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社會上有那麼的職業,有誰敢說,哪一份職業是絕對安全的,富貴險中求,這是老祖宗總結下來的道理。
想通了,我也就不糾結了,蹲下身來,將繡春刀消毒,撩開了李虎妻子的褲腳。
相傳,每個人在出生的時候,月老就會幫他牽好紅線,紅線的兩頭分別牽著夫妻雙方的腳踝,所以,要想解除李虎夫妻的婚姻關係,我就要將白色曼陀羅花描在李虎妻子的腳踝上。
整個過程持續了二十來分鍾,時間不算長,那朵白色曼陀羅很快便綻放在了李虎妻子的腳踝上。
都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但是有些婚姻真的是讓人極度絕望的,這樣的婚姻,不要也罷。
白色曼陀羅描好了之後,就是給這對母子描康乃馨了。
康乃馨並不難描,但是位置很特殊,大大的增加了描花形的難度。
一個人是否有子孫緣,看的是鼻下唇上那一塊,也就是人中!
人中寬、厚、深,子孫緣就比較旺,反之,如果你的人中很窄,很平坦,那多半是子孫緣淺的。
所以我得將康乃馨描在李虎妻兒的人中上,在描的過程中,還不能破壞了人中本來的形狀,難度極其的大。
我選擇先給李虎的兒子描,畢竟不用上色,然後再去給李虎的妻子描。
等到我將兩朵康乃馨都描好的時候,打開顏料盒,卻發現我需要的那種紅色顏料不夠了,當時嚇出了一身的冷汗,趕緊出去找二叔。
“怎麼會這樣,描之前你沒檢查一下嗎?可不可以用別的顏色代替?”
二叔的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了,我直搖頭:“這哪能代替呢,二叔你又不是不知道,每一種顏色代表的意義也不同,上錯了顏色,很可能效果打折,甚至是起到反作用啊!”
我也是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其實紅色倒是最好搜集的一種顏料,但是同時也是運用範圍最廣的,所以搜集的多,用的也快。
“看來到底是他們母子緣淺啊,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就這樣吧,看他們自己的造化。”
二叔歎了一口氣說道,一再的搖頭,我拉住二叔:“不上色真的沒事嗎?”
“我也不清楚,但是既然白色曼陀羅已經描好了,李虎夫妻情緣已經斬斷了,應該不會出大事吧?”
二叔也不確定,這讓我心裏麵有些慌,一邊也自責,怎麼做事就這麼不細心,如果一早我檢查了,或許還可以想辦法描別的花形替代一下。
可是說什麼都晚了,隻求不要發生大的意外就好,幸好二叔還會做法超度,說不定很快他們便會早登極樂了。
我這麼想著,二叔已經將外麵的村民們叫了進來,村長他們立刻將二叔之前交代的東西擺好。
兩副棺材,一大一小,香火紙錢一應俱全,村民們七手八腳的在小洋樓一樓客廳裏麵堆上無數的柴火,二叔虔誠的將李虎的妻兒入殮,然後村民們將棺材抬上了柴火堆。
而我便一直在棺材前麵燒紙錢,一邊燒一邊默念著《地藏經》,緊接著,所有的村民都跪在了棺材的前麵,誠心懺悔。
之前從小洋樓裏麵搬出去的財物,絕大部分都送了回來,跟柴火堆在了一起。
二叔再次像跳大神似的做起了法事,我的心裏麵卻七上八下的,隻希望法事能夠早一點結束,早點將屍體火化了,這樣就安寧了。
可是意想不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當時二叔做完法事,用點燃的火把去點棺材下麵的柴火的時候,好不容易點著了,但是瞬間就被熄滅了。
村民們都緊張的倒吸涼氣,人群躁動了起來,二叔趕緊示意他們稍安勿躁,我的心也劇烈的跳動了起來。
二叔再次禱告,然後再去點火,可是跟剛才一樣,剛點著就熄滅了,如是再三,二叔的臉色也變得煞白,直搖頭。
“大師,這可怎麼辦啊,會不會……”
村長驚慌失措的問道,卻被二叔打斷了話頭:“休得胡言!”
二叔一吼,所有人都不敢出聲了,村民們都緊張的看著棺材,生怕裏麵的人忽然詐屍再起來!
“二叔,這可怎麼辦?”
我也擔心的問道,這棺材抬不起來、屍體點不著,都是死人有遺願未了,不肯走的意思。
現如今李虎妻兒不願走,會是什麼原因?
