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終章 第175章 影歸何處

“即使如此,也不必打起來。你畢竟是正室,方法,多的是。”

太後點到即止,起身離去。林雨萱依舊坐在原處,悵然若失。

還道真是有什麼大智慧,盛名之下,不過是鼠目寸光的小女子罷了。太後在心裏想著。全公公已經迎了上來,“殿下,那個小丫鬟在暖閣裏候著了。”

太後順著全公公的指引,她歇息慣的暖閣門口附近,一身白衣的鳳兒垂首而立,柔若無骨的身子在風中搖曳,如百合般令人迷醉。

“抬起頭來。”

鳳兒依言做了,隻是不敢直視,麵容雖不如林雨萱般美若天仙,卻也別有一番風致,尤其膚白純淨,無言之中已透出一種引人憐惜的美感。

“讓哀家看看你的牌子。”

皇宮大內,並非想進就進的。位高如林雨萱和上官武,若要用自己的仆役而非宮女,必須給他們準備通行的令牌,而這令牌的等級,代表了她在這裏的自由程度,也代表了她在上官府中的地位。

見她如蔥纖指遞上來的牌子,秀美的眉忍不住一挑。

好個上官武,拿到了新的牌子,就把自己的牌子給了這丫頭。看來,上官對她還真是非同一般。太後多看了她一眼,說道:“你也太張揚了。林司儀長是什麼人物?女官之首,天下第一才女。墊墊你自己的斤兩,或才或貌,哪點能出其右?即使現在你得上官垂青,他有厭煩林雨萱的一天,就有厭煩你的一天,屆時名不正言不順,人老珠黃,韶華不再,你將如何自處?”

這話說到了心坎子上,鳳兒的眼淚就似斷了線的珠子不住滾落,“奴婢求太後開恩!奴婢並非貪圖榮華富貴,而是與老爺真心相戀,還請太後恩典,成全我們二人。”

“成全?哀家為何要成全你?”

“殿下,奴婢願為殿下赴湯蹈火,隻要能夠……”鳳兒不知道哪來的勇氣,一下子跪倒在太後身前,抱住她的腿哭喊著,

“滾!”太後無情地將她踢開,身邊的侍衛也上前來將她扯開。“你也配來碰我!”

她精致的眉眼在盛怒之時依舊美麗,隻不過無人願意欣賞。下一刻,雲消雨霽,微笑再度掛上她的臉:“好好一個美人坯子,這般實在太可惜了,回去收拾一下吧。明天午後到哀家這來,哀家有話要問你。”

“謝太後!”侍衛不再拉她,鳳兒磕頭之後便離開,原本剛想鬆一口氣,卻不料就在出口之處,遇上一人,春風滿麵,躊躇滿誌。

鍾彥!

鳳眼圓睜,再盯了那人片刻之後,終於低下頭,然而對方已經發現了她的失禮。

“你是哪的?”鍾彥皺著眉頭,礙著太後就在附近,也沒敢太囂張,隻當是這個頭發散亂,臉上有傷的女人不過是貪看他俊逸的外表。

沒等到回答,全公公已經上前來了:“鍾大人,太後已經等著了。”

鍾彥掃了鳳兒一眼,不再理會。而待喧嘩散去,那抹白色身影旋即離去。

“主子,認得出我麼?”

混沌之中,亦雄亦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金亞天立即曉得了是自己的哪一個屬下。

“魂……”不是冷竹,金亞天難免有些失落,覺察到進入嘴中的味道是超凡的苦,而不是那令人揪心的腥鹹,他又覺得好受了一些。

“您想見著的那人這陣子都不會過來了。虧得一個很討厭的人的靈丹妙藥,她不用浪費血。唉,那日屬下不過隨口說說而已,她竟然就信了,居然誤打誤撞地派上了用場。”

“你……”從魂影衛極快的語速中得到的消息,讓金亞天幾乎想殺死這個天資非凡的手下,然而他怎麼努力,隻是揪住了魂影衛的衣裳。

“省省力氣吧。看來那個討厭家夥的醫術還不錯。主子,您恢複的事情藏牢一點,蘇濁盯屬下盯得緊,我們的韋振侍衛不小心也會被盤查。屬下這段時間會來照顧您,有什麼吩咐就說或者暗示西門吧。”

極快地說完上述的話,耳力超凡的魂影衛已經聽到了刻意壓低的,上塔的腳步聲。雖然他是貼在金亞天耳邊說的,但還是住了嘴,蒙上眼睛,摸索著為金亞天整理須發。

魂影衛的身子被一道力量一卷,整個人被甩到了牆邊。他沒有穩住身子,腳下一軟,摔得極重,嘴角留下一道血痕,蒙眼的布也掉了下來,

白板遏製住自己想要上前去扶起他的衝動,隻見蘇濁手中的九節鞭已經將魂影用於為金亞天修麵的匕首打了下來,盯著白板,目光生寒。

“誰讓你給他武器的?”

