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恪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夜深了,睡了吧。”
這一次,沈君恪和以前一樣,睡在我的旁邊,他身上若隱若現的清草香氣淡淡的傳進我的鼻息之間,我背對著他,半天都睡不著,一直在床上翻來滾去,迷迷糊糊之間,我看到那個白衣女人又出現在我麵前,還是那樣看著我,眼睛直直的,又像是穿透了我看到另外一個地方,最後,眼睛轉向沈君恪,沈君恪微閉著眼睛,他跟我說過,他是不需要睡覺的,但是可以趁機休養生息,增加體力。
她的眼神是貪婪的,沒有半點保留的愛意,我心裏一痛,跳下床擋在她的麵前,也不想再多管會不會把沈君恪吵醒,轉頭時,沈君恪還躺在床上,閉著眼睛,沒有反應。我還在驚訝,他今天怎麼就睡得這麼沉了?
轉頭瞪著白衣女人,“我不管你是誰?有話你就說話,這麼大半夜的站在我床邊,會嚇死人的。”
女人盯著沈君恪看了好一會,幽幽的歎了口氣,隻不過,她的歎氣聲,我完全聽不見,她轉身要走,我想也沒想跟在她的身後,“我知道,你是歐陽霓裳是不是?”曾經,我在練陰宅裏看到過,穿著白衣的她,比起現在更多了一份仙氣,而現在的她,隻是一縷魂魄,更添楚楚動人。其實,如果不是因為她喜歡的人是沈君恪,我很想說一句公道話,如果我是一個正常的男人,我也會選擇她,她美如天仙,身手不凡,就連沈君恪也會誇她本事強大,而我呢,除了一雙因為沈君恪而多出來的陰陽眼,比一般的女人孤僻,比一般的女人短命,除了沈君恪,誰會這麼傻願意攤上這麼個女人?
隻是,輸人不輸陣!
“其實,雖然你是我的祖先,你們的遭遇我也很同情,但是,那些已經是陳年舊事,而且,你們之間的那些事情,要說出來幾天幾夜也說不完,沈君恪到現在都沒想明白,當初你為什麼要動手殺他?還有,你在沈君昱的洞口到底看到了什麼?那天在練陰宅,是不是你想要給我什麼提示?既然是這樣,為什麼不提示得清楚一些?喂,你別越說越走啊,把話說清楚。”
那道纖細的白影最終從我的麵前消失了,我隻覺得陣陣陰風吹來,等我看清楚四周時,才發現,我居然跟著她又來了上次那間練陰宅,在這裏,沈君昱殺了北方鬼帝。
其實上次的事我本來還打算找個機會告訴崔府君的,但是向來都是他主動找我,我隻要還有一口氣在,也不太想主動去見他,因為他上次提過,地府裏麵的誰失蹤之後,眾鬼爭搶著上位,地府亂成一團,不知道是不是就是這個北方鬼帝,而現在,北方鬼帝直接灰飛煙滅了,我這個見證人,還是有把這個消息告訴他的必要。
這裏很冷,強大的鬼氣比起沈君恪給我的感覺要強烈得多,那種陰冷直往骨頭裏麵鑽,我忍不住抱著胳膊打了個冷顫。
“阿彩,阿彩……”
我看到沈君恪憂心忡忡的看著我,我一怔,發現我仍然睡在床上,隻不過,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將頭靠在沈君恪的身上去了,所以,冷得我直發抖。
難道,剛才那一幕隻不過是我在做夢?但是,夢裏的情景怎麼可能這麼清楚?
我坐起身,“沈君恪,你覺得那個練陰宅會不會有什麼問題?就是上次我被那個黑影打得靈魂出竅和你分開了之後,沈君昱救了我,後來,他跟我一起去劉家放出了北方鬼帝,我們一起追他,追到了那個練陰宅,當時,有個黑影跟北方鬼帝在交手,沈君昱後來也加入了,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黑影不見了,北方鬼帝卻被沈君昱給殺了!而我在那裏,看到了……看到了一個穿著白衣服的古裝女人,她和我長得一模一樣,我猜想,她應該就是你說的歐陽霓裳。”
沈君恪的眼神晃了一下,沒來由的,我的心也跟著痛了一下。
其實,他的心裏始終還是放不下歐陽霓裳,哪怕隻是聽到她的名字,都會讓他控製不住心裏的變化。
“其實,她不止出現過一次,上次,我們碰到萬鋒的那天,其實她就在我們這裏,隻不過,我不知道為什麼你看不到她。”
“那個練陰宅在哪裏?”
沈君恪突然伸手扳著我的肩膀,他的手很用力,顫抖得很厲害,隻不過,他自己可能沒有查覺,他的眼睛血紅,緊緊的盯著我,我輕輕的退後了一些,喉嚨裏苦澀的說道:“我不知道,上次是沈君昱將我瞬移到那裏,可能,他會比我清楚。隻不過,就連沈君昱也沒有發現她的存在。可能,隻是我的幻覺……”
“不會的!”沈君恪低吼一聲,“就像我對我肉身的感應,你和她之間也是有感應的,她回來了!但是,她何來的麵目見我?”