李虎對他們做下這樣殘忍的事情,他們絕不會是因為舍不得李虎,那麼,就隻能是一個原因,那就是他們母子不想分離。
“旭哥兒,這次怕是麻煩了。”
二叔點燃了一根煙,啪嗒啪嗒的抽著,我的心也跟著拎了起來:“沒有破解的方法嗎?”
“本來是想描花形平息他們的怨氣的,現在李虎夫婦之間的夫妻關係是解除了,但是孩子和李虎之間的父子關係沒解除,激起了李虎妻子的怨氣,如果今天在天亮之前不能平息這股怨氣,怕是這個村子再無安寧之日。”
我看了一眼外麵的天色,那個時候已經是半夜時分了,離天亮也就三四個小時的時間,這麼短的時間我們根本什麼事情都做不了。
“我想辦法調色,希望能夠調出來那種純正的鮮紅色!”
我一骨碌爬起來,想要將顏料拿出來比對調色,但是二叔卻搖頭:“旭哥兒,現在已經不是調色的事情了,別說想要精準的調出那鮮紅色很難,就算是調出來了也沒用,因為他們現在的怨氣不在這個上麵。”
“那到底要怎麼做?”
我真的是急了,二叔狠吸了一口煙,將煙屁股扔掉正色道:“現在也隻有用我的修為來平息這件事情了。”
二叔站起來,吩咐村長去準備東西,要快,村長一一應下了,但是有一樣東西卻辦不到:“大師啊,別的東西都好準備,有一樣,雙人大棺,這種東西一般棺材匠是不可能有現成貨色的,就算是現在去定做,也需要時間,三四個小時肯定不夠,更何況,你要的棺材跟別人的還不一樣!”
二叔要的是雙層棺,上小下大,屍體放進去,兒子在上麵一層趴著,母親在下麵一層仰躺著,這樣母子倆心心相印,彼此不會輕易分離。
這樣的棺材,一般的棺材匠估計也很難做出來,村民們又急了起來。
“可惜時間太短了,要不然我可以回市裏一趟,去林氏棺材鋪找一找亂葬崗的大爺,或許他可以幫幫我們。”
從我們這裏到市裏,單片車程就需要三個多小時,做棺材還要很久,一來二去,天早已經亮了,等到棺材運來,黃花菜都涼了
“旭哥兒,這樣,你跟張天奇回市裏麵做棺材,我想辦法穩住這邊,我或許能撐十二個小時,隻要你在十二個小時之內能趕回來,我們就還有得救!”
二叔忽然咬牙說道,我皺著眉頭問二叔:“你有什麼辦法?你可別逞能啊!”
“你二叔的本事不是你能想象的到的,快去快來,二叔和村民們的命可都交到你的手上了!”
二叔這麼說著,那些村民重新燃起了希望,一個勁的催促我和張天奇快去快回。
大家一直將我們送到路口,我和張天奇坐到車子裏麵的時候,二叔忽然跑上來,又交代了我棺材的形狀,暗地裏麵往我的手心裏麵揣了什麼東西。
張天奇也急,大家都明白,誰都跑不掉,隻能想辦法平息,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隻要這對母子的怨氣沒法平息,終究是會找到所有有關聯的人,殺掉!
所以二叔一交代完,張天奇便看了一眼手表,腳下一蹬油門,路虎便快速的衝了出去。
等到我緩過神來的時候,回頭看向村口,二叔站在村口朝著我揮手,那情景我一輩子都忘不掉!
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我的眼睛泛酸,二叔的樣子像是在跟我做永別似的。
不,我不能讓二叔出事,一定不能!
我閉上眼睛,靠在車背上,整個人都很疲憊。
前些日子發生的事情,最終都用描花形的手段平息了,每一件做的都很完美,這讓我甚至產生了一種,沒有什麼詭異的事情是描花形平息不了的錯覺。
但是今天夜裏的事情讓我明白,描花形不是萬能的,這隻是一門手藝,想要發揮描出的花形的最大作用,主要是看描花形的人的手段!
如何根據事情本身匹配花形,如何上色,如何用不同的花形在不同的人之間締結關係,這都是一門功課!而我目前顯然還不是一個合格的描花形傳承人!我要走的路還很長!
車子開的很快,張天奇聚精會神,我默默的鬆開手掌,看著手裏麵二叔塞給我的東西。
那是一張紙條,不知道是二叔什麼時候寫的,我側過身子,背對著張天奇,悄悄地將紙條展開,看著上麵歪歪扭扭的寫著的小字,眼睛有些濕潤。
這紙條上的字肯定是匆忙之間寫的,字跡潦草,我仔細辨認,卻赫然發現,二叔交代我的竟然是:如果回來的時候,村口大樹上掛的是白布,可以進村,如果是紅布,趕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