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章 婦唱夫隨

萬寧國景壽十五年初秋。

萬寧國以南的幽州商業逐漸發達,而自前朝開鑿運河之後,借著河運之便,南北往來更加頻繁,而南方與北方截然不同的景致,自然也吸引了許多風雅之士。

安可惜初次單獨一人初涉到此,如果不是身有重任,恐怕也會被這些從未見過的江南風光給迷住。

假如這次去幽州的人換成尚蓋讚,他大概就會邊走邊玩了。

說到尚蓋讚,她就又被兩人婚事所煩,原本為了尊守賭約,想著嫁就嫁了,可母親隻有她一個女兒,如果她遠嫁京城,她又不肯隨自己進京,讓她如何放心,而尚蓋讚自然沒可能真的入贅柳城,婚事就那樣不進不退的卡在那裏了。

她承認心裏有尚蓋讚,但也承認自己不是個會為愛癡狂的人,尚蓋讚在她心裏,還沒重要到讓她可以拋開一切的地步 。

所以,她現在最重要的是把幽州的事情給辦妥了。想到這裏,安可惜默然的表情不小心裂了道縫隙,變成一抹微笑。

依照自己的計算,她絕對可以在比劍會前到達幽州;在那之前,她至少還有一兩天的空閑時間。嗯……難得有機會出來一趟,是不是應該為母親帶一些禮物呢?安可惜一邊想著,一邊找了處陰涼的地方勒馬停下。

從早上離開客棧後,她便一路不停的往目的地走,此刻雖是秋初,但陽光正熾,不適合馬兒奔跑,她決定找個地方用午膳,也讓奔波不停的馬兒休息一下。

安頓好馬匹後,她便先往河邊找水。往西邊走沒多久,她聽到的水聲果然就在這裏,安可惜欣喜的走過去,拿出竹筒才要裝水,立刻驚覺不對勁。

她緩緩的抬起頭,驀然瞪大眼:“呀!”低呼一聲,還來不及迎上對方的眼就立刻背轉過身,雙頰倏地紅透。

尚蓋讚比她冷靜多了;起碼他上下左右都把她給打量透了,然後還繼續看著她——雖然隻是背影。

“你……你快把衣服穿起來。”想起自己剛剛瞥見的“男性裸肩”,安可惜不自在的連耳根子都要燒起來了。

尚蓋讚老神在在的繼續潛在水中,拜托,被看到的人是他,她怎麼一副好像是她被侵犯了一樣?他又開始逗趣了:“你偷看我!”他刻意指控,一點也沒有要離開水麵的意思。

“尚蓋讚?”聽到聲音她直覺的想轉身,可一想到他還在水裏,轉了一半的身子立刻又轉了回來。

“可不就是我嘍。”他是算準她會在此經過,可沒想到太陽毒辣,想下水清涼一下正好遇到她來,好巧不是:“惜兒,有什麼關係嘛,反正我的身子,遲早都會給你看的。”

“我……我……”安可惜氣弱的反駁不出什麼話:“你怎麼會在這裏?光天化日之下,你怎麼可以在這裏……在這裏……”袒胸露體!但這種話她實在說不出口。

“我在洗澡。”他理直氣壯的回答,“現在不能洗,難道還要找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再偷偷摸摸,像作賊一樣的溜出來洗嗎?”

“你……”安可惜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急忙跨步就走,“你快點把衣服穿起來,我……告辭了!”再多停留一刻,她懷疑自己真的要發燒了。

見她不多說的跨步就走,他立刻跳上岸,三兩下就將衣服穿好;然後朝她飛奔的方向追去:“惜兒,等等我。”幸好他輕功練的還不錯,相準目標,他立即飛撲向前。

“你想做什麼?”她冷肅的問話才完,他撲身的動作立刻頓住,一把亮晶晶的劍出現在他麵前。

“我什麼也沒做啊。”他瞄了眼劍尖,表情是百分之百的無辜。

“那為什麼你會在這裏出現?”安可惜很努力的讓自己看起來正經一點,雙眼直視著他的臉,連瞄都不敢瞄向別的地方,就怕想起剛才那尷尬的一幕。

“我當然是來保護你的啊。”

“我不須要你的保護。”安可惜怎麼也沒想到,當日幽州來信時跟他隨口一提,他竟然就記在心裏,更想不到他會跟來。

“不行。”他跟著她:“我們要‘婦唱夫隨’,娘子你去哪裏,為夫的我就要跟到底。”

“你別亂叫,我沒嫁給你。”收回劍,她往前走。

“要不是你硬肯收彩禮,現在你就是我娘子了。”他小聲嘀咕,就好像是她拋棄他般。

“我已經跟到這來了,不如結伴同行行吧?”尚蓋讚一點都不在意她冷冰冰,牽著她的手說道。

安可惜看他把綢緞換成粗衣麻布,但依舊掩蓋不了他的富氣逼人,身邊沒半個隨從,連馬都不帶,是算準了他這樣自己就會“收留”他麼?

