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侄子,我跟你說,人活在這個世上,都是有他的使命的,你這小子,就是吃這一行飯的人,逃不掉的,聽二叔的話,順其自然。”
二叔蹲在我的身邊語重心長的說道,我猛地轉頭瞪向他:“二叔,我是不會再碰描花形這一行的,那吳雪你怎麼請來的,就怎麼送回去,我無能為力,以後我們一刀兩斷,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互不相欠。”
“喂,陳旭,我是不是你二叔,是不是你長輩!”
二叔忽然擺起輩分來了,那架勢,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我‘嗬嗬’一笑:“二叔,有長輩這麼坑晚輩的嗎?”
“我算是明白了,你小子就是窮怕了,又沒個人給你撐腰,所以你就慫了,打今兒個起,你二叔給你撐腰,收拾一下,我們開工。”
二叔說著,一把提起了牌位底座裏麵的裝顏料的小盒子就朝外麵走,我瞬間驚呆了:“二叔,你把顏料還給我!”
“你不是說不碰描花形的手藝嗎?這顏料放著也沒用,我幫你霍霍了!”
臥槽,這就是我二叔,他所謂的替我撐腰,就是這樣的威逼利誘。
明知道這顏料在我心裏的地位多重要,還拿這個來威脅我,我也是夠夠的了。
就在這個時候,外麵響起了敲門聲,二叔抱著顏料盒子,指了指店門,我瞪了他一眼,隻得去開門。
外麵站著的,是拎著早餐盒的吳雪,她臉上帶著微笑,但是臉色慘白,兩隻眼睛黑眼圈黑的跟大熊貓似的,比昨天看到的樣子還要憔悴。
“兩位大師早啊,這是我路上順便買的早餐,你們先吃,不夠我再去買。”
“不對啊,丫頭,你這情況比我想象的更糟糕,去把生辰八字寫給我看看。”
二叔忽然走了過來,盯著吳雪的眉心看了好一會兒,神色凝重,弄得吳雪滿臉的慌張。
我站在一邊,雙手抱在胸前,很想笑,我這二叔還真會演戲,為了接下吳雪這個單子,也是不遺餘力啊,看把人家嚇的。
二叔早年的時候,叛逆,爺爺用借陰胎的辦法把我帶到這個世上之後,十幾歲的二叔便氣得離家出走,一走便是五六年。
等他再回來的時候,我已經記事了,之後二叔跟爺爺就一直吵,終於在我二十歲那年,拿了我的身份證跑了,不久我便被要高利貸的纏住了,這一晃,又是五年過去了。
在我的印象中,二叔除了吃喝嫖賭抽,別的一樣不會,哦,還會一樣,玩失蹤。
這樣的人能給人看相?多半是江湖騙子,騙騙這些病急亂投醫的人罷了。
說話間,吳雪已經寫好了生辰八字,雙手頗為恭敬的遞給了二叔,二叔看著那生辰八字,眉頭皺的緊緊的,不斷的搖頭。
我走過去,一把奪過二叔手上的紙條,壞笑著:“二叔,別裝模作樣了,你要是會看生辰八字,怎麼不給你自己算算,老是逢賭必輸呢?”
“你小子懂個屁,吳雪的生辰八字極剛,這樣的人一般不應該招惹不幹淨的東西,但是你現在看看她的樣子,離死還有多遠?”
“哎,大師,你一定要救救我啊,我最近也是老睡不好,一睡下去就做夢,夢到我妹妹要殺我,我也感覺自己活不長了。”
我的天,這吳雪肯定是走火入魔了,竟然還向著我二叔說話,就不怕這個老乞丐坐地起價嗎?
“你先別急,既然我們已經接下你這個單子了,就不會袖手旁觀的,容我再想想。”
“吳雪,醜話先說在前頭,這個單子是我二叔接的,跟我沒關係,你有什麼找我二叔,我有事,先出去了。”
我實在不想待在這裏看我二叔演戲,就想著出去買火車票,盡快的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但是還沒抬步,我二叔忽然舉起了手上的顏料盒:“你走,你走一步給我看看,看我到底敢不敢把這顏料盒扔了。”
我瞬間頓住了腳步,看著那顏料盒,心都揪了起來,七寸被捏住的感覺真他媽難受。
“二叔,算我求你,別這麼折騰我了,這幾年,你折騰得還不夠嗎?咱能好好的生活不?”
“我就是在好好的生活,可是你淨跟我搗亂,什麼也別說了,吳雪,帶我去你們老家看看。”
二叔也不理我,自顧自的將顏料盒放進了化妝箱,背在身上,拎著吳雪帶來的早餐出門了。
吳雪趕緊跟上,我無奈的搖頭,我吃飯的家夥什全都在那化妝箱裏麵,我還真的能不去?
