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和李崇義互相看了對方一眼,挑起眉。
這個聲音,正是昨天晚上才有過爭執的,被寵壞的那位孫家小郎君孫寶的聲音。
看這意思,這是跑酒樓來和朋友吹牛來了?
莫不是昨天教訓還沒吃夠?
回退了帶路的小二,秦朗帶著兄弟幾個輕手輕腳的上了二樓,尋到了孫寶所在雅間的隔壁坐下,想要聽聽這孫家小少爺,還能說出什麼來。
“那些外鄉人如此膽大,竟然連你都敢打,真是膽大包天!”一個略微有些粗嘎的聲音道:“你爹娘那麼疼你,是不是當時便帶人把那些外鄉人揍了一頓?”
孫寶略有些迷惑的聲音響起:“這哥哥倒是沒看見,哥哥屁股被摔得疼,爹給哥哥找郎中診治,那些外鄉人有沒有挨打哥哥不知道。”
“那些外鄉人臉上有沒有傷你都不知道?若是有傷,那便是你爹娘對他們動手了,若是沒有,那便是沒有動手,說明你爹娘不疼你!”
“哥哥也沒看他們啊,哪裏能想到這些。”
“那樓下的桌椅板凳可有異樣?”粗嘎的聲音似是十分的不可置信:“這你總該知道的吧?”
“打架哪有不摔東西的,若是那家店鋪東西都完好無損,說明你爹娘定然沒有替你出氣,說不得還背著你跟那些人道歉了!”
聽到這裏,秦朗不由皺起了眉頭。
這個粗嘎的聲音說出來的話,怎麼聽怎麼讓他覺得有些挑撥離間的嫌疑。
隻是這延州城不全都知道,孫寶他爹把孩子嬌慣上天,他在這裏挑撥離間有什麼用處?
且還別說,這人挑撥離間,竟然把禍水往他們身上引。
小程剛張開嘴想要說話,便被秦朗眼色製住。
哥幾個接著凝神靜聽隔壁的談話。
好似孫寶想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氣哼哼的道:“爹果真是騙哥哥的,雖然哥哥沒看到那些外鄉人臉上有沒有傷,可客棧的桌椅板凳卻都是完好無損的。”
“如此說來,我爹娘根本就沒幫哥哥出氣!”
“我就說吧。”粗嘎的聲音幸災樂禍的道:“你往常總在我麵前說你爹娘對你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寵愛你,結果也不過如此。”
“連你被人打了都不幫你出氣,你以後莫要在我麵前吹牛了!”
“我沒有吹牛!”孫寶的聲音帶著一絲怒意:“我爹娘對我確實很好,我要什麼便給什麼。”
“反正不管如何,這次打賭你輸了,你認是不認?”粗嘎的聲音中帶著一絲不屑道:“你若是不認,以後我便再也不和你玩了。”
半晌,孫寶的聲音再次響起,好似十分低落:“認就認!”
“那你說吧,這次你又想要什麼,我給你便是。”
“我看你好似不太甘心,要不這樣,我與你再打一個賭,你若贏了,這一次打賭也算你贏,你若輸了,以後便要聽我的話,怎麼樣?”
“你說,要打什麼賭?”
“你不是說你爹娘從未打過你嗎?這樣,你去你爹書房拿一樣東西,若是你爹不揍你,我以後便承認你爹娘是真的疼你。”
粗嘎的聲音裏充滿了不懷好意,被隔壁的秦朗等人聽的清清楚楚。
這場牆角聽到現在,秦朗心裏越來越懷疑,這孫寶是不是腦子不大好使。
怎麼行事這般幼稚?
不管是官宦人家還是普通商戶,家裏的書房都是最重要的地方,放置的都是重要的東西。
那人攛掇孫寶去孫家書房偷東西,定然是心懷不軌,這孫寶連這都看不出來,難不成是個弱智?
“那不行,我娘跟我說過,不許我去我爹書房裏玩,不然以後就不疼我了。”
粗嘎的聲音冷嗤一聲:“不過區區一間書房你爹娘都不讓你去,還說疼你?也就你這個傻子相信吧!”
“說不定什麼時候你爹娘看你煩了,就把你趕出家門讓你討飯去了。”
“才不會!我爹娘才不會!”孫寶怒吼一聲,聲音隱約還有些顫抖。
“那可說不準,你若不試試,怎麼能知道你爹娘是真的疼你還哄你的?”粗嘎的聲音誘哄道:“也不讓你拿什麼重要的東西,就拿你爹用過的宣紙就行。”
“反正宣紙被寫過字畫了畫之後便沒用了,你爹也得找人來扔掉,你拿走了還是幫了你爹,免得你爹麻煩,說不定你爹知道了還會誇你長大了,知道幫忙了。”
“真的?”孫寶似是不確定的道:“我爹真的不會生氣反而會誇我?”
“當然了!”粗嘎的聲音笑道:“你若不信試試不就知道了麼?說不定你這麼做之後你爹一高興,再也不會限製你,不許你出門了。”
“那行,我試試。”好半晌,孫寶才似下定了決心一般道:“這次打賭若是我贏了,你不光要承認我爹娘是真的疼愛我,以後還得聽我的。”
“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得做什麼,你若是答應,我就與你賭了!”
