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納去找森巴大師的時候,梅朵帶著殷昊穿過大殿來到了位於大殿一角的樓梯。從這樓梯上去就能上到二層。這藏經樓共七層,每層樓高近五丈。
二層以上全是藏經,不過殷昊此時是再也看不下任何的經書了,他僅僅隻是走走翻翻。而梅朵則很是盡責地一邊介紹一邊走著。她師父讓她帶著殷昊來此地參觀,這地方她可比殷昊熟悉,自然是要給這呆呆的家夥介紹周祥的。
殷昊不經意間看到了梅朵的身影從那樓頂散落下來的日光之中穿過。
那一刹那間他有些呆住了。這個美麗的女孩子看著那樣的嬌小,卻穿著寬大的袍服,原本是一點也看不出身材的。不過剛剛她從那光亮中穿行的時候,殷昊突然看到了梅朵消瘦的身軀,不過那隻是一瞬間的事情。難道這光線可以穿透衣服嗎?
殷昊狐疑地轉過頭去,不讓視線直視。他生怕梅朵知道這個事情,會產生不必要的誤會。可偏偏梅朵眼眸流光,從陰暗處看過來。兩人的視線一霎在光亮處交彙。
梅朵臉紅了。
殷昊心裏一動。莫非她也能看見?
果然她小小地瞪了殷昊一眼,也轉頭過去,不看殷昊穿越這光亮。殷昊一時間也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他隻好走快了幾步。可沒想到他走路不看路,卻險些撞上前麵的梅朵。
小尼姑回頭瞪了他一眼。在殷昊看來她根本沒有什麼佛子覺母的樣子,就像個天真的小姑娘。
“你這人,做什麼?小心些。”她指指身邊圍繞著回字廊的書架子。
上麵累累疊疊的都是各種經書,還有一些先賢居士的抄本等等。
“我覺得這些經書好像有些不一樣。”殷昊小聲地回答。
他也就是這樣一說。不過很快就真的感覺不一樣了。
好像這裏有些在吸引著他。此時此刻那些靜臥在黑暗中瑩瑩在寶光下的經文,纖塵不染,就好像是剛剛從大師活佛手中拿過來一般。
“你真的感覺到了?”梅朵大驚失色。
殷昊被她的反應搞得有些懵,隨即問道:“怎麼了?”
“這裏傳說中有緣的話會看到一本傳說中的《大乘經》。”
《大乘經》殷昊自然是聽說過的,但《大乘經》是佛門宗典的統稱,而從來不是單指一本經書的。所有佛門宗典都被稱為“大乘佛法”。南宗發展出的一個小乘宗門,這個宗門對佛法的理解有很大的不同,小乘宗門中的僧人借著修撰經書的機會夾帶近了不少的私貨,很多的教義和佛門正統是相違背的。後來特別有高僧做出了勘誤,將這些偽經統稱《小乘經卷》
可剛剛這梅朵明明說的就是“一本”。難道是什麼從未現世過的孤本?殷昊對這大乘經的興趣一下子就變濃了。他隨即問道:“那是本什麼樣子的經書啊?”
梅朵停下了腳步,站在殷昊麵前。雖然臉比殷昊低,可是她仰著小腦袋,就好像像看穿殷昊是不是說假話一樣。她愣愣地問道:“你真的不知道嗎?”
“怎麼,這和我有關係嗎?”殷昊也有些迷惑地問道。
“我不知道,不過我知道你和這裏有緣,就好像我哥哥一樣。他突然就成了活佛,而你也是突然就來到這裏的。”梅朵的話語有著淡淡的憂傷。
一個花朵一般的女孩子被禁錮在佛寺,雖然地位尊崇,可是這裏確實不是一個花樣年華的少女該待的地方,梅朵心中也有著很多看似奢望的念頭。
而殷昊聽了梅朵的話不禁有些意動。自己隱藏了真實的身份,以景川的名字來到池州。可剛剛到這裏,這宗喀活佛無緣無故地將自己待若上賓。凡是活佛都是數代神奇的傳承,按照彌宗的說法應該是具有大智慧大慈悲的佛陀化身,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出來些什麼了。
梅朵一開始就搗亂般的出現在麵前,又帶著自己到這座神秘古老的藏經樓裏,還親眼看著自己的頓悟。這是有意為之嗎?現在她又看似無意地透露這《大乘經》的事情,引起了自己的關注,這其中是不是有些什麼別的想法呢?這一切都不得而知了。
從樓上看下去就能夠看毗盧遮那佛真身像整體樣貌了。一雙瑩瑩白皙豐滿的巨大足部。僅隻一個腳趾都有一人多高。佛身全身鎏金,金光燦燦的,由此可見這彌陀寺實在是邪陀汗國彌宗宗寺的崇高地位。。
金身在側,殷昊都不敢抬頭看,上麵的金光更甚,簡直可以亮瞎人眼。這麼巨大的佛像要用多少財富啊。
“真雄偉。”殷昊忍不住讚歎道。
“那是經過幾百年時間,集數百萬汗國信眾之力建造的。”梅朵的話語就好像空靈中的水珠般滴落在靜謐的荒原上。
“那是虔誠的力量……”殷昊伸出手掌,仿佛有無數的虔誠者在默念著經書,仿佛殷昊的手掌中就有一個個字符在跳動。
“小時候,我就覺得我和哥哥不一樣,他喜歡靜靜坐在那裏看藍色的天空,好像那裏有什麼東西在跟他說話,我逗他他都不說話。”
