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的第一場大雪提前到來了,白色的雪花飄舞著在空中徐徐的落下,把大地裝點的一片銀白,樹枝被滿銀色的霜華,屋頂都像是被蓋了一條白色的綢子被一般,人走路過去,腳下踩著厚厚的積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有快馬過去,踏得一片玉碎,半方瓊搖。
此時奔馳在遼東大地上的這路人馬卻不是公孫度家的人馬,而是一支沒有旗號的部隊,他們都著白色的皮衣,毛麵衝外,那衣服又大又厚,把人和半截馬身都給罩住了,暖和還不著風雪,向前疾行著,偶有人略略放慢坐騎,抬手從樹上抓一把雪塞到嘴裏,然後再接著向前趕路。
這支人馬就是杜鳳揚的兵馬,早在她平定了楊林的大軍之後,就想著如何向公孫度進兵,考慮了很久之後,猛的想起了走海路,包抄公孫度後路的想法,由於遼東太大,蓋蘇文的人馬進入漁陽之後,遼東後麵,將是沒有防備地方,不用太多的軍馬,就能破敵,想到這個之後,杜鳳揚就寫了密折給丁立,說了自己的想法。
杜鳳揚寫完之後就有些後悔,因為在她看來,這實在是有點異想天開,卻沒有想到立刻就到了丁立的讚同,馬上就調了孟康過來,開始造船,雖然孟康的船質量並不太好,不過他們也是走運,沒有遇到一點的風浪,就從泉州順利的到了遝津。
杜鳳揚帶著人馬上岸之後,也不去取取遝氏,繞路而行,向著襄平進發,好在這個時候,出海的人少,到了冬天,更是一個沒有,所以他們大軍上岸,並沒有讓人發現。
杜鳳揚帶著人馬一路潛行,七天之後,就到襄平的外圍了,杜鳳揚不許大軍再向前行,就尋了一個村子,把這裏的村民都控製起來,然後就藏在這村子裏,先修整兵馬,並打探消息,襄平必竟是公孫度的老巢,絕不可能任她這點人馬肆意而行,攻打的機會隻有一次,必須保證一舉得手才能催跨公孫家,如果一擊不能得手,那公孫度仗著襄平城和她周旋起來,蓋蘇文的人馬再回來,漢軍北地可是沒有多少人馬可調用了,樊梨花還在黃河邊上和曹操對恃呢,是不可調回來接應她,哪時腹背受敵的就是她了。
讓杜鳳揚為難的是,遼東是樞密府的空白地之一,他們在這裏沒有固定的情報點,隻能靠行商來打聽事情,可是行商必竟不能觸及到重要事務,就連襄平的地形圖都不好畫出來,現在襄平的布防是什麼樣的,根本就打探不到,這讓杜鳳揚非常為難。
這天夜裏,杜鳳揚還在自己住的屋裏,和辛憲英商議著如何進兵,突然一聲箭響,跟著一支箭就飛了進來,破窗釘在了牆上。
杜鳳揚抄了小幾順窗戶丟了出去,然後人跟著出去,這會負責護衛的劉玉萍聽到聲音,也衝了出來,衛士開始四下巡查,但是卻沒有一點蹤跡,杜鳳揚的小臉不由得冷沉下來,劉玉萍有些忐忑不安的道:“都督,是不是我們的蹤跡被人發現了?”
杜鳳揚冷哼一聲,道:“不可能,如果我們的蹤跡被發現了,就不是這一箭了。”
兩個人正說話的工夫,屋裏的辛憲英叫道:“都督,你進來看!”
杜鳳揚轉身進屋,就見辛憲英把箭撥了下來,手裏拿著一張絹,道:“這是綁在箭上的。”說著送到了杜鳳揚的手中。
杜鳳揚隻看了一眼,就驚呼道:“襄平布防圖!”
劉玉萍聽了也向前探頭,被杜鳳揚一把推開,道:“你帶人上外麵守著去!”劉玉萍不敢不聽,隻得出去了。
杜鳳揚仔細的看了看那圖,道:“這圖上不單有襄平的局勢,還有襄平左近布防,畫圖的是一個高手,不然不能畫得這麼準確。”
辛憲英道:“我也看了,這個手法是丞相傳下來的,你看……是不是樞密府的人?”
