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易寒所說的確是擺在他們麵前最迫切需要確定的事了。
“眼下洛都失守。這洛國就算是亡了。我們有兩條路,一是回草原,二是回原州,三是就留在這上京。”殷昊說出了自己心中的三條退路。
“回草原,依附圖勒。但圖勒內部本身不穩,我們又是外人,不是長久之計。”水易寒首先否定了第一條路。
殷昊點了點頭接著說道:“回原州的話關內過不去,關外又有漠南六部的阻隔,我們這點兵馬不夠。”
其實殷昊心中還有一句話沒有說,他孤身一人在原州尚且引得徐文建和殷永等人的猜忌。帶著這支部隊回去。恐怕並不是好事。
北寧河穀土地肥沃水草豐美,本身他們在這裏又弄了點基業。如果能夠把鐵劍關拿下來,關內的流民可以過來。後背靠著圖勒,至少有個緩衝。
殷昊和水易寒對視了一眼,基本上就把在此地紮根的計劃定了下來。
就在這時門外進來了一群人人。為首的一個是忽爾楞,他見到殷昊之後單膝跪地,行了個大禮。
“公子,這位是我父親!”忽爾楞說完,一個白發的老者走到殷昊跟前同樣行了一個大禮。
“大劄薩免禮!”殷昊隨即上前扶起了老人。他知道這位是圖勒衛特五大劄薩之首——忽都。
忽都還是堅持著行完了大禮,忽爾楞扶他起身後,他低頭說道:“公子,左賢王告訴我,您是可以托付的人,所以他把圖勒赫單於留下來的這點部眾全托付給您了。”
殷昊聽了這話,不覺大吃一驚。隨後忽都把實情都告訴了他。圖勒赫因為在歹爾曼大會上支持了伊烏蒙,所以遭到了烈炎部突魯特的嫉恨。趁著圖勒赫意外身故,他就在歹爾曼大會上逼著伊烏蒙,同意分拆圖勒衛特部。
但是他們這些圖勒衛特的部屬一直在努力著試圖保住這整整一部的部眾。正好殷昊來借兵。伊烏蒙就把他們給“借”出去了。
“跟著您來到這裏的是四萬騎兵,但後邊還有他們的家人和族人。我們現在懇請您能夠允許我們在這裏放牧。我們的子弟可以替您打仗。我們的女人可以替您放牧和生養孩子!”忽都的話讓殷昊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剛剛還準備讓這四萬騎兵回去呢!誰想到,這竟是伊烏蒙“送”給他的。
忽都看著殷昊猶豫的樣子,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他刷地抽出兒子的腰刀。他的動作把所有人嚇了一跳。
“忽爾楞,你曾欺辱過主子。主子必定是因為這樣,不肯收留我們!你自裁吧!”忽都把刀往忽爾楞脖子上一掛,眼中卻留下了兩行熱淚,轉頭不再看他了。
忽爾楞看著父親的樣子,心裏一寒。在看了一眼殷昊。隻見他正冷冷地看著自己。他雙眼一閉把心一橫就要引刀自刎……
“啪——”一聲鞭響。
當眾人再看的時候,那把刀已經到了殷昊的手中。他提著刀向忽爾楞慢慢走來。所有人包括忽爾楞自己,都以為殷昊是想親手殺了他。
可沒想到,殷昊把那刀猛地往前一插,竟插回了忽爾楞的刀鞘裏。
“忽爾楞,你還認得這根馬鞭嗎?”殷昊朗聲說道。
他們都是圖勒赫多年的部屬,自然認得這根馬鞭是圖勒赫多年以前曾經從不離手的一根馬鞭。但後來卻不見他再用過了。誰知道竟然在殷昊的手中。
“忽爾楞!這就是那次你欺辱我之後,圖勒赫單於送給我的!看來這是冥冥中他早就知道你會在今天在我麵前自刎,讓我用這根馬鞭來救你!”殷昊用那鞭子頭,在忽爾楞的肩頭輕輕敲了三下,“我已經為當年你的錯,懲罰過你了,你起來吧!”
殷昊轉頭對忽都說道:“大劄薩,這位是水先生,你跟著他去。他會替我把你們都安頓好的。”
忽都看著殷昊年輕英武的臉,猛地“撲通”一聲雙膝跪地。一顆蒼白的頭顱直垂到地,口中不住地呼喊著:“主子!謝主子垂憐……”
其餘的幾位大劄薩和四個領兵的萬戶都同時跪地齊齊下拜。這時草原人的大禮——認主!
許久之後他們才站了起來,在水易寒的引領下去安置部屬了。
看著他們的背影,殷昊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他抬頭看著天空,難道真的有傳說中的天神在天上看著這一切嗎?多年前的一段緣分,卻在多年之後有了這樣的一個結局。仿佛真的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入夜時分,殷昊去圖勒衛特部的駐地看望了一下已經安置好的部民。回來的路上,遠遠的看到一群流民正在爭吵著什麼。
“去看看!”殷昊對身邊的侍衛說道。
走到金錢,這群正鬧哄哄的流民看到官家來人了自然不敢在咋呼吵嚷。但一個老婦人卻死活拉著一個男人的腿不肯放手。
“給我饃……把我的饃還給我!”老婦人淒厲地叫著。
殷昊身邊的侍衛上前嗬斥道:“怎麼回事!你搶她的饃了?”