“成!我答應你就是。”粗嘎的聲音中隱藏這一絲得意:“隻不過,你帶出來的宣紙必須得我滿意才成。”
“若是我不滿意,你就得繼續往外拿,拿到我滿意為止,行不行?”
“行!就這麼說定了!”
一陣響動過後,孫寶的聲音再次響起:“那我先走了,你別忘了咱們的賭約,等我拿到東西再來找你。”
“行,一起走。”然後便是一陣腳步聲,隱沒在樓梯口。
“怎麼回事?我怎麼覺得這孫寶好似有些不對勁啊?”小程皺著眉道:“昨天雖說他看著囂張跋扈,可感覺還挺正常,怎的忽然變得像是腦子有問題了?”
他與李崇義生在公侯之家,自小便知書房的重要性。
這孫家家大業大的,書房中放的定然都是生意中的機密東西,怎的這孫寶像是腦子進水了一般,幫著外人在自家書房偷東西?
尤其是那個人,攛掇孫寶偷得,還是寫過東西的紙張。
紙張值錢不值錢,端看紙張記載的是什麼了。
若是他們這些人隨手塗鴉的練字之作,便是扔在大街上都沒人要,可若是紙上記載著重要的東西,落入對家手裏,那可就不妙了。
李崇義也跟著搖了搖頭:“這孫寶確實有些不對勁,方才與他說話那人定然不是好人,說不定便是孫家生意上的競爭對手。”
“若真是被他通過孫寶的手,在孫家書房拿到什麼緊要的東西,孫家這次怕是要不好了。”
隻不過,不管是孫家還是那個不懷好意的人,跟他們都沒什麼關係。
若是孫寶得手,孫家損失巨大,那也隻能怪孫家自己,怎麼會有這麼一個吃裏爬外的兒子。
既然是對手,互相傾軋之間誰還會在乎手段,勝者為王敗者寇,莫說生意場上,就是官場不也如此麼?
秦朗握著酒杯沒吭聲,小程抬頭看過來:“阿朗,這事我們管不管?”
還沒等秦朗說話,李崇義瞪了小程一眼率先開口:“管什麼管?我們又不是孫家的什麼人,和孫家也沒什麼交情,管那麼多做什麼。”
“再說了我們這次出來是遊玩,少給自己身上攬事。”
再說了,他們又不是神仙佛祖,心懷慈悲,看不得人受苦受難。
這種事情管得過來麼?難不成見一次管一次?
小程歎了口氣:“難道這些我就不知道,還需要你來說麼?”
“隻是總歸被我們碰上了,提醒總該提醒一聲的吧?”
“雖說這孫寶不咋的,可他那爹卻是不錯,今天一大早還讓孫家下人送來好多禮品,若是不管不問,總覺得心裏不大得勁兒。”
其實雖說昨日孫寶那家夥態度張狂了些,可到底也沒做什麼,隻放了幾句狠話而已。
說起來,還是他把孫寶摔了兩回,人家爹娘沒胡攪蠻纏不說,還送來那麼多禮品賠禮道歉,讓他心中好生過意不去,覺得自己實在有些過分。
是以今日碰到這事,便想管上一管,好歹別讓孫家吃了虧。
再說了,剛才攛掇孫寶的那人,隻聽說話便知不是什麼好東西,他雖然算不得多麼正直的人,可也見不得這種混賬欺負人。
他這麼一說,李崇義不吭聲了。
其實管不管的他根本無所謂,自家兄弟想管就管唄,左右不管什麼事,他們的身份都壓的住。
他是個不愛管閑事的人,但架不住自家兄弟愛管啊!
秦朗淡淡的看了小程一眼,倒是沒想到這家夥看起來凶神惡煞的,心腸卻軟成了這樣。
“你若想管,一會兒讓昭玉宮弟子出去查探一下孫家的事情,還有方才那人是誰,知道了他們之間的恩怨,才知道應不應當管這閑事。”
“雖說孫寶爹娘看起來為人不錯,可誰知背後又是什麼樣子,查清楚了才好插手。”
“反正這幾日閑著也是閑著,你若願意給自己找事情做,那便去做。”
“隻不過,若是管這閑事,說不得我們便要在延州城多住幾日了。”
他對孫寶本就沒多大惡感,後又有孫寶爹娘送禮物過來賠禮道歉,心中便更不在意了。
今日偶然間遇到孫寶被人攛掇著做不利於孫家之事,即便小程不說,他也會提醒孫家一聲,讓他們有個防備。
小程嘿嘿笑道:“多住幾日便多住幾日,左右咱們時間多的是,不差這幾日。”
自家兄弟說的對,還是先查清楚為好,莫要衝動。
萬一查到的是孫家表裏不一,那他就不管了,若是查到孫家果真不錯,不過順手幫一把的事,沒難到哪裏去。
說話間,小二端了飯菜上來,幾人不再談論這些,隻撿些有趣的事情說,吃飽喝足之後便回去,找人去查孫家的底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