杜鳳揚搖了搖頭道:“不可能,樞密府的人沒有必要這麼小心,不過這手法還真得是丞相傳下來,除了他,沒有別人會用這些標尺之類的計測,而且這個人的手法,比起咱們樞密府的那些人,可是要曆害的多了。”
辛憲英笑道:“不管怎麼樣,這是友非敵,我們有了這個,拿下襄平的可能性就大得多了。”
杜鳳揚點頭道:“不錯,這上麵連襄平每天開關城的時間都有,我們隻要善加利用,就一定能起到奇效。”
辛憲英笑道:“話雖如此,可是怎麼利用呢?”
杜鳳揚也想不到什麼好主意,就用手抵著下馬,默默的思忖,就在這個時候,劉玉萍門進來了,杜鳳揚有些不滿的道:“你怎麼又進來了?”
劉玉萍小聲道:“樞密府密信。”
杜鳳揚知道,到了遼東,鷹信不太好用了,因為沒有固定的情報點,行商身份的人,沒有辦法帶著鷹,所以來往的密報往往就會晚一些了,她前一段時間,讓樞密府盡快搜集遼東形圖,想來這會才送到,隻是她手裏的這個,已經非常祥盡了,所以她對樞密府的情報就不太在意了。
杜鳳揚把樞密府的密報拿過來,隨意的打開,果然是一張地圖,隻是比她手裏的,祥細程度差了何止一倍啊。
杜鳳揚搖搖頭,剛要放下,突然又抓住了,緊緊的盯著那密報,辛憲英有些不解的道:“你……這是看什麼呢?”她在邊上也看到是地圖了,隻是那樣的草圖,不至於讓杜鳳揚這麼注意啊。
杜鳳揚把那草圖向著辛憲英的麵前一送,道:“你看!”
辛憲英低頭看去,杜鳳揚揮手讓劉玉萍退了出去,這才道:“我們的機會,就在這裏了!”
“公孫度的女兒公孫昭,扶餘國王尉仇台的闕氏要回來省親!”
辛憲眼前一亮,道:“你的意思是把這個女人給截下,然後借用她的名義進入到襄平?”
杜鳳揚笑道:“憲英知我。”
辛憲英皺著細細的眉頭道:“這個辦法倒是不錯,可是……這女人什麼時候回來,走得是什麼路線,這個消息要是不能準確的掌握,那就用不得這辦法了。”
杜鳳揚歎了一口氣道:“我們用鷹信都習慣了,可是樞密府這裏指望不上了,我們應該怎麼辦啊?”
辛憲英歎了一口氣道:“現在沒有別的辦法,隻能是催著樞密府了。”
當下杜鳳揚就讓人把消息傳了出去,讓樞密府盡快把消息傳回來,然後大軍就在這裏等著。
又過了兩天,樞密府還是沒有消息,杜鳳揚不由得焦躁起來,他們在這裏的時間要是太長了,終會露出馬腳的,一但被公孫度差覺,把人馬調過來,那就沒有向襄平進攻的機會了。
隻是樞密府就是沒有消息,急也沒用,杜鳳揚不得不考慮放棄這個計劃了,這天清晨起來,她向著辛憲英的屋子過去,想和辛憲英商量一下,是不是換個辦法,到了門前,杜鳳揚突然站住了,看看那房門,緩緩的向後退了幾步,然後向著劉玉萍一揮手,劉玉萍急忙過來,杜鳳揚指了指辛憲英的房門,劉玉萍不由得也是臉色一變。
辛憲英和軍中諸將不一樣,她身子要文弱一些,喜歡睡個懶覺,為了保證她睡覺的時候沒有人打擾她,而有了緊急的事又能馬上叫醒她,她從來都是讓人從外麵把門帶上,這樣屋裏安靜,外麵有事也能進得來,就是在營中的帳蓬裏睡覺,她也是這樣的,可是現在那房門卻是從裏麵栓上的。
劉玉萍心知不對,走過去,一腳踹在門上,房門吱扭一聲打開,劉玉萍抓著寶劍就向裏闖,旁邊那些衛士也把屋子給封鎖住了,杜鳳揚身上沒帶劍,就抓了一口衛士珠腰刀,站在窗口,防止那賊人衝出來。
杜鳳揚把窗子給打開了,就見屋子裏麵,辛憲英的榻前站著兩個女子,一個提著兩四尖鬆,一個握著一對短撾,都生得好不俊美,正和劉玉萍對恃著,而辛憲英卻是抱著被坐在榻上,臉色倒是平靜的很。
那個拿著短撾的女子,向著杜鳳揚淡淡一笑,道:“杜都督,小女子曹嬰,是丞相丁公維一的嫡傳弟子,前段時間,我離開家師,到遼東來測描地圖,知道咱們大軍過來,這才來見都督的,這位是我的結義姊姊董春瓶。”
杜鳳揚冷聲道:“我從來沒有聽說過丞相還有一個弟子,而且你要真是丞相的弟子,為什麼要潛到辛參軍的房子裏?”
