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千湄就像從來沒有認識他似的驚歎：“你……”
“變了是嗎？”千夜微笑，“其實我也覺得很奇怪，為什麼自己竟然會冒出這麼多不像是自己的想法。可能是我真的變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那些莫名其妙的鬥爭，總感覺離我很遠很遠了……”
“所以，姑父要你遠離公關部你一直沒有理會是嗎？”其實早就該想到的，千湄苦笑，澤秋說對了，其實自己根本沒有想象中的這麼了解千夜，相對於千夜的坦然，自己反倒是有些汗顏了。
“別這麼看著我，堂姐。”思考了一整夜之後，雖然麵容有著些許的憔悴，但是顯而易見的神情卻是輕鬆了不少，給人一種截然不同的感覺，看了讓人覺得說不出的舒服。“是的，從小……我就活在三子的陰影裏，我不喜歡別人看著我都帶著既欣賞又惋惜的目光，所以，我想改變，我不想什麼都不做就被釘死在三少爺的框框裏……可是現在想了想，我覺得無所謂了，因為我要爭的，隻不過是年少氣盛的那口氣，而不是真正實質性的那些東西……”
“所以，是公關部？”千湄心中已經得出了理所當然的結論，“還是……慕緋？”
“我隻能說，命運真是個很奇妙的東西。在我覺得一輩子都要葬送在這片泥淖裏的時候，讓我遇見了環那白癡。”千夜無奈的笑笑，想起了環那活力四射的傻樣，“該怎麼說呢？他徹底的打破了我對這個世界的認知。”
“嗬嗬……”千湄也不禁莞爾，當初那些回憶忽然湧了回來，“環就是那麼神奇。”
“我從來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傻兮兮去附和這家夥弱智的想法，每次覺得做不下去的時候，安慰自己的永遠都是他王家少爺的身份。”千夜的眸光忽然幽深了起來，抬起頭看著外麵和煦的陽光：“可是，認識了慕緋之後……我忽然發現，也許我過去真的太過執著……有些時候，那些虛空中的東西，遠遠比不上自己那一瞬間的快樂……”
“千夜，你真的長大了。”千湄的眼睛亮了起來：“我覺得現在的你真的好平和。”
“是嗎？”千夜推了推眼鏡，“也許人生真的有舍才有得吧，當我決心放棄努力了這麼多年的那個夢，卻換來了二十幾年都不曾獲得的快樂和釋然……”
千湄卻忽的一顫，右手又下意識的放進了右邊的口袋。
“堂姐，堂姐？”千夜在她的眼角邊晃晃手：“你怎麼了？”
“啊？”千湄一愣，馬上尷尬的笑了笑：“沒事沒事。”正了正臉色，不禁擔憂道：“可是，現在你怎麼辦？連我都能感覺到，他就是衝著你才來的。”
“涼拌。”千夜無所謂的聳聳肩，一屁股又坐了下去：“反正我也隻是個大學生，他還能怎麼我？最多那個案子我放下來，再也不插手集團的事情，還能怎麼樣？”
“可是我怕，他不會這麼善罷甘休。”千湄心裏說不出的焦慮，“而且，估計他馬上就會有下一步的動作。”
“堂姐。”千夜沉下臉：“目前的情形，就算我們想做什麼，都已經來不及了，能自保就已經是最好的情形，好在前一陣子，我匿名四處去搜購散股，加上我們兩個本身自持的股份，鳳淩夜暫時動不了我們。”
“還有……聯姻的事情呢？”千湄皺起眉頭，“你真的打算娶那個郝家的小姐？”雖然她沒見過那孩子，但是早在法國的時候，就已經聽說了有關她的很多傳聞……
“那是不可能的。”千夜心中燃起一簇火苗：“在見到報紙之前，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這件事情。”
“可是……據說那位蓮華小姐確實很喜歡你？”好在隻是宣布了訂婚的消息，怕隻怕這位小姐不是個省油的燈，那才是千夜最大的麻煩。
“我會想辦法的。”千夜皺起眉頭：“對了，堂姐，我要拜托你一件事情。”
“你說。”
“一定要幫我跟慕緋解釋。”千夜深深的相信，一旦看見了那份報紙，慕緋這死心眼的丫頭絕對不會再來找他，“現在我完全已經被禁了足，身邊什麼通訊設備都沒有，隻有拜托你了。”
“可是……”千湄的眸光一閃，老天，你就是這麼會折騰我。
“怎麼了？”敏銳的覺察到情況的不對，他馬上緊張起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她好不好？是不是怪我了？我昨天還答應她晚上要去拜訪的可是事情實在是太突然就……”
