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道教的兩個派別，全真和正一，前者成仙的方式是自我修煉，達到一定的道行後飛升成仙，而正一道士則是入教之後，就有師父代表天庭授予道位神職，這一套流程叫做授籙傳度。
授籙之後，正一道士就有遣神役鬼，使用道術的能力，然後在人間積累善功，死後到天上當神仙。
道位神職和古代的官職一樣，有九品，分正從，馮欄是茅山派的小道士，而茅山屬於正一派上清宗，所以馮欄拜師之後，他師父也打表升疏，奏請上天給馮欄授籙。
馮欄的神職是上清錄事玉府掌法仙官主管雷霆都司事。
從七品！
沒想到吧？
人家在天上還是個七品芝麻官呢！
《天壇玉格》是授籙傳度這一套流程的總綱目，詮述了法籙的級別，以及道士授籙之後具有的權力和責任，有上下兩冊，上冊是對神職的描述，沒什麼意思，下冊則是對授籙道士的要求。
我不知道馮欄說的答案在哪裏，就一條條仔細看，直到發現一條很重要的，問馮欄：“諸行法官，不得兼祀巫鬼五通等神，吃菜事魔，未受法前先事邪神，限一月日自首。運財五鬼算不算巫鬼五通等邪神？”
“算！”
“那你還畫五鬼運財符？”
“賺錢唄！”
“你這是要錢不要命呀，不怕遭報應？”
馮欄翻個白眼，說道：“鹹吃蘿卜淡操心，管好自己就行了，你看不看，不看還給我！”
我沒回話，繼續翻看起來，快將整本書看完，才在倒數第二頁找到馮欄所說的答案。
抬頭時，馮欄已經打玩遊戲，正怔怔的盯著我，眼神茫然，不知在想什麼。
我指著書裏一條戒律問他：“一切上真天仙神將，不附生人之體，若輒附人語者，決是邪魔外道，不正之鬼，多是土地及司命能作此怪，行法之士當審察之。這樣說來，附在淑琳身上罵鬼的老頭，非但不是老神仙，反而是個邪門外道？那淑琳是什麼童？”
馮欄道：“她是什麼童已經不重要了，總之正神絕不附體，真正的大法力者跟生人交流，要麼托夢，要麼直接幻化個人形出現，隻有妖邪才會附體，所以淑琳身上的老頭絕對是個髒東西，關鍵之處在於給她媽托夢的老頭是什麼來路，如果真是個老神仙，那淑琳就是後來被髒東西發現身份，附體奪舍，如果托夢的老頭本身就是髒東西，恐怕淑琳的身份就有點尷尬了！”
我皺眉問道：“怎麼尷尬？”
“保不齊她也是個妖精唄。”
“咱們一起出去玩了那麼多次，你就一直沒發現她是不是妖精？”
馮欄笑道：“你當我孫悟空呢，火眼金睛一掃妖魔鬼怪都現形了？這老頭附在淑琳身上，一直沒有傷害她，就和你口裏裝個東西一樣，我是看不到的！不過你不用擔心，這個事不難處理，你隻要祈禱淑琳本身不是個髒東西就好了，如果她是，恐怕你得換個女朋友！”
“為啥？”
“我要斬妖除魔啊！”
我急了，想跟他理論一番。
馮欄大手一揮：“別囉嗦，你不總說我沒有除魔衛道之心麼？這次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麼叫行法之士的鐵麵無私！你也別太難過，淑琳是妖精的可能性，跟她是玉女托生一樣微乎其微，可妖邪附體卻又不吸食她的精氣，要麼是借人身辦事，要麼是跟她有緣，故意糾纏，但不管哪個，再耽擱下去肯定要出事，你還是把她叫來吧，我先把她身上的老頭趕走再說。”
猶豫一番，還是給淑琳打電話，擔心嚇到她便沒有如實相告，隻是問她什麼時候有時間，馮欄要在夜裏八點到十二點這個時間段，處理她童子命易早夭的問題。
最後定在周五晚上。
時間一晃而過。
周五夜裏，我和淑琳去找馮欄，戴桃也在，她聽說要驅邪，特意來長見識。
進了書房，馮欄也不囉嗦，拉開鏡子門讓我們都進法堂，馮欄先給法壇上的神像和牌位上香，隨後讓我搬一張椅子擱在法堂中央，便要淑琳坐下。
淑琳懵懵懂懂，依言照做。
馮欄又拿出一捆麻繩，要把淑琳綁起來。
淑琳問道：“馮哥，你這是要幹嘛？”
“不幹嘛，就是給你祈福的使喚，你可能會昏迷，不綁起來容易摔著。”
淑琳有些驚慌，向我投以求助的眼神，我點點頭讓她安心，便見馮欄用繩子在她身上纏了一道又一道，牢牢捆在椅子上，讓淑琳閉目養神，不要胡思亂想，隨後單手按住她的腦袋，嘰裏咕嚕的念起咒語。
三五分鍾的功夫，馮欄撒手，淑琳的腦袋一歪，居然睡著了。
馮欄低聲道：“沒發現她身體裏有髒東西，那老頭藏的挺深，不過這是我的地盤，離地三尺也要把他抓出來。”
說完，馮欄從櫃子裏取出那四個舞刀弄槍的小人，按東南西北擺在淑琳周圍，與朝真拜鬥陣不同的是，這次小人麵朝裏，隨後，他站在法壇前化朱砂，剪符紙，準備畫符。
戴桃看不懂，我低聲給他解釋那小人的作用。
就在這時，淑琳突然抬起頭，衝馮欄喊一句：“小子，你想幹嘛？”
不是淑琳原本的嗓音，但也沒徹底變一副嗓子，就好像她三天沒喝水，喉嚨冒火時壓著嗓子說話，聽上去有點老頭的感覺，陰仄仄的，讓我脖頸上的汗毛都立起來。
而背對我們，正在忙乎的馮欄則猛地打個哆嗦，手中朱砂筆掉地，他也不撿，深吸口氣將顫抖的小心肝穩住，這才轉過頭，沒好氣道：“下次出來前能不能先咳一聲？嚇死你爹了！”
我們站在淑蘭身後，看不到她的表情，隻聽她用那不屑一顧的口吻說道：“嚇死你？再敢多管閑事，可就不止嚇唬你那麼簡單了。”
老頭說話字正腔圓，聽不出哪的口音，我貼著牆，一點點挪到他斜對麵，隻見那張臉還是淑琳的臉，表情卻是我從未在淑琳臉上見過的，她的眼角斜向上翹，兩隻眼睛眯成彎彎的縫，微微頜首又顯得鼻梁又長又尖，整張臉看上去像極了一隻狡詐陰險的狐狸。
難道是一隻胡大仙附在淑琳身上？
馮欄不理會老頭的威脅，問道：“你是誰？為什麼纏著這個姑娘？”
老頭梗著脖子，大模大樣的說：“老子是你二大爺！知道怕了麼？”
“你要是二大爺，為什麼長得像一隻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