她牽著馬無法走快,正好讓他一路跟著,安可惜決定不再心軟,迅速騎上馬直接跑走。

“惜兒!”他驚叫一聲。

安可惜突來的動作讓馬兒嘶嗚一聲,他立刻飛躍上馬,雙臂伸直拉住韁繩,正好將她的腰身環住。

“你做什麼?!”他竟然跟著上馬。

“惜兒,這樣很危險的,你突然跳上馬,會讓馬兒嚇到,你會被摔下馬的。”他喋喋不休地道。

“你……不用你管,你下去。”與他接觸總讓她不自覺臉紅。

“惜兒,你臉紅了。”他像發現新大陸。

“你……”她回頭想斥責,正好看見他笑嘻嘻的臉龐,頓時所有罵人的話全哽在喉中。

“惜兒,你別生氣了。”他立刻好小聲的道。

“我?”她哪有生氣,她隻是快被他纏昏了。

“嗯。”他用力點頭,表情十足像個認錯的無辜小孩,“你別生氣了,這樣容易老,雖然我不知道你在氣什麼,但是生氣總是不好的事;惜兒,你漂亮的像仙女,一直板著臉會嚇到人的。”

漂亮的像仙女?他一堆亂七八糟的話裏突然夾帶著一句讚美,安可惜不小心就被引開了注意力;而他雙臂緊貼著她的腰,讓安可惜臉上紅潮一直褪不下來。

“不正經?”她低斥。

“太正經的結果就是讓你推得老遠。”他笑開一口白牙,很自動的轉了下韁繩,讓馬兒慢慢往前走。

“你做什麼?”發現他在的動作她問道。

“往前走啊。”尚蓋讚回道得理所當然。

“我不跟你走。”她側著頭瞪他。

“不,惜兒,是我要跟著你走。”他一本正經的說道。

“你快回京城去,這兒的事不用你理,我自己可以處理。”放著國家大事不理,跑來跟自己鬧,萬一誤了國事……她可不想冠上“紅顏禍水”的罪名。

“如果我要跟呢?”

“那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了。”她警告說道。

“沒關係,你是女子,我應該讓你,就算你對我‘不客氣’我也不會介意的。”他一副嘻皮笑臉的模樣:“再說,你從來就沒有對我客氣過啊,每次見麵都對我冷冰冰的,連笑一下都不會,還被你賞過巴掌……”

安可惜氣不過,反過身一出手,決定推他下馬。

“惜兒!”他像是受到驚嚇,身體毫無預警的就隨著她的掌力往後倒去,不過,他圈住她腰身的雙臂居然沒放開。

等安可惜發現的時候,她已經隨著他跌下馬了,並且拿他當墊背的壓在他身上,他就這麼直硬硬的以背親吻地麵。

安可惜低呼一聲:“尚蓋讚,你沒事吧?”她一回神立刻轉身,隻見他雙眼閉著,一動也不動。

安可惜有些急了:“你……你別玩了,快醒一醒。”她搖晃著他,又不敢太用力,看了看他全身又沒有別的外傷,可是他怎麼還不醒?

安可惜扶起他半躺在自己懷裏:“尚蓋讚醒一醒呀。”她以為他有武功,應該不會像上次那樣了,可如今?萬一跌出個內傷,該怎麼辦才好?

她顧著自責,沒發現到他的眼睛眨了眨,正偷偷望著她:“惜兒。”他小小聲的低喚。

“你醒了?”安可惜立刻望向他:“你沒事吧?”

“我……”他狀似虛弱,“應該……沒事。”看他想站起來,卻又躺回她的臂彎上,安可惜內疚極了,她不該隨意出手的。

“對不起,我不該把你從馬上打下來的。”她道歉。他雖然一再闖入她的生活,但目的都是為了幫她,要擺脫他可以用別的方法,她不該害他受傷的。

“惜兒,你在關心我嗎?”他很希望卻又不敢這麼希望的看著她。

“不是。”她隻是覺得內疚而已。

“啊,不是啊。”他失望不已。

“你……有沒有哪裏痛,還是不舒服?”

“有。”他很哀怨的瞟著她。

“痛在哪裏?”她急忙問。

他抓過她的手,貼在自己胸口上:“這裏。”還一副很受傷的樣子:“你不關心我,讓我好傷心。你傷了我的心。”

安可惜像是被燙著般立刻縮回手,結果他就這麼又掉在地上。

“恩!”他悶哼一聲,但沒有多大的痛苦表情。

“你……”安可惜才直覺要過去扶他,突然想到……不對:“你根本沒受傷!”

“沒有嗎?”他自己坐起來,低頭看了看自己全身,除了沾上一點泥屑之外,沒有別的異樣;然後才對她點點頭,確定道:“嗯,應該沒有。”

“你又騙我?”可惡。

“嗬嗬。”他裝傻。

安可惜眼一眯,站起來轉頭就走。

“惜兒,等等。”他連忙站起追上去。

安可惜決不理他,直接跨上馬背勒馬就走。

“惜兒……。”不理他在後頭的叫喊,安可惜快速度快得讓他追不上,催促著馬兒往前快跑,到最後他隻能站在後頭望煙塵興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