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最後攤牌

外邊的呼喊聲隱隱綽綽。但聽在巴勒圖耳朵裏卻是真真切切的。他手中的酒碗“當啷”一聲失手摔在了地上。

烏克死了?

巴勒圖怔怔地站在原地半天都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但這呼喊聲此刻卻越發地大了起來。

烏克今天剛剛被確認為單於的繼位人,還沒來得及舉行繼位大典就死了?巴勒圖猛地開門衝到了外邊。隻看到門外有一群人在奔跑呼喊。這是部落中的報喪人,每當部落中有重要人物去世,都會有人四處奔走報喪。這些天烏遜部落之中這樣的報喪人幾乎天天都有,民間的百姓已經有傳言說這是神罰的先兆,就是因為烏洛在位期間殘忍暴戾,這是對他的懲罰。

所謂神罰之說,巴勒圖並不關心,他關心的是自己家族剛剛得到烏克的承認,卻轉瞬間就成了鏡花水月了。他有些不甘心地一把抓住一個報喪人,大吼著問道:“是誰!誰讓你們亂報喪的,烏克還未繼位怎麼就死了!”

“就是剛剛的事情,烏克單於在府中晚宴的時候七竅流血死了!”這報喪人一臉的不耐煩一甩手掙開了巴勒圖的拉扯徑直往前跑了。

“這是詛咒嗎?是詛咒……”巴勒圖有些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道。

巴勒圖的話的確反應了如今烏遜部部民中一種越穿越厲害的傳言。

這是上天對烏遜部單於家族的詛咒。

站在烏克的屍體旁,塔爾薩的眼中充滿著怒火,臉色也是萬分的陰沉。這跡象和之前的那些人都一樣,就是中了巫蠱之毒。

巫蠱信仰的起源比薩滿信仰還要早。但是巫蠱這種巫咒之術,從一開始由於其陰毒屬性而被當權者所嫌惡。一直以來都是秘密傳播。而且很多巫師行蠱其實都是以障眼法欺騙糊弄百姓,真正掌握這種術法的人並不多,這也更加造成了其神秘性。

對於這個行蠱之人,塔爾薩雖然不知道他是誰,但他的幕後主使他卻非常清楚。之前之所以沒有阻止他們的行動,那是他覺得可以在可控範圍內對他們加以利用。事實上,他們的行動也一直都和塔爾薩的目標很一致。但他萬萬沒有想到他們的圖謀會超出了他的控製,而且已經提前在烏克的身上下了蠱。

“先安排好入殮的事吧!”塔爾薩將頭微微仰起,這樣他眼中的淚才不會落下。這麼多年了。他一直隱藏著自己和烏克的關係,除了覺得有點愧對烏洛之外,也存著這麼點私心。

當年塔爾薩在烏洛府中飲宴,醉了之後烏洛讓烏克的母親在一旁伺候。半夜裏塔爾薩醒來之後,半醉半醒之間就……這件事除了他們兩人連烏洛也不知道。沒多久她就懷了烏克。

在烏克小時候,塔爾薩就曾經驗證過,烏克的確是他的兒子。但這層關係卻是永遠都不能公開的秘密。就連烏洛也蒙在鼓裏。這也是當初為什麼塔爾薩對其他人追求雲曼都樂見其成,唯獨對烏克就明確反對,甚至不惜與之疏離。這不但是為了斷了烏克的念想,同時也是對他的一種保護。

當章君雅為雲曼找好了夫婿之後,塔爾薩心裏開始有了些變化,既然雲曼的終身已定,他就要想辦法將烏克推上單於之位。而之後發生的一係列事情都在他的算計之內。他利用行蠱之人將烏克繼位的障礙鏟除,讓烏博自己落入陷阱。

但是當烏洛死後,他就覺得他們開始失控了。不過隨後就發生了烏博的叛亂和推選繼承人的事情,他還沒來得及下手,卻被對方搶先了一步。

想到那個蛇蠍毒婦,塔爾薩就覺得這一切都是自己心慈手軟造成的。若不是自己顧念舊日的一段情份,她早就該死一百回了。讓烏吉拓火祭就是對她的一個打擊和警告。沒想到……沒想到還是棋錯一著,賠上了烏克的性命。如今烏克也死了,那這個該死的毒婦也該陪葬了!

塔爾薩從烏克府中出來徑直往單於府而來。在府門口,他遇到了護衛首領摩奇格。

“塔爾薩……”摩奇格有些困惑,烏克死了,塔爾薩怎麼到這裏來了。如今這座沒了主人的單於府可比往日冷清多了。

塔爾薩沉聲說道:“帶我去見赫姬!”

雖然摩奇格有些奇怪,但以塔爾薩的地位,他要做什麼事,是輪不到一個小小的護衛首領來管的。

摩奇格將塔爾薩帶去了赫姬如今所居住的小院。

這個院子比較偏僻,院子也比較小和赫姬以前的住處相比那是差了許多的。可如今赫姬已經是徹徹底底地瘋了,對這些衣食住行的待遇反倒沒那麼多的計較了。自從烏吉拓死後,烏洛就將赫姬母女遷到了這裏,說是比較清靜便於她養病。

到了院外,塔爾薩對摩奇格說道:“你先去吧!我有些話要和她說。”

摩奇格點了點頭就離開了,按照他這麼多年侍奉烏洛的經驗,這種貴人們之間的事情,還是少問、少聽、少管的比較好。

走進了這個小院,塔爾薩站在院中對著屋裏冷聲說道:“別裝了……出來吧!”