梅朵好似自言自語般輕聲訴說著,她潔白細膩的手指在空中劃過一挑挑莫名其妙的弧線。整個人就好像蝴蝶般在光明和黑暗中交替遊走。
“我喜歡跟著牧羊犬奔跑,大草原永遠跑不到盡頭。跑累了我就一躺睡到醒來。有時候是夜晚了,草原上狼都在月光下嚎叫,可是我不怕,我覺得星光之下我也可以看清楚前途。”梅朵就象跟老朋友一般說著話。
在這一刻殷昊覺得敞開心扉的梅朵是最美麗的小姑娘了。
“我喜歡那些野花野草,它們想開花就開花,象枯萎就枯萎,要是被羊兒啃了,就變成一茬茬的,躺在上麵癢癢的。”梅朵的聲音就像一首憂傷的牧曲悠揚動聽。
“有一天突然來了很多人,帶著珠寶金器還有整車的牛羊,他們是要來接走哥哥。我害怕了,跑出去一整天。可是我又不舍得哥哥,不想離開他,於是我回來了。”梅朵突然蹲下來,不讓殷昊看她的臉。
“他們居然也等著我。說我是什麼佛子覺母,要一起帶走我。我阿爸阿媽一直跪伏在地,根本不敢看我和哥哥。我隻好哭啊哭,等我哭得睡著了,他們就帶走了我們。”梅朵是哭了,語聲哽咽,“醒過來,我們就在這裏了。哥哥好像知道自己會在這裏,可是我不懂,我為什麼不能去放羊了,我為什麼不能夠在草原上奔跑了,為什麼我要剪掉長頭發。”
殷昊小心翼翼的說:“你留著頭發說不定很好看。”
“不要你說,我知道的。”梅朵霸氣地說。
說話間他們已經到了第四層了,殷昊也不再去翻閱那些經書了,他隻是跟著自己的感覺走著。
沐浴著陽光的佛像越來越璀璨了。
“……文殊師利,導師何故、眉間白毫。大光普照。雨曼陀羅、曼殊沙華,栴檀香風,悅可眾心。以是因緣,地皆嚴淨,而此世界、六種震動……”突然間,一段經文從低吟到高誦,再到無數的聲音充斥整個空間。就好像有無數的信眾在誦讀經文。
殷昊聽到這誦經聲愣在原地,一動不動地傾聽著。
“你能聽到嗎?”梅朵有些好奇地問道。
“這是什麼經文,我以前從沒聽到過……”
梅朵笑笑:“這就是《大乘經》啊!這是大乘佛法的總覽之卷。據說是彌陀祖師親筆書寫的。傳說就藏在這毗盧殿內。而且凡是廟裏的師父每天這時候在這殿裏就都能聽到的。你若是能聽到,就說明你和佛門有緣,應該是個出家人的也。”
“所有人?”殷昊駐足一望,正好可以看到佛像胸前的卍字。
那個房子般大小的卍字就好像浮雕一般,那是鑲嵌在金身上的紫金符文。陽光照射下,那枚卍字好像一朵蓮花盛開在佛像手掌之上。
“起初我一直在想,大乘經會不會就在那個卍字裏麵,可是他們都說這座佛像沒有任何一處有這個經書。”梅朵顯然是看到殷昊的目光了。
殷昊移開視線,抬頭看去,正好可以看到穹頂出宛若星辰般的佛像麵孔。寶相莊嚴,任你走到那個角度,巨大的佛像都會看到你,無所遁形。由不得人產生敬畏之心啊。
雖說是木雕泥塑,不過這樣子的佛像有足夠的氣勢讓人膜拜不已。
“我們上去!”梅朵對這地方熟悉的很,這時又走得飛快。殷昊隨即快步跟上。很快,他們就來到了最頂層的地方——日光殿,這裏是可以平視佛像雙眼的地方。
“咦——”梅朵好奇的看著殷昊,“你有沒有一些不一樣的感覺?”。
殷昊搖搖頭,全身就像在冬天曬太陽般溫煦,一點也沒有絲毫的阻滯。這就讓梅朵更好奇了。據說除了她和宗喀兩人,即便是森巴大師都不敢到這頂層來與佛對視。他們來此就會感到一種強大的壓迫之感,片刻之後就會覺得喘不上氣來。如今這可以與佛對視的又得加上一人了。
陽光射下來,將佛像裝點的更加崇高威武。那些光線射到金身上,變成了更加柔和炫目的寶光。
殷昊走到盡頭。看到一個木架子,架子上隻有一本經書。他翻閱了一下,原來是曆代活佛的手書,講述的都是在這裏與佛對視之後所領悟到的。林林總總的共有幾十頁。
“別看了,那些都不過是片言隻語。”梅朵指指佛像,“還不如看著佛陀,心中默念《大乘經》來的有用呢。”
梅朵虔誠地趺坐:“……若人遭苦,厭老病死,為說涅槃,盡諸苦際。若人有福,曾供養佛,誌求勝法,為說緣覺。若有佛子、修種種行,求無上慧,為說淨道。文殊師利,我住於此,見聞若斯,及千億事,如是眾多,今當略說。我見彼土恒沙菩薩,種種因緣、而求佛道……”
殷昊起初還覺得這小丫頭在騙人,可當他猛一抬頭,看到佛像居然正麵對著他,好像在笑。殷昊一愣,剛剛記住的《大乘經》的經文脫口而出……
“……我念過去世,無量無數劫,有佛人中尊,號日月燈明……”才念到這裏,大佛居然向他伸手,殷昊原本還以為自己眼花,可下一刻卻轟隆隆地一陣天動地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