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親身經曆,我斷不會相信自己會卷入種種的怪事。很輕易的,我把幾件事聯係在了一起。
奇怪的女子,消失的臉盆,以及夜半的水聲。
又是瞬間襲來的寒意,這回竟貼著毛發毫不留情地直往頭頂爬去。我站在洗漱間門口,看著此時空無一人的洗漱台,無聲無息地吐納著詭秘。那是一種說不出來的壓抑與恐懼,斜眼瞟見那個關得緊緊的水龍頭,手心不自覺地開始發麻,接著一陣耳鳴,頭一回產生了如此大的恐懼和不安。
而也就在今晚,我瞞著他們二人做了個自以為最大膽的決定,當然並未想及有何後果。隻是事後稍有後悔,也知道無濟於事。
我聽說過不少關於奇怪的傳說,魑魅魍魎流離人間,亦虛亦實,亦幻亦真。最近發生的倒是讓我想起那個洗豆妖的故事。
相傳在遙遠的東瀛山澗,一寺廟小僧被推落山崖,冤魂化為妖怪,徘徊不散常於溪邊搓洗紅豆,紅豆被磨來磨去化為粉末盡數吞下,路人被其聲響吸引,往來溪邊卻終不得見。
心想難不成自己所遇之事也成了這謠傳般荒誕離奇,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理著思緒,靜靜的似是等待著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便聽見了眼鏡的鼾聲。
大約是4點多的模樣,徹夜未眠終是換來頭痛難耐。外頭仍一片漆黑,寂靜的夜裏隻有旁人均勻的呼吸,偶爾路過的車輛壓著路麵,帶起一陣風聲和樹葉。雖隻是一瞬,但對於一個黑夜裏守株待兔的人來說卻是如此清晰明朗,我倒吸一口涼氣,扯了扯壓在身上的薄被,小心翼翼地坐了起來。
我聽見隔壁毫無預兆的水聲逐漸增大,如同幹涸已久,多年之後突然的出水,先是一點點的外流,最後難以壓製的瞬間噴湧,又確實像是有人故意為之去擰開了半夜的水龍頭,任誰也未能預料。
為了防止後一種可能,我臨睡前是親手把洗漱間的門鎖上的,雖已早有準備,但不得不說,此時捏著洗漱間鑰匙的手已全是汗,冰冷透心涼,算是嚇了不輕。待稍微清醒了幾分,我把已經提到喉嚨眼兒的心髒壓了回去,思量著最終是決定奓著膽子出去看個究竟。
此時心裏那股怨氣比起驚恐是更勝一籌,好不容易等到的機會,倒是要看看是誰如此惡作劇,若真是什麼,此生能夠見上一回,也算沒有白活。
我活動活動了筋骨,從床尾摸索著拎起一件衣服,深吸一口氣準備下床,拉起蚊帳的同時警覺地瞟了一眼四周,就那麼一瞬,差點兒沒嚇得叫出聲來。
我確認此刻是無比的清醒,而就在宿舍的一角,萬不曾想到黑暗中出現了個類似人一樣的長影,就靜靜地站著一動不動,脖頸的部分僵直地上仰著,直愣愣地注視著我的床的方向。
我聽見自己那顆緊張的心跳動得飛快,現在才萬般後悔自己做出這個愚蠢的決定。第一反應就迅速地朝床的內側靠去,緊貼著冰涼的牆壁,壓低呼吸不敢亂動。
盯著這個黑影,忌憚萬分。
隻見它停滯著沒有什麼反應,這才趕忙伸手去摸枕頭下的電筒。這下倒好,仿佛那東西發覺我已醒著,竟開始慢悠悠地朝我床邊移來。
極穩極輕。
見黑影緩緩飄來,我手腳已滿是細細的汗珠,加上外頭那詭異的水聲,腦袋感覺瞬間炸開,喉嚨也被堵著發不出聲音,隻能警覺地蜷縮成一團,恨不得閉眼裝死過去。
看著逐漸逼近的黑影,那東西倒是頗熟悉宿舍的格局,輪廓裏我本能地分辨出它的手和腳,想著它不可能是什麼恐怖的怪物,握緊了手中的電筒,心一橫,若它真敢爬上來就給它一下子。
眼看就到床邊樓梯口了,那東西卻不作停留地繞了個彎,朝離我更近的床下走來。此時我內心無比感激學校的住宿設施。可能是見床太高,又或者它本無意識上來,最終就站在我的床下,沒了動靜。
難道是我產生的幻覺,我又掐了自己一把,告訴自己不是在做夢。
因為視覺原因,床邊的扶手遮住了它大半的身軀,我正打算趁機爬過去從上方來個突襲,卻隱約瞟見蚊帳的一角早被掀開了個口子。
渾蛋,敢來陰的。
