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天性心髒病,也叫房間隔缺損,一般心髒間的隔會在胎兒時期緩慢張合的,出生不久就會關閉,但是會有一些情況像你一樣,隔一直沒有張合。所以你是不是經常會出現心悸、氣喘、咳嗽的情況?”醫生平靜地回答,長久的看病習慣,從他臉上看不出什麼信息。
蟈蟈了然地點點頭,想起什麼,突然問一句:“我現在還能治愈嗎?”
醫生想了想,回答道:“一般像這種手術最好是在5歲到15歲期間做,過晚做會存在一定的風險,不過現在的技術已經成熟,所以你不用太擔心。我建議經量早地做這個手術,不然拖的時間太長,過了太久後的治療不會太簡單,而且身體也不好。”看出了蟈蟈還是學生,醫生建議她和家人多溝通,快一點準備手術的事宜。
蟈蟈沒有太大的驚訝,點了點頭,拿過病曆道:“謝謝你,醫生,我回去考慮考慮。”
她走出門口的時候,看了一眼一旁的小林童鞋,後者一見她出來就迎上來,看出蟈蟈的表情有些落寞,他沒有再說什麼,隻是淡淡地說道:“我送你回去吧。”說完,不由蟈蟈拒絕,徑直取了車等在門前。
蟈蟈看著他硬硬的臉,有種自怨自艾的錯覺,一點不像往日兩人說話時候的沒心沒肺,她一向是最不怕在小林童鞋麵前不顧形象地扯寫有的沒的了。反正像小林童鞋這樣的聖人形象包容度超好,因為不介意小林童鞋嘲笑她。可是沒有,今天什麼都沒有。
蟈蟈坐在車後一直沒有出聲,聽著車輪碾過路麵的聲音,伴著周圍還算安靜的環境,時間還很早,林淩飛騎車的速度很慢很慢。慢得蟈蟈都要覺得他簡直在兜圈子了,明明不算太遠的一段路,他偏偏繞著商店街走了最遠的那一段。下一段路又是如此,慢悠悠的地繞了好大的一圈。
“停車!”在繞了有一段路時,蟈蟈忍無可忍地喊,林淩飛一個詫異,吃了一驚,速度明顯地一變。但他置若罔聞,繼續向前踩去,後頭的蟈蟈開始敲車尾了:“我要下車,快點停下來!”
林淩飛的速度依舊不變,倔強地一直騎著騎著,似乎沒有聽到任何的要求。蟈蟈忍不下去這樣的詭異氣氛,不顧車沒有停下來,挪動身體,朝旁邊一躍而下,猛然地跳躍下來後,不可阻擋的慣性讓她滾進了一旁的花圃裏。
“茲……”一陣利銳的急刹車聲音響起,蟈蟈還窩在花叢中咧牙呲齒地摸著腳踝,想爬起來之際,一個身影已經搶先一步,蹲在她麵前焦急地問:“怎麼樣?摔到哪裏了?”
