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然不是傻子,不搜身,不代表她不懷疑。
開賭坊那麼多年,什麼大風大浪沒有見過。她看似漫不經心地那幾顆色子把玩。
嗬,好家夥,差點連她都騙過去了。那幾粒色子外形,重量都和淘金賭坊專用的象牙色子毫無二致,但是這微弱詫異的手感……
不似出千的賭徒管用的灌鉛或灌水銀,隻在色子六麵顏色的微微色差,她料定,是那塗層用的漆不知摻了什麼事物,便讓色子的六麵的重量有了改變。而這樣做,即使將色子切開,也辨不出真偽來。
而這在難以讓人察覺的同時,也要求出千者有極高的技巧。既然東風都無法發現他們兩個幾時將色子換掉,想從他們身上找出幾個原來的色子定罪是絕無可能了。
他們定是早就瞞天過海偷偷處理掉了,還會等到現在讓他們抓證據嗎?能做到這一步的人,可不就隻為了掙這點銀子那麼簡單了。
何莎揚唇一笑,說不出的嫵媚動人:“兩位貴客,究竟是想幹什麼?砸場子還是報仇,痛快點,別耽誤老娘做生意!”
“何老板快人快語,田某喜歡!”那客人笑道,取出懷中的一個紅布包,“欣聞何老板手中珍寶無數,本人更是鑒寶行家,在下手中有一物,欲借何老板法眼,還請過目。”
寶貝她的確不少,但是都是為林雨萱搜羅的,後者才是真正的行家,而她對這些東西根本沒有興趣。他這麼說,究竟是為什麼?
何莎滿腹狐疑的接過那布包,看到裏麵的事物,突然變了臉色。她看向那田姓客人,冷冷問道:“這東西,讓給我!”
這可以算得上是無理的霸道,對方卻不以為意:“可以是可以,不過,我有個條件。在下仰慕何老板已久,願用這布中珍寶,與這桌上所有銀兩,換與何老板把盞共飲一回。”
此言一出,座間嘩然。原來這客人用金山銀山,與那紅綢之中不知名的,何老板看了都想要的絕世珍寶,隻為與這美豔的,已婚的,脾氣火爆的老板娘吃上一頓飯,真是大手筆,大手筆呀!
眾人議論紛紛,甚至有人小聲說:“這一飯不重要,怕是以此為契機,想硬挖牆角吧?”
何莎卻不在乎這世俗禮常,豔唇一揚,笑得更加動人心魄:“沒問題,隻不過,您隻付了一個人的錢,我就隻招待一個。”
她一拋媚眼,便徑直向妖姬和孩子們走去:“有膽子來的話,今晚我府上便備好酒菜,恭候大駕!”
言下之意,是要他隻身前往,而且,指不定前麵龍潭虎穴,要缺胳臂少腿或者把小命丟掉之類的,可不要怪她何老板沒有事先打招呼。
正所謂皇帝不急太監急,某個“太監”替他的隊長急得很:“大個老哥,我的好隊長哦,您真的要一個人去嗎?萬一這婆娘下毒手怎麼辦?你那麼多銀子,哪兒的姑娘找不到?何必非在一棵樹上吊死呢?”
“你們這些年輕人呀,哪裏曉得,這叫男人的挑戰,越是難得,越是想要。”田大個一拍阮軍的肩膀,站起身,壓低了音量卻又要讓那些豎起耳朵光明正大偷聽的人聽到。
“這就叫牡丹,啊,不對,那可是帶刺的玫瑰。嗯,玫瑰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啊!”
阮軍還想勸上兩句,但他全聽不入耳:“走吧,回去準備準備,哥哥我今晚還有大事要辦呢!”兩人走時,何莎帶著的兩個孩子正要上馬車,都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田大個好似渾然不覺,就這樣離開了淘金賭坊。身後看熱鬧的眾人,見主角們都散了,便紛紛回到賭桌上,繼續他們的快樂的,瘋狂的,揮金如土的活動。
何老板擺下鴻門,田大個單刀赴會,這作為最新的段子立即在定城的大街小巷傳開,成為老少鹹宜,茶餘飯後的必備談資。地下賭坊甚至開盤,賭那膽大妄為的田大個能否從何老板的皮鞭之下活著回來。
他僥幸逃脫的賠率,是一賠十,盡管如此。還是沒人看好這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連何老板的豆腐都想沾的登徒子。
而何莎的宅院,掛上了大紅燈籠,布置得像過節殺豬般喜慶。
“大幹娘,您今天說的賭徒應該有的兩種心是什麼?”冷朝已經到了事事都好奇的年紀,又比其他同齡的孩子更加專注,更加執著。
“就是好勝心和平常心。”何莎說道,親手幫小夕束好送掉的發帶,“跟哥哥去玩吧。小朝,你慢慢想,自然會想明白的。”
“幹娘,你真的要和那個什麼什麼天吃飯嗎?”小夕巴巴的問,童言無忌,“要是被西門叔叔知道了,他會生氣的。”
“你管他幹什麼?”何莎說,“雖然你大幹娘嫁了人,但是想和誰吃飯就和誰吃飯。”
“真的?”橫著大刀匆匆趕來的男人堵在了大門口,火冒三丈。
冷朝識趣地拉冷夕出去,以免見識這家庭暴力,好心地合上門,為那些即將犧牲的桌椅板凳,花盆字畫,茶杯茶壺,默哀吧!