大抵此時已冷靜下來,想著橫豎不會死得太難看,緊盯著那個被掀開的口子,把手中的“利器”又握緊了一分。找著時機欲狠狠朝那方向拍下,隻見一隻白淨不顯粗獷的手伸了出來朝我的方向輕輕搖了搖。
示意我注意什麼。
媽的,難不成還要故意迷惑老子。
我警覺地看去,突然一束小小的白光在其手裏亮起,慶幸黑暗中沒晃瞎了自己的眼睛。
適應半秒後,多半見那手對自己無害,我才又湊近了些,才發現那手中握著的是個手機,而屏幕上儼然生出幾個小字,一看那獨有的回複方式,終讓人哭笑不得地鬆了口氣。
別緊張,是我。
我以前就覺得蘇柏活在這個世上是個禍害,現在當我吞下一肚子氣,驚魂未定地站在他身旁時,隻想順手把這禍害給解決掉來個一了百了,也算為己為民。
他看我臉上表情五味俱全,他的表情也有些忍俊不禁,忙低頭按道:“我知道你今夜肯定要一探究竟,反正我也沒睡,就當陪你。”他見我毫無反應,又指了指門外,舉起手機,示意我出去。
聽到那依舊嘩嘩作響的水聲,我才警覺,被他這麼一鬧差點兒誤了正事。
此時外頭涼風習習,兩排安全通道標記的綠色燈光沿著過道牆壁通往深處,讓我想起了那日裏不好的回憶。綠熒熒的仿佛圈出另一個不為人知的世界,讓人又敬又畏。
“想什麼呢?”他見我不動,用手機在我眼前揮了揮。
我見他一臉的躍躍欲試,麵對這樣寂靜和詭異絲毫未有驚慌的神色,也不知道這家夥是天生底子好還是腦殘,我示意他噤聲,振作了精神,二人小心翼翼的往隔壁摸去。
靠近後才越發覺得那水聲格外驚心,被鎖在洗漱間裏空曠而不斷回響,依仗這黑暗的無限未知,不知怎的身軀竟不忍微微發抖,生怕在開門的瞬間真的撞上什麼,我承認此刻心裏的恐懼遠勝過解開謎團的好奇,自己遠不比想象中的那麼大膽。
那種莫名的壓迫感壓在自己身上,扼著喉嚨喘不過氣來,不敢回頭,也不敢看多餘的地方,那種被注視的感覺不但沒有消散,反而愈發寒冷厲害。
我吞了吞口水,看了身旁這人一眼,把手中冰涼的鑰匙遞給了他,此刻是無比的慶幸揭示這一切的時候自己不是一人。
那晚對於我和蘇柏來說都很漫長,從洗漱間出來後,二人全無睡意,隻是站在樓道裏刮了很長時間的風,彼此間沒有過多的對話。
直至宿舍燈亮,已是清晨。
沒有人能道出其中的原委,隻是不約而同地埋於心底,想著算是自己遇上了,隻能硬挨著,也無他法。
當天,蘇柏便找人修好了洗漱間晨的燈,順便把水龍頭也換了,隻是說關不緊,漏水。修燈的大叔嘀咕了幾句,在我們再三要求下倒也換了。至於那個去而複返的塑料盆和毛巾,是蘇柏親手扔的,他說為了讓我安心,要親手清理幹淨。這話聽著分外矯情,但說來也奇怪,自那日後,我便再也沒有聽見半夜水聲。
隻是同時,洗漱間內多了個常客。
一個睡裙,長發,極瘦的姑娘。
每晚熄燈後,她定會出現在洗漱間內,依舊是那個熟悉的位置,開著很大的水流,用一個嶄新的大盆嘩嘩地搓洗著一塊破舊不堪的毛巾,直至停水,然後悄然離開。
我清晰地記得那姑娘的容貌,那是一張被黑發遮蓋了大半的臉,小巧的鼻梁,白淨的膚色,隻是臉上很少有表情,總是波瀾不驚地低著頭與我們頻頻擦肩。
到後來進出的次數多了,也見怪不怪了,偶爾有過點頭招呼,隻是從始至終也未開口搭過話。
沒有人問她的來去,我們緘口不言,收斂了以往過多的好奇心,日子也就逐漸由驚心到了平靜。
也許離奇的事到此應畫上個句號,畢竟人不可能每天都活在傳奇裏,但讓我萬萬想不到的是所有的謎團會有一天真正的明朗。
就在入秋不久,蘇柏以緩解緊張的學習氛圍為由,召集了幾個大一的學妹,搞了一次小規模的聯誼活動。而就在這次聯誼會上,我見到了那位洗漱間裏的常客。
原本這種無聊的大學活動自己本是不會去的,可那人竟糾纏了兩日,說什麼去了保證有驚喜之類的話,苦苦哀求。
不過就是唱唱K之類的消遣,我看見眼鏡坐在其間開懷暢飲忘了前些日的煩惱,倒是一旁的蘇柏一反常態地安靜。
隨後門被打開,兩個靦腆的妹子羞澀地探出頭來。我一時間並未認出那人,反而是挽著她的那位著實讓我大吃一驚。高高挽起的馬尾,吊帶、短褲,極為簡單的裝束卻把少女的美好身材展露得毫無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