蟈蟈茫然又倔強地甩開林淩飛想扶住她的手,冷冷地回道:“我沒事,不用扶我,我自己起來。”
“你還想逞強到什麼時候?”林淩飛幾乎是想都沒想就吼出來了,他不顧蟈蟈的固執,一把翻開蟈蟈的手,擋著下麵的腳露了出來,紅腫一片。昨天的傷還沒好,現在又跳車,剛處理好的傷口再次弄傷,林淩飛心痛又難過地將紗布重新纏好,被蟈蟈一把推開。
“我沒事,我可以自己回去,你不用管著我。”蟈蟈咬著唇想站起來,身旁的小林童鞋固執地要扶著她,她推開,他還是扶著,她再推開,他又要賴上來扶著。蟈蟈加大了力氣,後者分明就不給麵子。
她的不耐漸漸被激起,劈頭蓋臉地就質問林淩飛:“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憐,所以跑過來可憐我,那樣你心裏頭就好受一些。我告訴你,我現在啥事都沒有,我很好,你的好意我通通的心領了,請你不要再管我,離我又多遠就多遠。”
她說的決絕,義無反顧地推開林淩飛就要走,腳下的一陣刺疼令她忍不住皺了皺眉,但她什麼苦都沒有叫疼,一瘸一瘸地走出了花壇。一出花壇就四處張望,一時看不到的士,沒有辦法,蟈蟈繼續咬緊了唇一瘸一拐地走。走出了一段路,身後沒有腳步響起,她難過地一甩頭,艱難地向前走去。她想,今後小林童鞋應該不會再和自己說話了。
不肯回頭地走了一段路,腳踝處疼得受不了了,蟈蟈有些惱怒地一跺腳,真想罵一句“連你也欺負我!”,但是腳踝處一用力的刺疼刺激得她忍不住停住了腳步,一身的冷汗立刻冒出。蟈蟈泄氣地靠在一邊牆上,不住地咒罵自己的沒出息,瘦小的身軀在角落顯得特別孤單。
身後傳來熟悉地車輪碾過路麵的聲音,下一刻蟈蟈就看到身旁一個熟悉的影子,在路邊斑駁的樹蔭下顯得格外高大。她看了一眼那個身影,腳步不由自主地往角落縮了縮,這樣子還真是丟臉到姥姥家了。
白色的球鞋默默走近,在她身旁停住,瘦削的身影擋住了蟈蟈絕大部分的方位,蟈蟈難過地抬起頭來。小林童鞋那看不出是否生氣的臉在陰影下沉默,白色的校服襯著他寬瘦的肩膀,顯得那般寂寥,仿佛上麵壓著許多的重擔。他本不需要做這麼多的,蟈蟈的臉色暗了暗。
“我自己能走,不需要人扶。”沒等林淩飛開口,蟈蟈已經嘴硬地不甘示弱,一手推開林淩飛就要走開。
“唉……”一聲長歎在身旁幽幽地響起,震得蟈蟈是頭皮發麻,她的自尊心還在強撐著,心裏頭早已經坍塌一片了。她想要是換了別人,鐵定回過頭去立即抱住人家,可是她沒有,她也不想有。
因為我是郭公主,所以我會比別人堅強。蟈蟈的名言很簡單。
蟈蟈拖著腿一拐一拐地走,扶著牆邊的路越發的窄,隱隱能看見牆角的綠苔蘚,幼小但頑強地爬上了牆壁。蟈蟈每走一步,身後的人就緊緊地跟上,她都不知道聽到小林童鞋歎氣了多少次。每走一步他就歎一下氣,每一步的不美觀都落在他的眼裏。蟈蟈倔強地甩過頭對著牆,故意裝作什麼都沒有看到,隻顧著自己走。
就這麼短短的一條街幾步路的距離,他們竟走了近半個小時。
林淩飛似乎已經把他的車丟到九霄雲外去了,一點都沒有去理會,陰涼的人行道上兩個人的別扭引來了別人的矚目。蟈蟈明顯聽到了路人的議論聲。
“兩個人是在幹什麼?一個走不動,一個跟著走的。奇奇怪怪的!”
“看那校服好像還是S中的,現在的中學生啊,真是讓人猜不透。”
“重點中學的都讀書讀傻了吧!”這句話明顯地帶著酸意。
細細碎碎的聲音傳來,蟈蟈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她偷眼看了一眼小林童鞋,後者似乎一點感覺都沒有,繼續跟著她不放。她的表情難看到不能再難看的地步了,別人胡說什麼她都可以不在意,她有病而且是很嚴重的病也可以接受,但她不能承受別人悲天憫人的關懷。
“在我發飆之前,你最好讓開。”蟈蟈低著頭,壓抑著聲音,幾乎是擠壓出最後的一絲容忍。
但她話音剛落,一個強硬的手臂一下子硬生生地掐出了她的肩膀,林淩飛充滿怒意的臉不出意外地出現在她麵前。
“我可以由著你做一切想做的事,保留你所要的尊嚴,但是你不能剝奪我跟在你背後的自由。”小林童鞋的臉從未有過的剛硬,眸子裏亮了又亮,盈盈間有什麼東西在一點一點地破裂開去。
一陣風吹過,呼啦啦的樹葉子紛紛揚揚,泛黃地鋪陳一地,掩蓋一地光影。他的背後像是一道牆,堅硬如斯卻要撞個頭破血流,蟈蟈的眼前頓時一片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