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心童童出事,我下去找他。
一進樓梯間,便看到童童站在八樓和七樓的樓梯拐角處,抱著足球,麵壁而戰。
我氣個半死,質問道:“你這孩子,聽不見喊你呢?”
他一動不動,像個木頭人似的杵在那裏。
我猶豫一下,擔心童童出什麼事,沒法跟秦蘭交待,便快步走下去。
剛走到童童身邊,伸出的右手還沒碰到他,冷不丁的,他發出兩聲瘮人的詭異笑容,沒有轉頭,就那麼背對著我,說了一句:“你準備什麼時候幫我報仇?”
是肖老太的聲音,在狹窄的樓梯間裏,異常刺耳。
我腦袋裏嗡得一聲,爆炸了似的,一片空白,本能反應,我調頭就往樓上跑。
一隻小手,死死攥住我的衣角。
扭頭一看,是童童將我拉住,他仿佛剛從水裏撈上來,滿頭大汗,指長的黑發一縷縷貼在額頭上,那張小臉白慘慘的,微微泛著青色,無比恐怖,而他依舊是詭笑的表情,在樓梯間昏沉燈光的映照下,陰森至極,隻聽他鬼裏鬼氣的說:“你還是跟我下去吧。”
是老太太的嗓音,他被肖老太上身了。
一直以來,我都覺得自己不怕鬼,起碼不是特別害怕,因為跟師父看風水時遇到過幾次撞邪的情況,可現在才明白,師父不在身邊,我就是個弱雞,不過師父在身邊也沒用,我倆遇到的邪乎事,都是知道有人撞邪,我們過去平事,亦或者出殯下葬時,死者親屬在眾目睽睽下被鬼上身,真讓我師父獨自一人在陰暗的樓道裏撞個鬼,非把老頭嚇出心髒病不可。
鬼上身的人力大無窮,我無法掙脫童童的小手。
我的腦漿又被這般驟變嚇成了漿糊,無法思考,可在本能的驅使下,我做了一件平時想都不敢想的事。
童童猶自陰笑不停。
而我恐懼到了極點,沒來由冒出一股子憤怒。
我兩手按住他的肩膀,往前一蹦,同時縮起左腿,狠狠一膝蓋磕在他胸口,他鬼上身,力氣雖然大,卻還是小孩的體重,情急之下我有多大勁使多大勁,就看童童那纖細羸弱的身子,倒飛了出去,咚的一聲砸在牆上。
趁此機會,我向樓上逃竄,便聽身後一聲痛到極點的嚎哭,又變成童童的聲音。
我的心不狠,膽卻肖老太嚇破了,哪敢回頭看一眼,衝上八樓,甚至不敢等電梯,見童童家門開著便衝了進去,將門鎖上又從回遷住宅特有的後門,衝進單數樓層的安全通道,一路瘋叫著往下跑。
跑到二樓時,感覺被誰推了一把似的,骨碌碌滾下樓梯,摔得我眼冒金星,卻連檢查傷勢都不敢,直到逃出樓道,聞到夜空下的新鮮空氣,這才心有餘悸的站定,回望一眼,劫後餘生的虛弱感險些將我擊暈。
回想剛剛所發生的,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我居然毆打了一隻鬼!
簡直太他嗎瘋狂了!
不知道童童怎麼樣,我不敢回去看他,滾下樓梯時又傷了腰,疼得站不直,像個熟透的大蝦似的弓著身子,去值班室搬救兵。
回到值班室後,我還沒緩過神,那一直懷疑我都東西的同組保安,笑眯眯的問我:“你偷的老太太呢?”
“什麼老太太?”
他笑容更深,說道:“別裝了,我在監控裏看見你從回遷樓裏背出個老太太,你要偷也偷個年輕的呀,老太太有啥意思?”
我想看自己的後背,一挺腰便感到鑽心的疼痛,隻好狗咬尾巴似的原地轉圈看了幾眼,可哪能看到東西,便調出幾分鍾前的監控錄像。
屏幕中,隻能看到我火急火燎跑出回遷樓,樓道口停頓幾秒鍾,揉著腰,大猩猩似的姿勢,一路溜回值班室,至於我背上,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同事撓著頭,十分不解:“不可能呀,我明明看見了,一個穿深青色衣服的老太太,難道是幻覺?”
攝像頭,照相機捕捉鬼影的情況,我略有耳聞,但不知道是什麼原理,可我知道他沒有眼花。
這金城花園是不能呆了,可夜班又不能沒有值班的保安...
我偷看同事一眼,俗話說死道友不死貧道,我便說自己扭了腰,要去醫院看病,夜裏就麻煩他一個人值班了。
他敲了我五十塊錢,美滋滋的答應了。
我連製服都沒換,趕忙打車回家。
不是十裏鋪師父家,是我在附近的棚戶區租的房子,帶個小院,師父的遺物,包括馮欄一直惦記的十二口大箱子都在這裏。
回到家給朱姐打電話請假。
朱姐很不高興,少了老馬,保安隊已經有點轉不開,但還是問我要請幾天。
我說短則七八天,長則無期限。
朱姐說:“你幹脆別來了。”
我咬咬牙說:“好!”
朱姐見我態度堅決,便問我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我說走樓梯摔了一跤,把腰摔壞了。
朱姐最關心的兩件事,一是她老公的收入情況,二是我的身體情況,一聽我傷到腰便急了,讓我趕緊去看病,別的什麼都不用管。
我沒敢出門,忍著疼在家衝了個澡,便給師父的牌位磕頭上香,求他跟肖老太溝通一下,給我求求情。
夜裏十點多,秦蘭給我打電話,我不敢接,直接關機。
第二天清早,一陣敲門聲將我驚醒,開門一看,朱姐站在門外,俏臉微寒。
以為她連夜回來是擔心我的傷勢,我感動的熱淚盈眶,正要給她個擁抱,卻被她一把推開,徑直走進屋裏,大馬金刀的坐在沙發上,審犯人似的問我:“吳鬼,你有什麼事瞞著我?”
我說沒有。
“你和秦蘭是怎麼回事?”
“沒怎麼回事呀!”
朱姐火了,抓起桌上的雜誌砸進我懷裏,罵到:“沒怎麼回事,你打她兒子幹嘛?我聽說這幾天她兒子管你叫爸爸?你個沒良心的狗東西,要不是我,你還在街上要飯呢,現在居然...”
朱姐一臉憤恨的瞪著我,淚珠子嘩嘩往下掉,顯然是委屈著了。
我隻好解釋:“我倆真沒啥事,不跟你說,是擔心你,怕老馬殺了你。”
朱姐一愣,說道:“跟老馬有什麼關係?他不是瘋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