全黑,慘白的月亮就像一隻巨大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
我終究還是沒有勇氣走出去,縮回了屋裏,爬進被窩將自己的身體裹起來,瑟瑟發抖。
這個世界不正常了,不,它很正常,難道是我,不正常了,我精神險些崩潰。
待會兒會像前兩天一樣嗎?我會聽到腳步聲,我會聽到哭聲,然後有人扯我的被子,然後一切恢複沉寂。
不對,我沒有關燈,今天與別的時候不同的是,我沒有關燈。
或許我可以看看是誰在扯我的被子,我突然想到,念頭一起,我的心就像鑽進了一隻兔子,不安分起來。
將那個家夥抓住,或許我會知道真相,我或許與距離真相隻有那麼一個被子的距離,隻是我沒有勇氣麵對罷了,想到這又覺得自己可笑。
“沒什麼好怕的!就算是鬼又怎樣?我死了也是鬼!到時候,我狠狠揍他一頓,讓他嚇我!”我給自己打氣。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外麵忽然傳來咚咚的敲門聲,我神經一下子繃緊,來了。
和平時一樣,敲了大約三分鍾,然後低聲的哭泣。我感覺到一股寒流在我血管裏湧動。
他會哭三分鍾,然後,進來,我悄悄地計算著時間。
忽然外麵響起哢嚓,哢嚓的聲音,我渾身的雞皮疙瘩冒了出來,今天與平時不同,這種聲音是開鎖的,難道有小偷?我想,隨即也就釋然了,與前兩天的怪事比起來,來了小偷,反而讓我安心許多。
“小雨?”一個年邁的聲音傳入我的耳際,我躲在被窩裏愣了一下,猛地掀開被子,一個老人出現在我麵前是我奶奶。
我頓時鬆了口氣。
“咦,你什麼時候到外麵去的。”我奶奶突然轉過身,背對著我房間的入口,看著大廳。
“外麵多冷啊,快進來。”她關心地說,“你吃飯了沒。”
“吃了。”那是,我的聲音,我差點叫出來。
奶奶走在前麵,後麵跟著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他長得和我一模一樣,我渾身發冷,猛地掀開被子,指著他喊:“你是誰?”
奶奶頓時愣了一下,看臉上的神色,是被嚇了一跳:“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裏。小雨,快去叫人。”那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看上去也很驚慌。
“我是,江雨啊,奶奶你不認得我了。”
“你是哪來的神經病,快點出去。不然我就,我就。”她四處張望著,忽然拿起了牆角的笤帚,作勢要打。
我心頭一慌,連連喊道:“別打,別打,我出去,我出去。”
就這樣,我被趕出了家門。
夜,冷冷清清,月亮很大,很圓,散著乳白色的光。
我走在無人的街道上,茫然不知所措,寒風吹過,我緊了緊衣領,不知不覺又走到了野地裏。
我爬上了那座曾經去過無數次的橋,借著月光,看向水裏的自己,他是我,沒有錯,我是我,也沒有錯,那麼那個突然出現在我家的那個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