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3章 給她一個名分

第893章 給她一個名分

對於隆安,池耶律除了愛,更多的是愧疚。

當年先帝逼他淪為了叛賊,自那之後,他逃回部落,鎮守在邊境,不再與朝廷有任何往來,自然也將這個尚未來得及拜堂的小公主拋到了腦後。

京都權貴們慣會嚼舌根,流言蜚語凶如猛虎,隆安被獨自留在皇宮裏,誰也不知她那些夜晚是怎麼獨自熬過來的。

後來公主假死,逃到了北疆邊境,他起初並不知曉,還是身邊的近衛說在街市上看到了一個神似隆安公主的女子才前去查看,沒想到真的會是她。

從前嬌蠻任性的小丫頭仿佛變了一個人,不再耍小性子,梳起了成婚婦人的發髻,每天在客棧裏忙前忙後的學著做生意。

憑心而論,看到那副模樣的隆安,池耶律說不心疼是假的。

小公主何其無辜,卻被卷入這場爭端,承受了那麼多不該承受的苦楚。

他不再克製自己,每日夜間潛入隆安的房間,如夫妻般同床共枕而眠。

小丫頭反應很遲鈍,許久都沒有察覺出異樣,他原以為這種狀態要一直持續下去,直到柳凝歌的到來。

隆安從她的提點裏感覺出了不對勁,沒幾日,就將意圖潛入房中的他抓了個正著。

回頭想想,當時場麵還是挺尷尬的。

小公主睜著一雙濕漉漉的眼睛,裏麵有困惑,不解,更多的則是委屈。

池耶律毫不覺得這種行徑不太妥當,直接將人擄去榻上,完成了一直想做的事。

那夜過後,兩人冰釋前嫌,再無芥蒂。

原以為日子可以一直這樣安安穩穩的度過,直到他意圖將隆安帶回部落,遭受到了族人們的強烈抵製。

那瞬間,池耶律才明白,情愛在國仇家恨之間,顯得那麼渺小,如同大漠裏的一粒塵埃。

他最終也沒能將小公主帶回家,隆安失望至極,瞞著有孕的事獨自回了京都。

在回到故土的那一路上,她的心情會是怎樣,有沒有後悔嫁了個這樣無用的男人,這些無人知曉。

如今好不容易柳暗花明,新帝繼位,回乾部落和皇室的關係逐漸緩和,族人接受首領夫人的日子近在眼前,小公主卻死在了孩子誕生的那天。

而他身為夫君,隻能趕來見一見她冰冷的遺體,其它什麼都做不了。

池耶律吐完那口血後,癱坐在地上許久,甚至動了陪著小公主一起離開的心思,可他知道不能。

部落裏的族人不能沒有首領,剛出生的孩子不能沒有父親,安兒拚了性命才誕生下的孩子,怎能被孤零零留在世上?

想想還真是悲哀,他這一生活的身不由己,連死都無法順隨心意。

知夏很快將孩子抱了過來。

經過幾日喂養,小娃娃的皮膚不再像開始那樣皺巴巴的,眼角眉梢很像他的母親。

池耶律動作生疏的抱著孩子,看了好一會兒才詢問,“他有名字麼?”

“有的,公主臨去前為孩子起了名,叫池烈。”

“池烈。”池耶律低下頭,將臉頰貼在孩子的頰邊,試圖從他身上找到一絲溫暖與慰藉,“很好聽的名字。”

“首領,公主已離世,活著的人得向前看,您切莫傷心過度,當心自個兒的身子。”知夏安慰道。

池耶律應了一聲,“皇上此刻在何處?”

“陛下正在書房內。”

“好,勞你將孩子先抱給乳母,我辦完正事就去看他。”

“是。”

知夏和孩子離開後,池耶律從懷中取出一枚木頭雕刻的發簪,插入了隆安的發髻內。

“這是我親手雕刻的,本想下次見麵時送給你,不過現在送也一樣。”

“安兒,你從不抱怨這些年所受過的苦楚,可我知道,你心裏定是難過的,是我無能,沒有保護好你。”

“你放心,我這一生隻會有你一個妻子,絕不會再另娶旁人,我會將烈兒撫養長大,讓他成為草原上的狼王。”

“……”

池耶律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到最後嗓子沙啞刺疼才安靜下來。

天亮之前,他去了趟書房。

秦禹寒仿佛早就料到他會來,“耶律首領想與朕說什麼?”

“臣想請皇上為臣和發妻操辦一場婚事。”

“安兒已經不在了。”

“沒關係,臣虧欠她一場大婚,無論在或者不在,都得補回來,這樣才能心安。”

“婚事朕可以答應你,但安兒的屍身怕是存放不了太久,得盡快入土為安了。”

池耶律:“臣稍後就啟程,帶她回北疆安葬,等喪事辦妥後再辦婚事。”

“你打算在部落裏舉辦?”

“是,安兒生前臣沒能做到帶她回家,現在雖然遲了一步,但禮不可缺。”

秦禹寒頷首,“那便依你。”

池耶律這麼做,一是為了給隆安一個名分,二是為了讓孩子能夠以少主的身份留在部落裏。

沒有辦婚事,名字就無法寫入族譜,那池烈就是個無名無分的私生子。

他這一生虧錢隆安良多,哪裏舍得再讓他們的孩子受這份屈辱。

天徹底泛出光亮前,池耶律帶上發妻的棺槨向北而去,懷裏抱著的是他們尚且幾日的骨肉。

柳凝歌尚在病中,無法相送,秦禹寒策馬趕到城外,送了妹妹最後一程。

他的師父魂魄也在北疆安睡著,那裏有許許多多的故人英靈,定會照顧好小公主,讓她在地下也活的無憂無慮。

……

“主子,您喝點粥吧,這樣一直不吃不喝,身體哪能撐得住。”囡囡坐在床邊,耐心的勸慰著主子。

柳凝歌渾身乏力,嘴裏也苦的厲害,沒有任何胃口,“我還不餓。”

“您兩日沒用過膳食了,連水都沒喝幾口,奴婢知曉您是為了公主難過,可她要是九泉之下看到您這樣對自己,一定會很擔心的。”

那小丫頭,平日裏看似對什麼事都不上心,實則最體貼懂事。要是真的有靈識,看到她纏綿病榻,怕是連黃泉路都走的不安心。

柳凝歌閉了一下眼,再睜開時,眸中清明了許多。

她接過粥,小口喝著,剛咽下去沒多久,喉嚨裏一陣不適,全都吐了出來。

囡囡嚇了一大跳,“主子,您這是怎麼了,奴婢去喚大夫來。”

“不必。”柳凝歌是醫者,這種小事何須麻煩旁人,她指尖落在手腕上,診了片刻後,驀的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