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蠻也是暗暗地鬆了一口氣,如今看來,小五是勝券在握,小六也有一大半的機會,極兒的文章是寫得不錯的,即便文不對題,也出不了糗。
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十八妹了,不過轉念一想,反正對十八妹也沒抱過什麼希望,算了。
回了摘星樓,極兒鬱鬱寡歡地回了房中,連晚膳都不吃了。
落蠻端著飯菜敲響了他的門,探頭進去,極兒抱著雪狼坐在床上,抬起了眸子,看到落蠻進來,他放下了腿,“嫂嫂!”
“怎麼不吃飯啊?是不是累著了?”落蠻含笑走進去,把飯放在羅漢床的茶幾上,便坐了過去問道。
極兒搖頭,拍拍雪狼的腦袋,讓雪狼下去,雪狼伸頭過去吃了他碗裏的肉,才大搖大擺地下床去。
落蠻氣得很,“外頭有你的份!”
“嫂嫂,別罵它。”極兒拉著她的袖子道。
落蠻端詳著他,“今天沒精神,是怎麼回事?因為歲考的事嗎?你現在記不得事,考不好情有可原,等你以後好了,考個狀元,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嗎?”
極兒眼底有些受傷,“嫂嫂認為我考不好嗎?嫂嫂對我就這麼沒信心?”
“不是,不是,嫂嫂對你可有信心了,”落蠻忙地改口,“我是怕你自己有心理負擔,我肯定相信你能考好的,但是,萬一考不好的話,嫂嫂也能理解,不會責備你的。”
極兒塌下肩膀,怏怏道:“算了,嫂嫂,我們出去吃飯吧。”
落蠻覺得自己可能說錯話了,但是,總不能給他太高的期許,雖說這一屆秀才不限人數,可臧大人審題嚴格,不會賣人情的,一旦輪榜出來,他榜上無名,那不是更失望嗎?
她覺得煒哥懂得安慰人,便先帶他去吃飯,然後叫煒哥跟他談話。
吃了飯之後,宇文嘯就帶著極兒去遛虎狼犬,宇文嘯走在前頭,極兒拿著夾子走在後麵,依舊顯得神情落寞。
落蠻看了極為心疼,或許這一次開放皇家的子弟一同考試,是錯誤的,皇家的考核,應該另外進行。
“蠻哥,說錯話了?”黑影靜悄悄地過來問了一聲。
“洗你的碗去。”落蠻白了他一眼。
黑影摸摸鼻子,無趣地走開。
宇文嘯帶了極兒坐在肅王淩雲閣的圍牆上,他帶著極兒飛上去,拉著他的手,此舉對極兒來說十分冒險,圍牆不高,但是嫂嫂不允許他翻牆做這些危險的動作。
虎狼犬各自散去奔跑遊玩,雪狼追著順風耳犬,轉了幾個圈之後,在草地裏打滾,虎爺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到了摘星樓的圍牆那邊,聽隔壁老太太和兒媳婦吵架。
“生你嫂嫂的氣?”宇文嘯讓他坐定之後,便笑著問他。
極兒想了一下,“倒不是生氣,就是覺得嫂嫂變心了。”
宇文嘯失笑,這都能談得上變心?不禁搖頭笑道:“你嫂嫂不是變心,她還是很緊張你的,就是她這個人嘴巴笨得很,不會說話不會來事,你要原諒她,不能跟她計較,你想啊,連你都跟她計較,外頭的人豈不是也會欺負她?”
極兒臉色一正,“我不能讓人欺負她的。”
宇文嘯眸色溫暖,“極兒真是很乖的,有一件事情,極兒要放在心上的,那就是在這個世界上,她是唯一的一個,把你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也以最純粹的心來疼愛你的人,如果你受到傷害,你被人欺負,你嫂嫂可以跟欺負你的人拚命,而這一點煒哥也做不到,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能讓我不惜一切地拚命,那這個人就是你嫂嫂。”
極兒側著腦袋,“所以,就是嫂嫂護著我,煒哥護著嫂嫂?”
宇文嘯揉揉他的頭發,“是啊,但煒哥要護著的東西很多,所以,很多時候,煒哥會希望你嫂嫂能頑強堅韌,有足夠的自保能力,正如你嫂嫂也希望極兒能堅強,因為,她有時候也要護著其他人。”
極兒想了一下,卻不是很明白,“那為什麼煒哥要護著其他的人或者東西,不能隻護著嫂嫂一個人呢?我看話本裏都是這樣說的,郎君就隻護著娘子,其他什麼人什麼事都等閑。”
宇文嘯微微抬頭,看著黝黑的天際,輕聲道:“有些人可以這樣做,但我和你嫂嫂都不可以,我們都很清楚,愛情不是生命裏的唯一,在心裏必定有些東西是重於自己或者對方的生命……”
“是什麼?”極兒心頭一緊,問道。
宇文嘯收回眸光看著他,“極兒覺得呢?”
極兒想了想,腦子裏似混沌一片,也似有一絲亮光,“是其他人的命?”
“是其他人的命,是責任,是家國天下,”宇文嘯輕輕吐了一口氣,“或許像我和你嫂嫂這樣的人,會活得很累,但是,我們從一開始就選擇了這個,而且,總需要有這樣的人,很多很多這樣的人,才能支撐起家國的脊梁,極兒,如果有一天,我和你嫂嫂都要上戰場,那我們就有可能回不來,這個時候,極兒要做的事情,就是像煒哥說的那樣,頑強地生活下去,照顧好順風耳和雪狼,這就是你的責任!”
極兒整個有些慌亂,“煒哥,我想哭!”
“不用哭,煒哥隻是說可能而已。”宇文嘯搭著他的肩膀,柔聲道:“但煒哥說的話,極兒要好好地記在心裏,不管我和你嫂嫂往後如何,去了何處,都必定會記掛著極兒,心在一起,便永遠在一起。”
兄弟的手,漸漸交握在了一起,宇文嘯的話深深地印在了極兒的腦海中,腦海中,又仿佛泛起了另外一番話,是父親說的話,和煒哥的話漸漸重合。
父親說,軍人當如此!
回到摘星樓,極兒過去抱了一下落蠻,然後眼底泛著淚花說:“嫂嫂,我永遠都不會和你生氣的。”
說完,就跑回了房中去,留下落蠻風中淩亂,抬頭看著一臉深沉的宇文嘯,“他怎麼了?”
宇文嘯上前挽著她的手臂,“沒什麼,隻是借這個機會,跟他探討了一些更深層次的問題。”
“什麼更深層次的問題?”
宇文嘯淡笑,“我們或許要上戰場,或許回不來的問題。”
落蠻一怔,定定地看著宇文嘯,其他人聽得這話,也都紛紛看了過來,隨即,又移開眸子,事實確實如此的。
落蠻心頭微亂,上戰場的話煒哥說了不止一次,她確定上戰場是必須的,至於回不來……自然也想過,上戰場哪裏有說百分百可以全身而退的?隻是,跟極兒說這樣的話,他會胡思亂想的。
“他會懂得的,也必須懂得!”宇文嘯靜靜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