連著喊了幾遍,從屋裏走出一個邋遢瘋婦來。任誰也無法將眼前這個形容枯槁瘋瘋癲癲的癡傻瘋婦和從前烏洛身邊受寵的赫姬聯係起來。但事實就是事實。這個瘋婦就是當初的赫姬。她這樣子已經有一陣了,除了女兒烏瑪,見到外人,她就會瘋癲地大罵大叫。每天有人會給他送來一天的飯菜,但吃不吃旁人就管不著了。

沒了侍女下人的侍奉,這嬌滴滴的美人兒短短幾天變成這副模樣也並不奇怪。但最關鍵的是麵對著塔爾薩的時候,赫姬並沒有瘋癲的樣子。她的一雙眼睛透過自己蓬亂的頭發死死地盯著塔爾薩。

就是這個人,活活將她的烏吉拓丟進了火裏燒死了。就是這個人毀了她下半生的幸福生活。看著看著赫姬突然笑了起來。

“桀桀……桀桀……”這笑聲有些陰森滲人,笑聲中夾雜著她得意的冷嘲,“塔爾薩,死了兒子的感覺怎麼樣?”

塔爾薩沒想到烏克和自己的關係,這女人竟然早就知道,她就是為了報複他而在烏克確認為繼位人的當晚殺了他。

想到這裏塔爾薩惡狠狠地怒道:“你該死!”

“我是該死!烏吉拓死後我就已經跟著他死了。”赫姬兩眼茫然地抬頭看了看天,她仿佛看到了烏吉拓在天邊看著她,對她說他死得好怨。

塔爾薩振振有辭地說道:“我是把烏吉拓火祭了,那是為了替烏洛消災!”

“可烏洛的災消了嗎?你那是替他惹禍呢!”赫姬冷笑著反問道。

塔爾薩想到當初一念之差留下了這麼一個禍害,他就好恨!恨自己的心慈手軟,恨自己顧念舊情。當年烏洛娶赫姬之前曾經照例讓他卜了一卦,可那卦象……

他咬牙切齒地怒道:“烏洛最大的禍根就是你,當初要不是我念在你父親和我的情分,替你隱瞞了那個卜卦的真實含義,你早就死了!”

“當年的事我是要謝謝你,可後來你做了些什麼?處處和我為難,還在烏洛麵前說我的壞話……”赫姬開始細數起塔爾薩的不是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互相攻訐,將往日裏的那些恩恩怨怨全部抖嘍出來了。

說到恨處,塔爾薩突然將手朝著赫姬一指,一朵藍色的細小火星向著赫姬的胸前疾射而去。

“砰——”一團火焰就在赫姬身前爆了出來,赫姬被這爆燃的火焰和那衝擊波震得往後飛了出去。

一個黑色的身影及時出現在赫姬的身後,將她穩穩地接住了。

“你終於出來了!”塔爾薩眼中的怒火像要迸射出來一樣雙眼通紅地看著麵前的這個黑衣人。

黑衣人將赫姬掩在自己身後,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了兩步。

他冷冷地看著塔爾薩,看了好久之後才發出一聲冷厲地笑聲:“桀桀……塔爾薩,終於讓我等到這一天了!”

“藏頭漏尾地卑鄙小人!”塔爾薩一聽他這話就猜到了,這人肯定是和自己有恩怨,如今和赫姬合謀根本就是為了向他複仇來了。

“小人?”黑衣人陰冷的聲音聽著讓人就有一種非常壓抑的感覺,“你是在說你自己吧!是誰當初攛掇烏努篡位?又是誰裝好人收養了烏洛?這一切都是你吧!”

塔爾薩看著對方的眼神變得震驚、疑惑。這麼多年以前這麼隱秘的事情,這個黑衣人怎麼會知道?

當年他看中了烏洛的資質,為了成就自己建立烏陀汗國成為汗國國師的夢想,他策動了烏洛叔父烏努謀篡,隨後又借機收養了烏洛,將烏洛置於自己的掌控之下……

這些事情,當初所有之情的人都已經死了。他死死地盯著這個黑衣人,冷冷地問道:“你到底是誰?”

“當年烏洛有個二哥,被烏努的人追殺掉下了懸崖……可他沒死!”黑衣人撩開了自己麵前的長發,一張慘白慘白的臉殘餘了一半,從左前額到鼻子露著森森的白骨,眼睛也隻有一隻,另外一邊隻有一個黑洞洞的眼窩。

塔爾薩聽著黑衣人娓娓道來,聽著他訴說那些往事,聽著他說出了自己多年前的秘密……

他的眼神從震驚、懷疑最終變得陰狠厲然。直到現在他才明白,為什麼這麼多年以來他總有一個似有似無的感覺,總好像有一隻眼睛在一個陰暗的角落裏盯著他。如今這隻眼睛終於出現了。他的心中不禁有些嗟歎道:“這莫非就是天意嗎?”

當年竟然還留下了這麼一個人。他在回憶中思索著……終於他想起了這個當年很不起眼的少年。

“烏韋!”塔爾薩冷冷地說出了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