他們到了之後,才知道上京留守這些日子都在接濟這些流民,每人每天一個幹饃一碗米湯,少是少了些,但至少有些吃的。
“老爺……老爺饒了我,我餓……吃不飽!”那漢子應該是心慌立即跪倒在地討饒起來。
殷昊眉頭微微一皺,冷聲喝道:“砍了!”
他雖然可憐這些饑民,但亂世之中這種恃強淩弱,若任其發展最後必定會引起暴亂。所謂“不患寡,患不均”就是這個道理。“亂世用重典”,這時候不能有絲毫猶豫!
殷昊的話音剛落,刀光一現,一顆人頭立刻落地,一腔子血生生的噴出一丈遠。周圍那些圍觀的人立刻閃了開來。
“駙馬!駙馬!”這時那老夫人卻高聲叫了起來。殷昊這時才聽著這聲音似乎有些耳熟。
侍衛離得較近,細細一看立刻對殷昊叫了一聲:“公子!是簡嫫嫫!”
殷昊立刻走近了就著月光才看清,真是洛月的乳母簡氏。
回到留守府,他們下榻的營帳。梳洗了一番之後,洛月抱著簡氏大哭了一場。
聽著她們的哭訴,殷昊大致聽明白了。同時也對洛都失陷的細節也有了了解。
他們離開洛都之後,簡氏及其餘人都留在公主府內。洛都戒嚴之後,太後命人將她們這些雖公主陪嫁的宮人都召回宮內居住。
後來她們在宮內聽說大司馬曹德豐通敵叛國,將那些假扮鎮軍的越軍調進洛都,還賺開了宮門,越軍已經進宮了。這消息子啊公裏炸了窩,內官和宮女們亂作一團。
她是住在熙仁宮陪伴著太後的。太後宮裏其他人都逃了。她本來想著自己的兒子死了,索性陪著太後一起死了算了。沒想到太後告訴他皇長子洛寧和次子洛誠及小公主三個都交托給了納延哲將軍保著出宮去了。太後讓她帶著玉璽出宮。去原州或者來上京都行,找到公主和駙馬。讓她將玉璽交給公主,日後想法子找到洛寧等人。
太後沒有說明的意思,殷昊猜也能猜到,就兩個字——複國。
“皇上和太後呢?”
“太後和皇上必定是殉國了,我離宮的時候看著火是從熙仁宮的寢殿裏燒起來的。”簡嫫嫫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把玉璽遞給了公主。
公主準備交給他的時候,他淡淡地說了一句:“還是你保管吧!”
“太後有何話留下?”洛月紅著雙眼問乳母,淚已幹言尤戚。
“太後說駙馬是個可托付終生之人,望公主能真心待他。太後知道您與駙馬一直鬧別扭,所以這次非讓皇上命您和駙馬一同出來。沒想到卻救了您一命,太後說這是天意……太後……”說話間簡嫫嫫又哭了起來。
安撫了一會兒之後,殷昊命人給簡嫫嫫安排住處,吩咐先給看看病,這一路忍饑挨餓擔驚受怕地也該好好將養些日子。
關於今後的安排,他雖然已經和水易寒等人商定了。但洛月這邊因為悲傷過度,他也沒來得的及跟她提起。於是他就把今天和水易寒商量時所說的那幾條路,都說了一遍。問了問洛月的意見。
“昊郎,我覺得水先生說得有道理,不論是原州還是草原,我們現在去都並不妥當。還真是有這裏才是我們眼下安身立命的所在。還有一件事,我也為你考慮過……”洛月心思聰慧,看著是女兒身,但考慮問題卻並不亞於男子,隨後她說的一番話才讓殷昊真正的動容了,
“你兄長以後將是繼承父親基業的唯一人選,這名分早已注定,而且他身邊有一群忠心之士輔佐,當然不容你威脅他的地位。目前最好的辦法就是先站穩腳跟,有了立足之地和一定的實力,這樣才能保你今後……未來你要如何全由你定,我自當以夫命事從……洛國已然亡了,我也再不是什麼公主了,我就是你殷昊的妻子,你的月牙兒!”說到這裏洛月柔身撲在殷昊懷中,趴在他寬闊的胸膛上輕輕哭了起來。
“月牙兒,不要哭,我發誓,今後決不負你,也再不會讓你哭泣。”殷昊扶起洛月梨花帶雨的臉,輕輕吻幹了她的淚水。
當夜,在鐵劍關的水關碼頭,一個人影從水中緩緩靠近。陰影之中,這個人影悄悄地溜上了碼頭。
此處水急浪大,如果沒有一身的膽識和本領實在是沒人敢在這地方登岸的。
賈演熟門熟路的上岸之後,悄然潛入了關內。
前些日子在此駐紮備戰的時候,他曾經私下裏來過一趟,探望在此地駐防的弟弟賈源。
這賈源原本也在虎賁軍中任副將的,可有一日見內禁衛中郎將許謨的小兒子仗勢欺人當街強搶民女。賈源就將那小痞子打了。誰知那許謨就血口噴人,誣告賈源無故行凶。
他是虎賁軍的軍官,地方官員不能管製,於是這官司就打到了大將軍納延罕那裏。大將軍護短,就以軍法處置不痛不癢地打了幾棍,這才了事。但這麼一鬧賈源在虎賁軍中也不能呆了,於是便將他調來這鐵劍關鎮軍做了參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