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王氏一把拉住夏婉,眼裏滿是不可置信:“婉兒,你剛才說什麼?你兄嫂要把你賣到花樓去?”
“嗯。”夏婉垂下眸點了點頭:“當初若不是碰上了阿朗的爹娘,我如今還不知是個什麼模樣呢。”
哪怕到了現在,她仍然還記得當初的絕望。
她的親兄嫂啊!
爹娘才過世,屍骨未寒就要把她賣入花樓。
雖說爹娘在世時對她也沒有多好,哪怕時常不讓她吃飽飯,還得沒日沒夜的幹活,可好歹沒想著把她賣出去。
夏王氏眼淚一下子出來了,眼睛四處掃了一下,看到門口的掃帚,抄起來就衝夏大嫂撲了過去,沒頭沒腦的往她身上打。
“我打死你個攪家的毒婦,打死你個喪良心的!”
“誰給你的膽子敢賣了自己妹妹,還是賣入那種髒地兒?”
“婉兒在家時整日裏辛苦做活,家裏家外的活都幹,就這你倆還那麼狠心要賣了她!”
“現在還有臉來找婉兒哭?我打死你!打死你!”
夏大嫂被打的嗷嗷直叫,東躲西藏最後跑到夏大哥身後,拽著他的衣服躲閃。
夏王氏一看見夏大哥更生氣了:“我讓你攔,我讓你護著那個毒婦,兩個黑心爛肺的東西,看我打死你們!”
院子裏沒人去勸架,就那麼眼睜睜看著兩人挨打。
夏家夫妻兩個被夏王氏打的鼻青臉腫,雖說不甘心卻不敢多說什麼,隻能慘叫著出了夏村長的家。
待兩人跑沒了影兒,夏王氏丟下手裏的掃帚,整個人像是虛托了一般的癱在了地上,呼哧呼哧直喘氣,眼淚鼻涕一把,淒慘的模樣那裏還有一點方才氣勢洶洶的樣子。
“嬸嬸別氣了,不值當。”夏婉擦了擦眼淚,過去將夏王氏攙扶起來:“其實我還應該感謝他們,若不是他們賣了我,我怎麼會遇上阿朗。”
“這些年我也沒吃過苦,阿朗爹娘對我很好,很是心疼我,阿朗對我也很好,嬸嬸別傷心了。”
夏婉拉著夏王氏到屋裏坐下,給她擦了擦眼淚寬慰她,卻是半點不提自從阿朗爹娘過世後果的悲慘日子。
“你是個心善的,老天爺也護著你,才讓你遇到你夫婿那般的好人家。”夏王氏又是哭又是笑的。
“婉兒你以後記著,這樣的兄嫂不要也罷!否則早晚還是要喝你的血吃你的肉,沾不得啊!”
同在一個村子裏住著,夏王氏太知道那夫妻倆的性子了。
好吃懶做就不說了,那黑心婆娘整日裏東家竄西家竄,不是嚼舌根就是占便宜,可以說村子裏不討厭他們倆的還真照不出來。
“反正現在你也有了未婚夫婿,以後這裏就不要再回來了,你那兄嫂不管跟你要什麼,都不許給聽到沒?”
“嗯。”夏婉乖巧的點了點頭:“嬸嬸放心吧,我省得。”
她本也沒打算再管兄嫂,若不是為了要遷爹娘的墳,也想看一看一直護著她的嬸嬸,就連夏家村,她也不想踏入一步。
“那就好,那就好。”夏王氏欣慰的點了點頭。
總算是這個丫頭硬氣點了,不似從前那般軟弱,否則她還真是擔心,這丫頭會再次在他兄嫂手裏吃虧。
這婉兒的夫婿雖說她不知道是什麼身份,可隻看穿著打扮,還有言行舉止,再加上帶著的丫鬟仆人就知道,定然不是個簡單的,說不得是什麼大家族出身。
雖然她是個婦人沒什麼見識,可也聽說過大家族最是看重麵子名聲。
婉兒生活本就不易,若是再被那厚臉皮不知羞恥的夫妻倆纏上,惹得夫家不喜,婉兒的日子定然是好過不了。
小程等人看完了這場鬧劇,也將事情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說實話,大家族裏的齷齪事不必平民百姓家的少,可就算再是爭鬥傾軋,也沒人會去苛待女兒家。
家中的女兒本就是要外嫁的,個個都是從小嬌養,就等著長大了嫁出去,為家族拉來一份助力。
更況且,夏娘子是良民!販賣良家子是犯法的,別說是兄嫂,就是爹娘也是不允許的!