“發什麼愣啊,跟上!”
二叔站在吳雪的車邊衝我吆喝了一聲,我無奈的搖搖頭,關上店門,跟著二叔上了吳雪的車。
二叔坐在副駕駛,我坐在後車座,這一路上,二叔一直在詢問吳雪一些事情,而我昨夜沒睡好,躺在後車座上補了一覺。
等到我被顛醒了的時候,眼前豁然開朗,我一下子從後座上爬了起來,頭猛地撞到了車頂,很疼:“我們這是到哪了?”
“到鄉下了,前麵左拐就是我老家,現在村子裏麵已經沒幾戶人家了,到了那邊條件可能比較艱苦,我們看看就回城裏。”
吳雪抱歉的說著,我有點不好意思的坐下:“不是,我們都是鄉下人,隻是去城裏打工罷了,剛才一覺醒來,我還以為回了我老家了呢。”
“怎麼,你很害怕回老家?”
二叔從副駕駛上伸出頭來問我,我瞪了他一眼,不想跟他講話,這個惹事精!
這一段路很顛簸,轉了彎直接進村,車子沒停下,開到了村子的盡頭才停下。
一路上,零零落落的民房,大多數都是土胚,吳雪的老家倒是三間大瓦房,但是好久沒人住了,也有了破敗的跡象。
“我們搬去城裏之後幾乎就沒回來過,父母也葬在了公墓裏,沒想到老家已經變成這個樣子了。”
吳雪說著就要去推那破舊的大門,她的手還沒碰到大門,我二叔忽然喊住了她:“別碰,你們家造房子的時候,沒請風水先生來看看嗎?”
“請了啊,”吳雪不明所以的看向我二叔,“聽我父母說,當時請的還是我們族裏麵有名的風水先生,不過這人現在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
聽了吳雪的話,我二叔一手抱著胸,一手摸著下巴,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那三間大瓦房,沉默著。
這一刻,看著我二叔那認真的樣子,我隱隱約約的感覺,二叔變了。
“你們家跟這風水先生有過節吧?”
好半天,二叔才開了口,吳雪搖頭:“應該沒有,我小時候是在村子裏麵長大的,我們家和那風水先生家關係很好,按道理他不會害我家的。”
“不會?嗬嗬,你看你們家房子,東邊高,西邊低,大門開的有別人家的兩個大,兩扇窗子卻又這麼細小,像不像一隻眯著眼睛,張著血盆大口的怪獸?這房子也能住人?”
二叔不說我還沒感覺到,我本以為是房子年久失修才導致了變形,沒想到卻是一開始就這樣。
“大,大師,求你幫我們家好好看看,我們姐弟的命就掌握在你手裏了啊!”
吳雪一下子跪在了我二叔的麵前,眼淚‘撲簌簌’的直往下掉,這個女人是真的被迫害的精神脆弱了。
“二叔,你別嚇人家,吳雪,你快站起來,我二叔不懂風水的,別聽他亂說。”
我根本不相信我二叔有什麼道行,在外麵混久了的人,特別是像我二叔這種,嘴皮子能說會道是常事。
“旭哥兒,你說二叔沒道行,我認了,但是你說我胡說八道,我可不認,吳雪,我問你,你們家是不是從建了這房子之後,家裏麵的子孫緣便七零八落的,雖富貴,但過得並不開心。”
“是是是,大師,你說的太對了,我爺爺往上,都是貧下中農,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好不容易熬到了我爸這一輩,也是窮,一直等建了這房子之後,我家才開始興盛起來,可是我和我弟,哎……”
看看,我就說我二叔瞎扯的吧,明知道人家吳雪肚子裏麵有髒東西,就拿子嗣來說事,關鍵吳雪還相信!
“那個風水先生去世了,他家的後代呢?能不能找出來一個?”
我二叔拉起了吳雪問道,吳雪搖頭:“就算是有,一時半會也聯係不上了,都搬到城裏去了。”
“那族長呢?村長呢?”
“夠了,二叔,騙錢也得有個度,你找這麼多人來做什麼,待會露餡了,你跑都跑不遠!”
我實在沒精神跟我二叔在這閑扯淡,找了塊平整石頭坐下,直接拆我二叔的台。
我二叔走過來就是一腳,踢在我的屁股蛋子上,沒用大力氣:“給你個任務!”
“我不幹!”
我沒好氣的揉著被踢的地方,扭頭不理二叔。
“陳先生,我知道你不想幫我,那你就坐在這邊別說話,等我們做完了事情再帶你回城裏,放心,到時候我也會給你包紅包的。”
臥槽,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這吳雪簡直魔怔了,我能說什麼,隻能一把拽過我二叔手上的早餐,默默地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