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2章 陰陽相隔
隆安大概意識到了自己的情況,用僅剩的力氣反握住了柳凝歌的手,“二嫂,不要難過。”
“對不起,安兒,我答應過一定會保你們母子平安的,我……我真的沒想到會出現這種狀況。”
“怎麼能怪你呢,這就是命。”她張大著嘴,費力的呼吸著空氣,視線落在身旁繈褓裏的嬰兒臉上,怎麼都舍不得挪開,“我的孩子才剛出世,他才這麼一點大。”
“安兒,你先別說話,我會救你的,我一定能把你救回來。”到了此刻,柳凝歌哪裏還顧得上實驗室的秘密,她閉起眼,心中默念,下一瞬就將隆安帶到了手術台上。
這裏曾經來過許許多多的病人,凡是經她之手,再難的病症也有治愈的可能。
偏偏羊水栓塞連治療的餘地都沒有,隻能眼睜睜看著產婦死在麵前,無能為力。
柳凝歌強咽下所有悲傷與焦急,不停翻箱倒櫃找出了各自藥物,隆安意識逐漸渙散,看不清身在何處,隻知道頭頂的光亮格外刺眼。
“二嫂,我快不行了,讓我最後再跟你說幾句話。”
柳凝歌淚流滿麵的走向了手術台,將一管藥劑注射進了她的體內,“我在這裏,我會盡全力把你救回來的,你別害怕,這隻是一場噩夢,很快就能醒了。”
“我這一生,享受過宮廷富貴,看過邊境的大雪,也見過江煙雨小巷,無憾了。”隆安劇烈咳嗽幾聲,“可,可我的孩子還那樣小,二嫂,求你一定要護佑他平安長大。”
“你放心,我定會將他視作親生孩兒,悉心教導。”
“那就好。”她了卻了最大的一樁心事,嘴角緩緩勾起了一抹微笑,“二嫂別難過,父皇在下麵等著我呢,母妃也在那,我不會孤單的。”
柳凝歌不停搖頭,握著她的手劇烈顫抖著,可再多的眼淚也挽回不了這條逐漸流逝的性命。
很快,隆安閉起了雙眼,手無力的垂了下去,再無氣息。
“安兒!”
實驗室裏很安靜,可柳凝歌卻感覺震耳欲聾,腦子裏一團混亂。
隆安歿了。
前幾日還和她坐在房內烤著炭盆閑敘的小丫頭沒了。
隻是眨眼間的功夫就已天人相隔。
柳凝歌是醫者,這些年來對生死之事早已感到麻木,可這一瞬間卻覺得心髒被撕裂成了幾瓣,連哭聲都發不出來。
她僵坐在手術台邊足足一個時辰,等到隆安的屍體快要涼透,才回到了太子府的房間。
繈褓裏的嬰孩大概感覺到了什麼,正扯著嗓子不停哭著,門外的下人們不敢輕易闖進來,急的不停來回徘徊。
知夏:“孩子怎麼哭的這樣傷心,公主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不會的,主子醫術那麼厲害,一定能把人救回來。”白珂道。
“主子是人,不是神,公主出了那麼多血,意識都不清楚了,恐怕凶多吉少。”這種話聽著很晦氣,但不得不承認是事實。
對於生產的婦人來說,血崩是致命的,就算是宮裏的娘娘們難產,救回來的幾率也微乎其微。
白珂:“現在該怎麼辦,要不要進房間看看?”
“還是不去了,主子說過,為病患醫治的時候誰都不許擅自闖入。”
“可是……”
正當白珂還想再說些什麼時,秦禹寒忽然大步走進了院內。
“皇上,您終於回來了,主子一直在房間內,屬下們不敢闖入,您快去看看情況吧。”
秦禹寒麵色陰沉,快步上前推開了房門。
屋內一片漆黑,濃鬱的血腥味嗆的人喘不過氣來。
床榻上到處是血跡,視線所及之處觸目驚心。
床榻旁,柳凝歌渾身僵硬的坐著,也不知這個姿勢保持了多久。
而隆安則雙目緊閉,麵色灰暗,沒有任何呼吸的痕跡。
回來時,秦禹寒就已經料到了會是這種結果,可親眼看到心髒還是被刺痛了一下。
隆安與他雖然不是一母所出,但這麼久的相處,早已成了至親兄妹一般,如今陰陽相隔,說不難過是假的。
他深吸一口氣,走到了柳凝歌身旁:“凝歌,孩子該餓了,先讓乳母把他抱下去吧。”
“禹寒,你回來了。”
“是,回來了。”秦禹寒將她緊緊擁入懷中,“凡事都會有意外,這不是你的錯,隆安不會怪你的。”
“我自以為醫術卓越,定能保安兒母子平安,可我食言了。”她哪裏是所謂的神醫,看著至親死在麵前,這種滋味真的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血崩之症本就極難醫治,哪怕今日太醫院一眾太醫都在此處也回天無力,凝歌,你盡力了,沒有人會責怪你。”
柳凝歌雙手掩住麵容,泣不成聲。
就算沒有人會責怪,可她又怎麼能原諒自己。
秦禹寒輕輕拍著她的後背,轉頭吩咐知夏將孩子先抱下去交給乳母。
稚嫩的嬰孩還不懂得分別的意義,等到他長大懂事的那天,所有人都會告訴他,他的母親是世間最好的女子。
隆安離去的突然,府內到處籠罩著陰霾。
其中皇後娘娘傷心的最厲害,在靈堂前守了一夜後染上了傷寒,高燒不退,灌了好幾碗藥下去都不見轉好。
白珂等人心急如焚,秦禹寒則覺得這個時候昏迷反而是好事,醒著隻會更加痛苦。
祁風:“皇上,隆安公主的喪禮要怎麼安排?”
“她與凝歌一樣不喜歡被束縛,那就送去北疆邊境安葬吧。”
“不用通知耶律首領回來見最後一麵麼?”池耶律還在和蠻人打仗,尚且不知妻子離世的事。
秦禹寒沉默了片刻,道:“派人加急送消息過去吧。”
要是這一麵沒能見到,池耶律下半生定會活在後悔裏,永遠無法解脫。
“是,屬下這就去。”
傳消息的是速度最快的斥候,一來一回隻需五日時間,還好如今是初冬,屍體擺放幾日不會腐爛。
池耶律趕回時是個深夜,京都罕見的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場大雪。
他跪在棺槨前,看著那張泛著青灰色的麵容,嘔出了一口心頭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