“阿朗,此事你不管管?”小程拐了一下秦朗問道。
這是若要擱在他身上,這種膽敢欺負他女人的混蛋,早讓他抓住一通臭揍,不打的他們哭爹喊娘都不算完。
可阿朗竟然十分冷靜的站在那裏,一點表示也沒有,真不像他!
“畢竟是婉兒的兄嫂,若是收拾了他們,恐怕其他人會說婉兒沒人性,欺負兄嫂。”秦朗冷冷的搖了搖頭。
“若是他們識趣,從此不再出現在婉兒麵前,今日這事便算了,若是他們還敢再來糾纏婉兒……”
剩下的話他沒說出來。
若是這對讓人惡心的夫妻倆再敢來糾纏婉兒,他就直接讓人拿了腰牌把縣令叫過來,當初販賣婉兒,人牙子和這對夫妻一起扔進牢房去!
大唐律,販賣良家子,杖五十,徒千裏。
到時候新賬舊賬一起算!
秦朗自然知道,在大唐私下裏父母賣子女的不在少數,但民不舉官不究,隻要沒人捅出去被人抓住,便不會有事。
古代的律法普及程度遠遠不及現世,子女對父母來說便是他們的所有物,要打便打要罵便罵,日子真的過不下去的時候,便也會將家中不受寵的女兒發賣出去,換些銀錢過活。
這種事情別說左鄰右舍,就是村長也是不管的。
但現在不是有秦朗在嗎?別說此事本就是觸犯了律法,就是以他的身份,也絕不是一介平民和人牙子能抗衡的,收拾他們,再簡單不過!
眾人被這一幕鬧劇整的也沒心情吃喝了,草草吃了些東西,又讓夏村長幫他們找一個村中閑置的空房出來以供他們落腳。
他們人數不少,就算是村長家有那麼幾間空屋,可卻遠遠不夠安置他們的。
趁著這個時候,秦朗將遷墳一事道出,本想著這事水到渠成,卻不料夏村長麵有難色。
“秦家郎君,不是我不給你辦,實在是有夏娘子兄嫂在,他們是定然不肯讓夏娘子將爹娘的墳遷走的。”
“女兒畢竟是外嫁女,若是家中真的無人了,那遷了便也遷了,可現在她家還有個兒子在,這事便不好辦了。”
秦朗挑了挑眉。
來之前他並不知道夏婉家中還有親人,而是以為父母雙亡無親無靠,是一介孤女,這樣想要遷走父母的墳輕而易舉。
可來之後,看了夏家夫妻倆的做派,他心裏自然也知道此事不易。
“婉兒,你怎麼想?”秦朗轉向夏婉問道。
“你若是決心想要遷墳,那此事便交給我,若是你還念及兄妹之情,那此事便作罷,以後我帶你回來祭拜也就是了。”
他與夏家這些人都不熟,遷不遷墳全在夏婉一念之間。
“其實你爹娘的墳吧。”夏王氏遲疑著道:“除了我和你伯伯去祭拜過,你兄嫂從未去過,他們兩個連自己的日子都險些過不下去,吃不飽飯,自然也沒心情去祭拜父母了。”
“隻是,你若是不提這個事還倒好,若是提了你那兄嫂定然是不會罷休,定會以此來長期要挾你。”
“照我說你就別遷了,哪有家中有兒子,外嫁女還為父母遷墳的?”夏王氏拍了拍夏婉的肩膀道:“你若是有心,逢年過節的祭拜一下便是。”
夏婉沉默片刻,搖了搖頭道:“就是因為我知道他們的為人,才會想要把爹娘的墳遷走,好歹離得我近些,平日裏拜祭也容易。”
說完看著秦朗道:“阿朗,我是想要將爹娘的墳遷走,與阿爹阿娘葬在一處,不想讓他們過世之後無兒女祭拜。”
“行,既然你下定了決心,這事你就別管了,交給我吧。”秦朗點了點頭轉身出門,找了一個親兵,將自己的令牌交於他,讓他到縣衙找人去。
以夏家兄嫂的性子,若是不先將他們打壓下去,定會哭天搶地糾纏不休。
想必夏婉也應該知道,自己若是出手,夏家兄嫂二人討不了好,她既然說了這話,定是不會再念及情分。
正好,他想替夏婉好好出出氣,懲治這二人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