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貪婪的黃皮子

我師父有個傳家寶,一個老羅盤,據說是明朝某位王爺賞給他家祖宗的,平時寶貝的不行,可從劉老太家回來後,他用紅布包著羅盤,埋在院子東南角,還把他辛苦淘來的五帝錢,用紅線串起,掛在我脖子上,這些都是辟邪的小手段,師父怕我被黃鼠狼拿法。

我安全了,可劉老太怎麼辦?

師父無奈道:“蛋兒啊,她又不是你親老嬸,咱欠她的情早就還完了,師父能護住你已經不錯了,她家的死活,就看她家的造化吧。”

師父這如臨大敵的模樣,我十分不理解,我承認那隻黃鼠狼能讓劉老太發瘋,確實有點本事,可說到底它不就是一個小動物?有老獵戶留下的刀,沒必要怕它,我也不用經血,一瓶子硫酸還潑不死它?它真那麼厲害,為啥老婆孩子都被燒死了?

退一步講,黃大仙如此危險,為啥不讓劉家跑呢,老獵戶從東北逃到山西,不就沒事了?

師父怕我惹事,便把利害關係說了:“跑是肯定跑不了,人家出馬的仙家能給人打災查事,錢包丟了它們都能給你找回來,你讓劉家往哪跑?那老頭能平安,是十裏鋪村藏著更凶的妖怪,讓總瓢把子查不到那老頭!”

我來了興趣,插嘴道:“咱村裏藏著妖怪?在哪呢?”

“你個鹹吃蘿卜淡操心的玩意,在村後的臭水溝裏,你跳下去找吧!”

師父發火,我不敢再問,隻是跟他商量:“跑不了還不能跟它拚了?拿硫酸潑!”

那段時間我對硫酸有著非一般的恐懼,因為看了個女人被潑硫酸的新聞,讓我覺得硫酸簡直是世界上最歹毒的武器。

可師父不屑道:“你還想拿硫酸潑?老頭的槍都能炸膛,你就不怕潑自己一臉?而且這個黃大仙是河北一個混堂的仙家,咱收拾了它,就把那一個堂口的牛鬼蛇神全得罪了,師父這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倒是不怕得罪它們,可師父連一個黃大仙也收拾不了呀!”

我說:“有獵刀,我去引它出來,你拿刀剁了它,這把刀真的很厲害,好像能破它妖法。”

師父兩手一攤,說道:“這就是最麻煩的,這把刀不能用,你一用就把總瓢把子引來了,倒黴的還是咱爺倆。”

沒遭遇黃大仙前,我對老獵戶的故事半信半疑,即便我見識過黃大仙的本事,也依然不太相信總瓢把子有那麼厲害,別的不說,它想從東北追到山西,它認路麼?

我師父說:“人家非但認路,還會坐火車呢!”

沒有逗我,師父說確有其事。

好些年前李香頭的侄子在北京讀大學,不知道得了什麼病,整天頭疼,醫院治不好,李香頭就請常四爺去看看,當然不可能是一條蛇從山西爬到北京,據說是靈魂之類的玩意,飛過去的,當天夜裏,李香頭的侄子睡覺時,覺得有人給他捏頭,第二天病就好了。

而常四爺頭回到北京城,想四處轉一轉,可北京城有龍脈,鑽在荒郊野嶺的仙家不比東北山裏的少,常四爺到圓明園玩,有夥狐狸看它是外地家,好欺負,就一擁而上把它給打了,還讓它爬回山西,不許飛。

常四爺偷了個巧,爬到火車站,附在乘客身上,上了火車,它心地善良,擔心附久了讓人生病,可車上沒空座位,在過道又怕被人踩著,它就蹲在行李架上回來了。

師父給我說這個故事,是讓我不要小瞧那些仙家,成了精的畜生,就不能當畜生看待了。

我聽得目瞪口呆,他說我要是不信,可以去找李香頭,讓他請常四爺附身,親自給我講,不過常四爺是條毒蛇,就怕我沒膽子去。

我翻來覆去琢磨了一整夜,確實沒這個膽子。

言歸正傳,說回劉老太的事。

她被黃鼠狼拿法,師父無能為力,可我私下裏觀察,劉老太非但沒倒黴,反而越活越滋潤了,以前還下地幹活,出了黃鼠狼這檔子事後,啥都不幹了,整天蹲在家門口,懶懶散散的抽煙袋子,有時候我從她家門前過,她還朝我擠眉弄眼一番,舉著煙杆問我,要不要來一口?

除此以外,劉老太還有了瞧病的本事,村裏的大姑娘小媳婦,免不了有個婦科疾病,都是劉老太找上門給她們瞧好的,瞧的方式很特別,跟劉老太在一個被窩裏睡一宿,第二天就痊愈了,村裏人知道她被黃大仙拿法,也知道這是黃大仙在瞧病,可劉老太是個女的,能把病瞧好,跟她睡一宿也無所謂,反正她也不幹啥。

可我就納悶了,問師父,黃大仙不給老婆孩子報仇,折騰這一出是什麼意思?

師父反問,有沒有發現劉老太看東西時,總有種眼神不好的感覺?

我說發現了。

師父道:“這是被仙家附身的標準症狀,仙家的天眼能看到病災鬼怪,附到人身,不能把天眼附到人眼上,所以仙家看人查事的時候,還是用自己的眼睛,又隔著人眼,所以看啥都是重影,你要是湊到劉老太麵前,也能看到她眼睛裏還有一雙眼。”

想到那眼中有眼的模樣,我打個哆嗦,又問:“那黃大仙咋不報仇呢?”

“已經在報了,人之所以為萬靈之長,因為天生就有五百年的道行,那畜生就在采補你老嬸的真氣,順便等她家孫子回來,它是要把你老嬸家一網打盡,不過我給她家老大老二打電話了,他們娘現在給大仙當差,和小孩犯衝,回來的時候千萬不要帶孩子,即便老娘想孫子也別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