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耶帕的話,家裏人的心中都蒙上了一層陰影,他們都有著各自的親朋好友。這種全城大搜他們經曆過一次,雖然後來漸漸平息了。但因為那次大搜遭了罪的人也不在少數。他們的心裏開始為一些人擔心起來了。
耶賢聽了耶帕的話隨即說道:“那讓下麵人小心點,能不出門就不出去……納雅母子,今天出門了沒有?回來了嗎?”
納雅是他的侄媳婦,耶閔的妻子。她為了表示和丈夫的行為決裂,搬過來和耶賢一家一起住,每日都去市集賣些女工維生。
聽父親提到納雅,他的兩個兒子不約而同地眉頭一皺。納雅的為人他們是清楚的,但對於她那個丈夫,他們的堂兄耶閔,他們打心眼裏就反感。自然也就對這一家子都反感了。
“隨他們去好了,有什麼事也牽連不到他們頭上。有那個白眼狼在呢!”耶帕第一個不以為然地說道。
他哥哥也表示了相同的意思。
看著兩個兒子的表現,想到了自己一手拉扯大的侄兒當初竟然為了榮華富貴,捏造證據誣告他中飽私囊。他心中也是不禁有些怨怒,索性也不去想了,起身回書房看書去了。
此時納雅正在市集上賣她織的布。自從帶著兒子女兒離開家和叔叔一家搬到一起住。她就堅持靠自己的手藝賣錢維持生計。這是個堅強的女人,對於丈夫當初對叔叔的叛賣,她深為不恥。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會離家出走的。
今天集市上有些蕭條,沒什麼生意。聽周圍的人說是城衛軍在抓什麼要犯。這些事情和她一個婦道人家自然是沒什麼關係的。不過生意既然如此慘淡,她想著還不如收攤回家多做點活。趕明兒帶著東西去北城大戶人家叫賣,這也許還能賣得價高點。
她剛準備離開的時候,遠遠就看到了耶閔過來了。耶閔是管著市貿的長老。這可是個肥差,一路過來都有不少的商販朝他恭敬地行禮。
納雅不想看到這個人,隨即轉身欲走。
“納雅!”耶閔也看到她了,叫著她的名字一溜小跑著過來。
納雅就當沒有聽見他叫自己,也不停步徑直朝前走著。
“納雅……別這樣……我們總還是夫妻吧?孩子還好嗎?耶若的書念到哪本了……”耶閔一邊在後邊跟著納雅,一邊問起孩子的事情,念念叨叨地。這和他平時的表現有些不一樣。
雖說她們母子三人離家之後,他也曾經找她勸過幾回,可沒有得到回應之後,已經好久都不來招惹她了。可今天卻不知道怎麼又來了……納雅被他跟得有些不耐煩,索性站住一轉身卻是一同咒罵。罵完了之後,她在耶閔的目視下轉身離開。整個場麵讓旁人都有些暗暗好笑。
耶閔因為叛賣叔父,在民間的名聲的確不好。但由於他管著市貿也沒人會冒犯他。今天看到他被妻子一通臭罵,他們心裏又怎麼會不感到暗自高興呢。
在眾人異樣的目光之中,耶閔轉身悻悻的走了。這樣一件事情很是平常,自然也沒什麼人會去注意。但耶閔在回家的路上,心裏卻有些忐忑不安。他已經順利地完成了任務。但他知道進入耶賢家任誰都是要被搜查的。他就怕那東西會被發現,現在也隻能求老天保佑了。
納雅並不知道剛剛耶閔趁著拉扯她的時候,悄悄地將一個東西塞進了她的籃子。她回家的時候,很自然遭到了盤查。那些士兵將她的貨籃翻了個遍。雖然他們沒有發現什麼異樣,但納雅自己卻發現了。
一個白麵饅頭。
她為了省錢,每天帶去市場自己吃的幹糧都是雜麵窩頭。這個白麵饅頭顯然不是自己的。不過她雖然有些懷疑是耶閔塞在她籃子裏的。但想了想,卻覺得有些不太可能。這家夥平白無故地塞個饅頭給她算怎麼回事呢。如果是他,一定會塞點錢什麼的。怎麼可能塞個饅頭……
想不明白,她也就不想了。帶著這個饅頭進了院子。她看到耶措和耶帕兄弟倆正站在前院談著什麼。隨即上前向他們行了個禮。不過想要得到什麼回應,那是不太可能的。納雅自己知道,她和兩個孩子,在他們的眼裏都是叛徒的妻兒。沒將他們趕出去已經不錯了,要什麼好臉色那是不太可能的。
穿過夾弄,她到了後院。這裏有一間小屋是他們母子三人的棲身之處。這處院子是以前耶家的老屋。耶賢一家被趕出官邸之後,隻能在這裏居住,全家這麼多人住在一起,能給他們騰出這麼一間已經不錯了。
回到屋裏看到兒子在昏暗的屋內看書,她心中就有些酸楚。兒子的手中拿著一個雜麵窩頭,桌上放著一碗涼水。她走過去,將那白麵饅頭放在兒子麵前。
“把這吃了,娘去做飯。”納雅淡淡地說了一句轉身就往外走。她要忍著淚不願在兒子麵前留下來。
可她剛把鍋刷了,就聽兒子房內“當啷”一聲……
她立刻轉身跑過去,當納雅進屋之後,驚愕地發現,兒子手中拿著那個白麵饅頭,那碗涼水卻摔在地上碎了。
一男一女兩個人站在屋子中間。那女的赫然就是女王希妲!
