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竹動了動頭,就要撐起身子來,不料中毒的右肩使不上勁,又重新摔回了地上。但她不放棄,依然要掙紮著坐起身來。
“快躺下!”金亞天阻止道。“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冷竹深吸了口氣,像是在平複體內的什麼東西,“應是無礙。”
“無礙?”看她動一動頭上就滲出汗珠來,這叫無礙?蒼白的臉上一點血色沒有,這叫無礙?嘴唇雖然不及剛才黑紫,但已被強忍疼痛的她咬出了血痕,這叫無礙?
“你給我躺好,不許亂動。”想下命令一樣說完之後,金亞天不知道是該生氣還是該心疼這女孩。
冷竹不知道金亞天為什麼這樣生氣。是怪她半路折返,還是因為她一衝之下把兩人一起帶進了懸崖。
她看著金亞天到不遠處的火堆邊又回來,手上多了遺傳烤好的肉,到了她跟前,原以為要遞給他,誰知他竟取下了一片送至她嘴邊。
他,在喂她吃東西?冷竹一下愣了。
金亞天見她不動,直直地盯著他的手,望去,那手上滿是灰塵和血汙。想是她嫌不幹淨吧,雖說是個將軍,但畢竟是冷炎的女兒,從小到大錦衣玉食的。自己又何嚐不是呢?剛才是餓昏了,現在看來確實有些難以下咽。
“我去洗手。”金亞天正要起身,手卻被冷竹左手拉住,她吃力的抬頭,將那蛇肉吃到了嘴裏。
重新躺回地上,冷竹嚼著那肉,慢慢咽下,喘了口氣,說道:“謝王爺。味道很好。”
金亞天舒心地笑了:她並不在意這些。他繼續扯下一塊蛇肉,送到她嘴邊:“你還真好伺候。以前我和皇兄偷偷抓了父皇養的錦鯉,內髒都沒剖,直接串了烤了,拿到蘭月公主麵前獻寶,結果她一聞那味兒,就直接吐了出來!”
迄今為止,冷竹見過的金亞天最舒心的表情,都是他在回憶蘭月公主。想到這裏,她如止水的心像被剛才的那肉堵著,有些憋悶。
不知道為什麼,一種冷竹自己也不知道的情緒在心中萌芽。麵對辨不明的情緒,她選擇了一貫的做法——逃避。於是,她轉換了話題。
“有追兵麼?”
“暫時沒有。”金亞天給自己嘴裏也送了一塊蛇肉,斯文地大嚼。
“醒來之後遇到的敵手,已經被你我吃下肚了。”
冷竹看了一眼那蛇的殘屍,“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蛇?”
“這種地方,沒遇上妖怪就不錯了。”金亞天想,虧她還問追兵還問蛇,若是平常的女子,早就眼淚汪汪地說怎麼辦或是對著那灘蛇肉嘔吐或是嚇傻了吧。
金亞天忍不住湊近她,說:“這麼久沒有人影,說不定我們都已經死了,現在在去陰間的路上,呆會就有鬼差來拘我們的魂。”
“我不信鬼神之說。”冷竹說道,“我信的,隻有此刻……我還活著。”
冷竹說著,眼皮一沉,眼前一黑,又昏睡過去。
金亞天急忙探去,手觸及她的臉,頓時一驚:“好燙!”
中了毒,受了傷,又淋了雨,估計再不找大夫,她是真的要去見鬼差了。
沒再多想,金亞天將昏迷的冷竹拉起負於背上,踩著厚厚的落葉,在那繁茂的樹林之中尋找出路。
“真是林子大了什麼東西都有。”金亞天嘟噥著,看著趴在河岸邊上,體態豐滿的,四肢粗短的,張著大嘴曬太陽的,還有鳥兒在那尖細鋒利的牙齒間跳來跳去的——
鱷魚!而且還不止一隻!河裏漂著的,岸上躺著的,足足有十來條。
背著冷竹在這林子裏從白天走到晚上再從晚上走到天亮,好不容易到了一個開闊可見天的水麵,竟是這樣彪悍的場景。
從剛開始的大蛇到幾隻伸出黏黏的舌頭想把他收到嘴裏的大蛤蟆,從結著三角形巨網的大蜘蛛到翻著眼皮子俯在石頭上渾然一體的鬥大的蜥蜴……這林子裏怎麼竟是些個頭巨型的家夥?
這下好了,怎麼過河呢?
沿著河走又要重新步入叢林,強行渡河麼這些長著尖牙的家夥估計很樂意上來撕了他們做早點。若是回頭,背上的這丫頭估計必死無疑,無論是毒死還是燒死。
她越來越高的體溫也灼燒著他的心。到底該怎麼辦?
正在這時,寬廣的河麵上一隻小蓬船引起了他的注意,船尾一個四十歲左右的漢子劃著漿,船頭坐著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讓他驚訝的不是突然出現了一隻船,而是那些凶神惡煞的鱷魚,見到那船,居然紛紛掉頭遊開了!
如果能上那船的話,或許還有一線生機。金亞天想道,即使那是拭劍閣的人,僅僅是為了那船,也有一拚的理由。
“船家!”他喚道,走到岸邊,小心地避開那些鱷魚,一手托著背上的冷竹,另一手扶在腰間刀柄上。
那船聽見他喚,真的靠岸了,那個船夫一臉老實相,而坐在前頭那男子卻根本看都不看他們,欣賞著這長河朝陽。金亞天看著他的背影,覺得他的坐姿十分眼熟。
金亞天問道:“敢問船家,這裏是哪裏?離皇城遠麼?”
船夫答道:“此處喚作靈蛇山,離皇城不遠,但是路難行,怕是要走上三兩日。”
“那這附近可有村落或是集市?”
“渡了河不遠了。”
金亞天一拱手:“可否勞煩店家渡我們過河?我兄弟病了,急需大夫診治。”
“大夫,這……”船夫剛想開口,就被那年輕男子打斷了。
“讓你渡他你就渡,囉嗦什麼?”他轉過頭來,眉清目秀卻有些不羈,並不是金亞天認識的。
“是!”那船夫應聲道,“但是公子您不下船了麼?”
“哼!”那男子氣呼呼地轉頭,說:“不去了,時辰都誤了,去有什麼用?”
船夫見他氣惱,也不敢多說什麼,讓金亞天負著冷竹上了船。金亞天將冷竹放入船篷,自己也進去了。他環視著小小的空間,並無什麼特別,隻是這船的木頭散發出一種淡淡的藥味,想是這氣味驅散了那些鱷魚。
待船行至河中心,船頭的那男子鑽進船篷衝金亞天冷冷地說了一句:“你看是自己自殺謝罪還是我把你推下河去喂鱷魚?”
臉上竟帶著嬉皮笑臉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