“千夜。”千湄忍不住打斷了她，她不是不理解千夜的心情，但是……這個問題她真的是頭大如鬥：“你先別著急，沒事，我一出去就去找慕緋，你在家裏先安心等等……”
“堂姐，就拜托你了。”千夜知道慕緋的脾氣，看起來，這個問題丟給堂姐，是有些為難她了。
“咚咚……”敲門聲忽然響起，兩人馬上交換了個猶疑的眼神……
“請進。”千夜高聲說。
“千夜少爺。”門一打開，管家那張精致的臉蛋就印到了兩人的眼中。
“什麼事情？”挑挑眉，反正不是好事就對了。
“郝家的董事長和千金來訪。”
歐家祖屋“奕少爺，你已經把自己關在房間很久了，快出來吧，這樣身體會受不了的。”一邊敲門，伊涵苦惱的眉頭皺起，明顯是早飯和午飯的餐盒都原封不動的在門外。
自從把一幹人等抓了起來，歐奕揚的情緒就陷入空前的低落，一直把自己關在祖屋的小房間，懲罰似的一坐就是一夜一日……
現在，已經是下午三點了。
裏麵還是沒有動靜……伊涵歎了口氣，準備將門口的餐盒都收拾走。
剛想邁步離開，卻意外的發現腳步很輕的崇，悄悄的出現在後門。
“崇——”剛想呼叫崇前輩，眼見的崇趕緊打了個噤聲的手勢。
伊涵第一時間噤聲，看著崇指指裏屋，用口型問他歐奕揚是否在裏麵。
伊涵趕緊點頭如搗蒜，這時候大概也隻有崇前輩才能勸得動奕少爺了。
崇輕輕的打了個手勢，讓他悄悄下去。而他，卻目光些許複雜的飄向裏屋。
他知道此刻的歐奕揚一定不好受，心中默默一歎，終究是要來的。小睦的問題，不是他沒有發現，而是。他根本就不願意捅破那層紙。
隻是，他經常會陷入天人交戰的矛盾中，到底隱瞞事實，對奕來說是好還是不好呢？於是，每次話到嘴邊，都會被他可愛又幸福的樣子給硬生生逼回去。
可是，紙終於是包不住火的……
輕輕歎了一口氣，他輕輕的推開了裏屋的那層紗門。
歐奕揚一個人背坐在那裏，看上去是無比的孤獨……
“崇。”多年的默契，就算沒有回頭也知道來的人是誰，“我不是一個好哥哥對不對？”
“為什麼這麼說？”崇的心忽然揪起，這樣的奕，給人的竟是心疼。
“從前，我什麼都不想管。”歐奕揚苦笑，神情有些憔悴，“就算知道小睦不喜歡我，可是還是執意的認為，隻要他能平平安安的長大，我就對得起列祖列宗了，他喜不喜歡我，跟我沒關係……可是我現在真的很後悔，要是我不這麼自私，他根本就不會……”
“奕。”崇的心頭一陣煩亂：“你沒有必要為他犯的錯誤買單。”
“我沒有好好的教育小睦，本來就是我的錯。”歐奕揚的聲音越發的孤寂，“可是現在，我應該怎麼跟他說呢？他的誤解，應該早就已經根深蒂固了吧……”
“不要亂猜。”崇走過去拍拍他的肩：“我相信他隻是受了那男人的蠱惑，隻要把一切都告訴他，相信他會理解的。”
“可是……”歐奕揚低下頭：“有些殘酷的事實，我隻想一個人承受……”
“我知道你對他是出於愛護。”崇冷冷的說：“但是你不要忘記，他也是歐家的孩子，不該總是被保護的那一個，他需要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
“我……”歐奕揚扁扁嘴，童年的噩夢是他一生都擺脫不了的枷鎖，一身的疾病和孱弱的身體，卻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那些殘酷的過往。
“奕，勇敢一些。”崇輕聲說：“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謝謝你……崇……”歐奕揚泛起淚花，他從來不是堅強的人，連一塊蛋糕放在麵前的誘惑都無法抵擋，這麼多年來，要不是有他，估計現在的歐奕揚早就已經不複存在了……
“不要謝我。”崇撇過頭，心中浮現的，竟然是蓮華怨毒的雙眼。
「你根本不是！」言猶在耳，崇的心中一陣苦澀。
——奕，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一切，會不會怪我？也許，我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好……
其實蓮華說的沒有錯，像他們這種人，隻不過是被擺在茶幾上放置不動的杯具而已，絲毫沒有自己選擇的餘地。
他還是幸運的，因為——至少，他還有奕……
可是如果有一天，連奕都離開了自己的話，他該怎麼辦呢？
“崇。”恍惚間，歐奕揚的聲音再度響起：“我們……去那個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