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希妲補裘

第二天,午時。烈日當空。

耶賢作為部落大長老,承女王之令,監斬希婭。

“希婭,勾結外族謀逆篡位……不思悔改……判腰斬之刑!”由負責刑律的長老耶閔宣讀了希婭的罪名之後,兩個彪形大漢從刑台之下拖出了一個女人。

她身著單薄的囚衣,被捆綁著雙眼被蒙著,口中塞了一個銅蟬。這是一種刑具,外型象蟬,內有機簧,專門用來堵住人口不讓其說話叫嚷。當他們將這女人提溜出來,解開蒙布之後,在台下的部民全都紛紛扔了許多亂七八糟的東西上台。一邊扔還一邊大聲地咒罵。

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曾經假冒女王高高在上欺壓良善的希婭。在台下還有她曾經養在後宮的一眾王夫,這些趨炎附勢的小人,平日藉著希婭的寵信,幹盡了壞事。這些人之前已經被判了斬刑,今日希婭腰斬,正好讓這些家夥陪她一起上路。

殷昊在不遠處冷冷地看著這如同人間活報劇一樣的亂象,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按他的意思殺就殺了,畢竟是女王的妹妹,沒必要臨死還要羞辱她。可這些人曾經被她那樣的折辱,最終還是堅持公開施刑。

宣布了希婭所犯的罪行之後,還不算完,接下來還要宣布那些從犯的罪行,這次的宣布完一個砍一個。血淋淋地人頭落地,滿腔的血噴濺出來。這整個的場景要還要讓希婭看著。此刻的她口中含著銅蟬是無法說話的,她不想去看那些和她曾經夜夜歡愉的男人一個個的人頭落地,可身後劊子手卻一把抓住她的長發逼著她看。她的眼皮已經早被人縫著線吊在眉上。如此一來她即便不想看也得看著了。

每念完一個從犯的罪行,就砍一個人的腦袋,每一次人頭落地對希婭來說都是一次折磨,當砍完最後一個的時候,她已經變得麵無表情了。

最後輪到了她,當希婭躺在那塊碩大的木砧上的時候,她的臉側著,從她的眼睛裏正好能夠看到遠處高高的女王宮的玉階。在那玉階之上,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殷昊所站的位置可以看到希婭的臉。就在行刑前最後一刻,他看到那雙木然的眼睛裏泛起了一片晶瑩的淚花。

而這時,一把寬大的板斧被劊子手高高的揚起了。

當那帶著寒光的斧子落下的時候,隻聽到哢嚓一聲,民眾中爆發出一陣驚喝之聲。那滴眼淚也終於從那眼眶裏落了下來。

最後的時刻希婭想到了些什麼,沒人知道。但殷昊卻仿佛從那眼淚之中看到了一絲悔恨和對生的渴望。據說人臨死前的那一刻所有被仇恨貪婪等等掩蓋住的良善之心全部都會出現的。但願這臨死前的善念,能夠讓她在地獄之中蒙混過關,少受些痛苦吧。

殷昊原本打算帶閼氏部的事了之後,立即啟程率軍南下的。但沒幾日從原州傳來消息,按照殷昊之策略,原州老將柳長青率軍圍困虞茨城三月之後,虞茨部單於蒙托請降。

至此漠南六部之中五部皆降。隻剩下一個驪靬部,而驪靬部的執政尤裏回部落後向長老會轉交了殷昊的提議。經過一番深思熟慮的研究和激烈的爭論之後,驪靬部答應了以殷昊的提議為基礎雙方開始談判。

按照殷昊的設想,驪靬部對外公開宣布歸附洛國朝廷,接受武宗的冊封,其部落受景州轄製。至於其部落內部,殷昊將給予其較靈活的自治權。雙方商定,展開互市貿易,驪靬軍團接受有償征調。按照雇傭軍團性質,在驪靬部設三個鎮衛軍團。景州軍將派人協助編練。如遇需要,殷昊會征調驪靬軍團出征,同時支付相應報酬。這樣的待遇在景州轄下算是很高的了。

殷昊打算以這種方式,讓驪靬部漸漸地融入景州集團。而對於閼氏和虞茨兩部,殷昊已經和柳長青商量好了,虞茨部整體南遷搬到距離驪靬和閼氏兩部交界處,恰克齊沙漠邊緣的朗波河穀。這樣的安排是為了下一步再建一旗而預先做的準備。而原來虞茨部所轄之地將全數移交給原州方麵。殷震弘已經準備以原虞茨城為中心再建一漠河衛,虞茨城恢複古名“漠郡”,而固嶺城設“河源郡”。

入夜時分,殷昊有些睡不著,明天他就要離開了。因為要處理虞茨部南下之後的一應建旗準備事宜,他才留下來的。如今這些事情已經差不多安排妥當了。南線殷永所部在越地越來越不順利了。前幾日傳來消息,主力原本已經逼近越州了,可沒想到後方兩個新占的州郡突然發生了了民亂。大軍隻能退回平叛,這樣一來原定的戰略計劃再次擱淺了。

南線戰事不順,殷震弘之前已經兩次來信催促殷昊盡快結束北線戰事,將部隊調往南線參加滅越之戰。就在前天第三封催其南下的信剛剛送到。殷昊決定將後續的事務交托給賈演等人處理,自己先行率軍南下。

明天就要走了啊!可似乎在這古城之中,他還留下了什麼,總是讓他有些割舍不下似的。夜涼如水,不知不覺中已經到了秋天。時間過得真快啊!