納雅也愣住了。她眼睜睜地看著那男人走到兒子身前,將那白麵饅頭拿過去。他一把掰開饅頭,從裏麵取出一塊玉牌之後,又把饅頭還給了耶若。
“謝謝你們!不過還請別保密。”這男人說了這麼一句話之後,也沒耽擱帶著希妲女王就往前院去了。
納雅也是個聰明的女人。她將前前後後的事情聯係起來之後,心中隱隱有了些猜測。她轉頭對兒子說道:“今天的事情對誰都不能說,爛在肚子裏!”
耶若聽了母親的話怔怔地點了點頭。可接下來他手裏的書是念不下去了。
希妲和殷昊一路往前院走,也沒碰到什麼人。如今的耶家可不像以前了。大部分的仆人全部遣散了,平時的家務都是自己做,自然不需要什麼仆役。兩人走到前院正巧碰到耶措和耶帕兄弟倆。
希妲是認識這兩人的,她也沒說什麼徑直走過去問道:“你們父親呢?”
耶措和耶帕怔怔地看著她,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剛要給希妲行禮,就被她止住了。
“免了吧,你們帶我去見耶賢長老。”希妲此時的表現完全讓這兩人相信自己並沒有眼花,的確是女王來到了他們家。可為什麼是從後院出來而不是走前門……他們心中有著無數的疑問。可現在卻不是探詢這些疑問的時候,他們立刻在前引路將希妲帶到了耶賢的書房。
耶賢見到希妲也是一愣。他已經快有一年多沒見希妲了。但對於他輔佐了多年的女王他是不會認錯的。
“殿下駕到,耶賢有失遠迎,望請恕罪!”耶賢立刻起身上前躬身行了一個大禮。
希妲看到耶賢的樣貌,她眼睛一紅,這才兩年多的功夫,耶賢的頭發已經全白了,臉上也滿是皺褶。滿臉的憂色,可以看出這位長者在過去這兩年多的時間裏,受到了多麼大的壓力。這一切都是因為當初她的一個失誤造成的。
她連忙上前將耶賢扶起,愧意盈盈地說道:“大長老……你受苦了!”
這句話一出口,耶賢和他的兩個兒子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希妲。在他們的印象裏,這兩年女王對耶賢除了冷嘲熱諷之外就是怒斥、苛責、譏刺……
她剛剛竟然這麼說……
女王這樣的表現可已經是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殿下!隻要殿下能夠醒悟,遠離那些小人。耶賢就算立刻死了又有何懼!”耶賢的眼中也泛起盈盈淚光。這樣的女王才是維蘭的女兒,才是閼氏的女王啊!
可讓耶賢沒有想到的是,希妲臉上出現了一絲恨意,她冷厲地說道:“大長老,你以為這些年來以女王名義坐在寶座上胡作非為的是真的我嗎!”
“她……她是希婭!”耶賢猛然驚醒,愕然驚道。
希妲將衣領敞開,抹胸之上的鎖骨處赫然有著兩個虯結地疤痕。這是她妹妹留給她的,也是兩人如今最大的區別標記了。希妲拒絕了柳氏為其用藥膏祛除疤痕的建議。她要讓這兩個疤痕永遠刻在自己的身上,記在自己的心裏。
“這是我妹妹給我留下的,這兩年多來,兩條鎖鏈一直鎖著這裏……”希妲開始向耶賢控訴起希婭聯合烏洛給她設下圈套等等一係列的事情。
聽著希妲訴說自己兩年多來的遭遇,耶賢的拳頭緊緊握著,指甲都扣進了手心,指縫中滲出了鮮血,他都沒有覺察到。
希妲說完了之後,耶賢冷冷地怒道:“無恥!卑鄙!該殺!”
他直到現在才解開了這兩年來一直困擾著他的問題。女王並不是突然性情大變。而是偷梁換柱李代桃僵。希婭暗中布下這麼一個局,把他們都玩弄於鼓掌之間。在閼氏部亂政亂宮,如此蛇蠍毒女就是千刀萬剮了也不足惜啊!
他恨不得現在就立即聯絡其他長老們,一起進宮除奸……可他知道,如今的閼氏部和往日不同了。若要撥亂反正,憑一腔熱血是不行的。
希妲看著他沉思的樣子,剛剛心中的激憤也淡了許多。她沉聲說道:“大長老,我需要知道,還有多少人是可以信賴的。你要幫我!”
還有誰能信任,這個問題在耶賢的心中盤旋著。他想起了一個個名字,隨後又從中將一些名字劃掉。這件事情必須謹慎再謹慎,若是一個不慎就要招致強烈反擊。他耶家滿門死了都不足惜。可希妲卻不能有事……
“希桑此人可信嗎?”殷昊此時在一旁插了一句。耶賢這才注意到了這個和希妲一起進來的男人。他有些困惑地看了看殷昊,又轉頭用探詢的目光看了看希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