“大人,他隻是個太監,手無縛雞之力的……”白板想辯解,身上就重重地挨了一鞭。

“手無縛雞之力?白養你這麼久,就這點出息!”蘇濁毫不留情,又是一鞭。

另一人緩步上了頂層,掃了全場一眼,出言:“好了,他不過是太過自負,以為隻要他掌控著,就算有個太監拿把匕首也沒問題。”

“太後殿下!太後請為奴才做主啊!”魂影衛跪著爬了過來,“奴才不過是按您的吩咐,照顧那人,摸見那人的須發縱橫,若是久了不清理,憋在麵具之中,是要死人的啊!”

“所以你就拿了匕首?”蘇濁嘶啞的聲音刺著魂影的耳朵,像是要穿透他的內心。突然揪他過來,仔細研究了魂影的臉麵,並沒有易容的痕跡。

他並不知道,雖然魂影是影衛,卻在十歲那年淨身入宮,是貨真價實的太監。這一點,選人上塔的太後最清楚不過,隻不過她也不曉得魂影和金亞天的關係罷了。

“小樹子在哀家小的時候就已經入宮了,這麼多年伺候的也不錯,不會謀反的。”太後一句話,讓魂影燃起了希望。

“太後明鑒。”魂影作出一副額可憐的樣子,重重磕頭。

蘇濁眼中的冷意依舊沒有散去:“他之前隻是一個太監,但是現在,他知道的太多了。”

太後歎了一口氣:“事已至此,也隻好如此,小樹子,隻怪你生不逢時。”

是的,和她的大業比起來,一個太監的生命,實在是太微不足道。

蘇濁將繳下來的匕首扔給了白板:“韋振,動手!”

白板麻木地上前,內心卻是無比地糾結,雖然不熟悉,但畢竟是他的夥伴啊!

此刻,躺在床上的金亞天放在被子裏的拳頭緊握,刺痛的感覺也無法分散他心中的激動。影衛,每一個都是他親手挑出來的,是他最可靠的夥伴,朋友和兄弟。

加入影衛,他為他們提供一生的庇護,施展才華的舞台,而他們,則獻上至死不渝的忠誠,必要的時候,即是犧牲。

他無法阻止這一切。

白烈靠近,手起,刀落,雖然執行任務的次數不多,但也明白,在這險境之下,隻要有一點遲疑,結局就是毀滅,牽連也會重大。

就在刀鋒就要接觸到魂影胸口的時候,白烈心中的悲憫和人性讓他的動作慢了下來。

猝不及防地,魂影大叫一聲,擋住了他的手腕,抓握著往外推,像是垂死掙紮。

“救命啊!”他尖叫著,白烈沒有防備,被推後了幾步,魂影像是手足無措又無力抵抗的動物,拚盡了最後的力氣隻想求生,匕首的尖端在轉了數回之後,終究還是刺入了魂影的胸膛。

白烈驚懼地看著魂影胸口上,匕首已經直沒刀柄,魂影就靠在刀柄之上,眼睛黑洞洞地,死死地盯住他,似是慘叫的聲音,卻一個一個字地傳入了白烈的耳朵。

“我數三聲之後,你將隻記得你是韋振,你做韋振應該做的事。三……二……一”

魂影的生命在他說完最後一個字之後流逝殆盡,白烈此刻,已進入了“控魂”狀態。他麵無表情,將匕首拔出,魂影的身體倒在了地上。

“屬下擅自給了賊人凶器,請統領和太後責罰。”白烈單膝跪下,完全看不出剛剛殺掉一個人給他的震撼。

“剛剛的事,辦得不錯,就是一開始有些手軟了。”蘇濁見他後來出手還算利落,就不打算追究,感到之前的語氣似乎太重,於是緩和了一點,“振兒,你是我帶大的,還記得我承諾過你什麼?”

“統領……義父曾經說過,找到凝兒,就……讓我們成親……”“韋振”在男女之事上早非生手,此刻卻不知為何臉紅起來。

“唉……我原是打算著讓你做我的女婿,如今,聽太後說,凝兒早被奸人所害。這個奸人,此刻就在床榻之上!”蘇濁朝床榻上一指,“韋振”提了匕首上前。

“義父,讓我為凝兒報仇!”

蘇濁製止了他:“不能讓他這麼痛快。現在,我們有了同仇敵愾的人。太後已認我作義父,就是你的義妹,你要聽她指令,對床榻上那人,不能有太多慈悲。”

他花白須發因為情緒的激動而劇烈顫抖著,“振兒,我把你當兒子看待,教你武功,卻沒教你太多道理。從現在開始,你必須有足夠狠毒的心腸,去對付自己的敵人。能做到嗎?”

“能!”此刻已經完全忘了自己真實身份的韋振應道,見太後臉上也是讚賞之色,心中得意:太後也成了他義妹,今後飛黃騰達,定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