“夜色漫長,離群的羊羔尋找著親娘。夜色漫長,戰馬回家了可主人在哪?夜色漫長,新娘在等待著情郎。夜色漫長,情郎躺在冰涼的沙場。夜色漫長啊!誰來照顧離群的羔羊,誰來收住落單的馬韁,誰來告訴苦等的新娘啊!誰來埋葬戰死的情郎。”

一首情意綿長的閼氏民歌《夜色漫長》隱隱約約地在這空曠靜謐的宮中響起,這歌聲讓殷昊怔了一怔……

這是聲音是這麼熟悉!

她為什麼要在這深夜歌唱呢?殷昊循著歌聲一步步地走到了希妲的寢殿。走上玉階之後,他可能到了一團昏黃的燭光。希妲正在燈下縫著什麼。一邊縫一邊還小聲地哼唱著。這純淨悠長的歌聲直透殷昊的內心,觸到了他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他怔怔地看著,腳下卻情不自禁的一步步走了過去。殿門口有兩個值夜侍女此刻也昏昏沉沉地在打著瞌睡,根本沒發現殷昊的到來。他直直地走向那歌聲響起的地方,昏暗的燭光搖曳中,希妲的形貌有些模糊。走到了她的近前,殷昊赫然發現,那是自己的大氅,前幾日突然找不到了,沒想到卻是遺忘在了她這裏。

“你明日就要走了!為什麼不告訴我呢?”希妲發現麵前有一個影子抬頭看到是殷昊便語帶微怨地質問道。

“我……我原本是想明日走前再來想你辭行的,這也是臨時決定的。最近事情也多,顧不上……”殷昊有些支吾地答道。

“唉!要是早知道你要走,我就趕緊些把這破了的縫好了。才聽說你要走,這才趕著補,做得也不好……”希妲有些遺憾地說道。殷昊從她的眼神裏就能看出一種遺憾和失落。

前些日子殷昊來這裏談閼氏虞茨兩部先換民合並的事。這件大氅就遺失在了這裏。希妲看著邊上有幾處破了,她就決定幫他補好。可一來事多,二來這殷昊的衣服她來補,須得等到夜深人靜之時。恐被下人看到之後,出去亂說。

可沒想到入睡前聽到幾個下人在議論明日景州軍就要開拔的事情。她這才知道殷昊要走了。想著這件沒完成的大氅。她就決定連夜趕工。也許是心有靈犀吧,剛剛補好,殷昊就被她的歌聲吸引來了。

“既然來了,先穿上試試。”希妲將大氅舉起,殷昊看了她一眼之後緩緩地轉過身去。希妲將大氅為他披上,之後繞到了前麵,整了整領子,前後都看不出那些破口了。她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容。

“希妲!”殷昊叫了一聲她的名字,卻一直沒了下文。而希妲抬頭看著殷昊的眼睛,緩緩的向他走近,最後將一顆螓首貼在了他的胸前,雙手環住他的腰。

當她抱住他的時候,殷昊心裏突然明悟了似的,他一直覺得有什麼東西割舍不下,竟然就是對希妲的這份依戀之情。

希妲抱住殷昊,貼在他胸前,猶豫了半晌之後,方才幽幽地說道:“你還記得,你對我用過那血迷之法嗎?”

殷昊被她這麼一問頓時有些語塞,他想到了當時那一幕旖旎的場景。而懷中的希妲還在幽幽的說著。她的話讓殷昊驚呆了。

“血迷之法用在我身,我就隻能是你的了。若是日後與他人合……必將七竅流血而暴死!”她說完這話,殷昊這才恍然大悟,為什麼當時她知道殷昊要對她使用血迷之法之後,她會有猶豫。

而現在希妲在他即將離開之際將此話說出來,這其中之深意,殷昊自然是懂的。他輕輕俯低了頭在希妲耳邊喃喃地輕語道:“嫁給我!”

希妲聽到這三個字的時候,心微微一顫。其實她等這三個字等了有一段時間了。但身為女王的矜持,讓她無法去要求些什麼。她也曾想過,若是殷昊就此離開,忘了她。那她會如何。

心中的答案是為“其守候一生”。

今晚深夜補裘,就是想將這深深的愛戀縫進這一針一線之中。沒想到他竟來了。希妲還是沒有忍住將那話說了出來。殷昊給了她一個承諾!一個屬於她宿命之中的承諾。

昏黃的燭光下,殷昊輕輕將王裙褪去,輕撫著那如玉的雪白。玲瓏有致的高低起伏在他的手掌下緩緩滑過就如同一陣夜涼的風一樣。

希妲輕輕一個戰栗,柔膩的一聲呢喃。

秋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