我的眼淚輕輕的滑落,是我自己沒事找事,為什麼因為一個夢就嚇得把這些話都說了出來,我明明早就猜想到告訴他這些之後,他有可能會出現的反應,明知道他雖然口口聲聲說,你是你,她是她,是啊,正是因為這樣,我永遠也代替不了她在他心裏的位置,哪怕是恨,她也占了很重的比例,我算什麼?
我的眼淚滴落在沈君恪的手背上,像是被燙到般,他猛的縮回手,“對不起,阿彩,對不起……”
我輕輕的搖了搖頭,是我自己不爭氣,跟一個死了一千多年的人爭風吃醋,半晌後我抬頭看著他,“沈君恪,如果能夠在我死之前找到你的肉身,你能不能答應我一個要求?”
“隻要是你想要的,我一定會給你。”他伸手,輕輕的將我擁進懷裏,這個擁抱來得是早是晚,我已經無法去判定了,隻是,仍然冰冷,與我心的溫度,如此的相似。
我用力的平複我的呼吸,點了點頭,“好,希望你記住今天晚上的話,等我想到了,第一個告訴你。”
……
這一夜,似乎特別的漫長,我躺在沈君恪的懷裏,再也睡不著了,眼看著外麵開始泛著白光,我的生命,又少了一天。
沈君恪早早的放輕腳步出去,我知道他每天這個時候,都會下樓去給我買早餐,而且,從來不會重樣,我起來洗了個澡,頭發也沒有擦,就坐在窗邊眼神空洞的看著遠方。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喜歡多愁善感的女人,直到最近,這種憂傷的情緒經常會時不時的侵入我的思緒,除了他,沒有人會讓我這樣患得患失。我很不喜歡這樣的性格,原來,是因為生命裏還沒有出現那個讓你變得連自己也覺得討厭的人。
我對歐陽霓裳的妒忌,還有對自己跟沈君恪之間這段感情的畏懼,都讓我控製不住自己低落的情緒。
沈君恪什麼時候回來的,我不知道,他靜靜的看了我一會之後,便進去拿了一張幹毛巾替我擦頭發,若有似無的一聲歎息,“阿彩,對不起。”
我突地驚醒,轉身緊緊的抱著他,“沈君恪,如果我真的死了,你會不會又找不到我了?如果我真的死了,你找不到我,就去崔府君那裏找我,在那裏,我就隻認識他,我一定會等你來找我的。”
“不會有那一天的。”
我靠在他的懷裏,貪婪的呼吸著他的清草香,迷戀他安靜的胸口,抬頭看著他輪廓完美的線條,伸手輕輕的撫了上去,心裏默默的歎道:“如果有一天,我為了你而死,會不會消除你執著千年的怨念?”
……
飯後,我們開著銀魅,並沒有直接往杏林村的方向開,而是去了吳小明父子的墳前,這裏一看就知道埋的時候很潦草,大概是哪個好心人看不過去,出了把手將他們埋在這裏,我打了一個電話給張鵬,張鵬很快就跑過來了,“阿彩,上次聽萬鋒說你們也在這裏,我高興壞了,但是一直都沒有時間,正想告訴你們,我們可能這兩天就要先回去了。萬鋒本來也要來的,隻是臨出門的時候,有些事情給留下了,你們呢,還要多玩幾天?”
“我們還有一些事情要辦,讓你來,是有件事情想要麻煩你。因為我們的事情比較急,擔誤不起了,而要你幫的,也並不是什麼好事。”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張鵬。
張鵬大大咧咧的伸手在我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跟我這麼見外做什麼?”
我從包裏拿出錢包,數了數,忍不住咂舌,“我怎麼窮成這樣了?”跟沈君恪在一起,從來都不愁吃喝,壓根就沒發現我的錢包裏居然隻有三張百元大鈔在養包包。沈君恪淡淡一笑,從錢包裏拿出厚厚的一疊錢交到張鵬的手上,據目測,應該不會低於一萬塊。
“這是幹什麼?”
我伸手指了指我們後麵的兩個小墳包,“我答應過吳小明,替他查明清楚真相之後,會來這裏通知他一聲,看著他們父子二人的墳頭這樣,我心裏有些於心不忍。你找些人幫我把這裏打點好,再多替他們燒點紙錢,錢這東西,各界通用,可以嗎?”
“我就知道你夠義氣,對這裏剛剛認識的人都這麼言而有信,那個吳小明在哪,他怎麼不來?”
張鵬更多意外的是沈君恪的出手大方,完全沒有聽清楚我剛才說的話,還在那掂量著手裏的錢。
“吳小明已經死了,我答應的是他的鬼魂。”
張鵬的手一抖,錢都差點掉了,嘴巴張得大大的看著我,半天才找回他自己的聲音,“阿彩,你行啊現在,居然跟鬼交上朋友了?”
沈君恪冷冷的掃了他一眼,張鵬雖然猜不到他說錯了什麼居然會惹得沈君恪不高興,但也知趣,“那行,這件事你放心,一定給他們辦得風風光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