說不定,還得拆上一堵牆。
“我聽說,現在隻要花上足夠價錢,就能和我的婆娘一起吃飯了?”西門劍恒咬牙切齒,而何莎則樂意看他醋意橫飛的舉動。
“你的消息,倒也靈通。”當然欣賞一下就好,還有大事要做。“來了正好,待會飯局上,用得上你。”
西門劍恒一聽,火氣消了不少:“怎麼,婆娘,是要我幫你教訓那個臭小子麼?”
何莎笑吟吟地衝和自己一樣魯莽的丈夫擺了擺手:“別急,吃晚飯的時候,你就知道了。”
憋了好久,終於等到田大個上門,西門劍恒幾乎憋成內傷,門外候著的,下著重注的定城百姓也翹首以盼,田大個終於出現了。
何莎親自在門口迎接,掌心中血紅色鞭子一下一下地敲著,田大個嚴命之下,阮軍不敢繼續跟著,隻好在門外觀望,和其他人一樣,盯著田大個步入,盯著那厚重的黑漆大門,在他身後的門被關上。
入了客廳,滿桌的酒菜已經備好,撇退眾人,卻不似約定那樣,隻有何莎作陪。一個滿麵怒容,背掛大刀的男子,可沒有半分要走的意思。
“何老板,這可就不厚道了吧?怎麼還多一個?”田大個嘴上這麼說,卻十分不在乎地自顧自坐下,夾起一大夾菜便往嘴裏送。
“他是我男人。”何莎的一句話讓西門劍恒舒坦到了心底,臉上的殺氣也沒那麼重了。“如果是要幫冷竹做事,多了這個幫手,再好不過。”
“見過西門寨主,何老板說對了,此次還要仰仗您的幫忙。”田大個一拱手,西門劍恒表麵上是鏢局的武師,實際上,就是黑風寨的老大。放下筷子,擦了嘴上的因為亂塞留下的油汙,田大個的氣質與白日截然不同。
何莎對著轉變並不奇怪,她最關心的,是其它的事情:“在說正事之前,我想確定一下,冷竹還好嗎?”
“放心,她很好。”田大個說,“既然如此,何老板能否回答我一個疑問,紅布裏包著的是竹兒的黃玉簪子沒錯,還有一張從書上剪下的字貼成的條子,您怎麼就這麼肯定是我是她這邊的人?”
這布包,他之前打開過,紙條的內容,就是六個字:莎與來人密談。
何莎揚唇一笑:“那是林雨萱與我相識之時的一件趣事,也跟冷竹說過,再無旁人知曉。我的名裏,多了一點。”
田大個仔細看了她遞來的條子,果然在三點之間,還多了一點,不知道的人,隻會當是不小心沾上去的。
紙條突然收回,何莎斂去了臉上笑容:“如果我不太靈光的腦子沒有猜錯的話,你就是金亞天吧?你是王爺什麼的我不管,今天你在我的地盤,有些帳必須跟你算算。”
如玉的手一捏鞭子,真實的殺意渙散出來:“我在竹丫頭出嫁之時,送了她一大盒子首飾,珠寶,她就隻帶那一支,也隻留下那麼一支。她以為隻有她自己知道為什麼,但我和雨萱都知道,明眼人都知道。”
田大個一言不發,隻是取下了麵具,還有那可以讓眼睛變色的事物,琥珀色的眸子,與那黃玉相映生輝。
何莎的表情,就越發變得冷峻:“哼,我還以為你不知道,結果你知道,但是不夠徹底。你知不知道她一生就隻願戴這一支簪子,也就為了這簪子的顏色與你那麼一星半點的關係,千山萬水,貧賤富貴,她都帶著,不離不棄。我以為她會聰明點,早該把那簪子扔了,誰知她還是那麼傻!”
猝不及防地,紅色閃電劃過,清脆作響,裂帛之聲。隔著桌子,金亞天的臉側和手臂,同時多了一道深深的血痕,而滿座的菜肴,竟是分毫無損。
何莎揚起笑,在燭火之下,有些讓人膽寒的味道:“好,還算你有幾分骨氣,若是你剛才避開了,老娘今天就不會讓你活著離開這屋子!”
又是一鞭,精確無誤地打在同一位置,加深了傷痕和疼痛,後者依舊未避,隻是盯著那簪子,目光灼灼。
“想都別想!”何莎揚鞭,朝那隻伸向簪子的手打去,而金亞天不理會她的攻勢,隻是將那簪子牢牢抓握在手心。手背在一擊之下,血肉淋漓,另一手以猛鷹博兔之勢,抓握住了鞭子末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