曹嬰笑道:“我說我是丞相的弟子,是有證據的,您前兩天看過的那地圖,不就證明了嗎。”
“那地圖是你送來的?”杜鳳揚有些吃驚的道,曹嬰看到杜鳳揚那驚愕的樣子,心道:“都說杜鳳揚是個了得的人物,現在看來,也不過一般。”她看輕了杜鳳揚,自然有些大意,說道:“不錯,那地圖就是我送來的,那製圖的手法……。”
“哎呀!”曹嬰驚叫一聲,手裏身子不由得向著一側偏去,卻是杜鳳揚一揚手把單刀向著他擲了過來,曹嬰輕易讓開,卻想到她身後就是辛憲英,這才驚叫出來,隻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那刀飛過來,就標在了辛憲英身前,刀刃口向外,辛憲英手掌按著刀,用力正好給自己設了一層保護。
劉玉萍閃身上前,手裏的劍就向著董春瓶刺過去,杜鳳揚又搶了一條槍在手,飛身進了屋子,挺槍向著曹嬰刺去。
曹嬰暗罵自己,若不是小看了杜鳳揚,自己也不會讓她抓住機會,此時強行站穩,就提短撾來鬥杜鳳揚。
這會工夫衛士一窩蜂的衝了進來,先護住了辛憲英,然後向著曹嬰、董春瓶就衝了過來,曹嬰眼看屋小人多,兵器不易施展,再鬥下去,就要死人了,而一但出了人命,再想收場就不容易了,最後一咬牙叫道:“春瓶,丟了兵器!”說完先丟了一對短撾。
董春瓶倒是對曹嬰說得話言聽計從,就把雙槍也都丟了,兩個人都做出束手就擒的樣子,辛憲英急聲叫道:“不要傷了她們。”
杜鳳揚擺擺手,讓衛士都退了出去,這才道:“我們現在可以談談了,記住,我們漢軍是不受人威脅的!”
曹嬰向著杜鳳揚一禮道:“曹嬰受教了!”然後從懷裏取出一樣東西,道:“這是公孫昭回來省親的路線。”
杜鳳揚似笑非笑的道:“你們倒是什麼都知道。”
曹嬰笑咪咪的道:“我們早就在您的帳下了,還在親兵隊裏任職呢,給您的圖是我前幾年畫的,這個圖是我三天前出去,打聽了消息之後,結合著我的猜測畫的。”
杜鳳揚看著那圖,淡淡的道:“為什麼不表明身份,要用這種辦法?”
曹嬰想了想道:“我是叛師出來的,我有家人,本來想要回去,沒想到,我的家人卻想要我死,我逃了一命出來,沒有董姐姐,我早就死了,我想回到師父門下,那總要做出點什麼。”
杜鳳揚指了指桌子,道:“你畫一個,我看看。”
曹嬰就走到了桌子前,從懷裏取出一個小包,打開之後,裏麵炭筆、三角尺等等製圖的工具,杜鳳揚看了先信了一半,看到曹嬰簡單的畫了一幅圖,這才道:“你猜測的這個路線圖,有幾分把握?”
曹嬰道:“十分,我到過扶餘,從那裏到襄平,要過大小淩河,現在天雖然冷,但隻是降了一場雪,河水還沒有完全凍實,除了我標的路,他們沒有別的路敢走,必竟那是王妃,冒死上冰麵的事,是幹不出來的。”
杜鳳揚思忖片刻道:“好,我用信鷹和丞相聯係,隻要丞相說是有你這麼個弟子,我就出兵,曹嬰,你能不能重回師門,就看我手裏的這張圖了!”
曹嬰重重的點了點頭,然後又道:“隻是……都督的威名幽冀相聞,現在卻在平穀停下,不肯向著蓋蘇文進兵,就不怕讓人懷疑嗎?”
杜鳳揚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道:“你放心,沒有人能懷疑,因為你師父,丞相大人那裏,正在給我們打掩護呢。”
曹嬰有些不解的道:“我師父……他怎麼給你打掩護,能讓人不懷疑啊?”
杜鳳揚不由得大笑出來,道:“丞相成幽州成親呢,這個時候,自然不可能有人出兵了。”
曹嬰聽得張大了嘴巴,愕然看著杜鳳揚,卻是怎麼也沒有想到,丁立竟然會用這樣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