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醒來的時候我突然做了一個決定,跟媽媽走。
伊落問我為什麼,我說,我畢竟不是爸爸的親身女兒,如果留在爸爸身邊,總會讓他想起媽媽對他的背叛。也許爸爸不會恨媽媽,但是這是一個恥辱,我何必留在我最愛的爸爸身邊時時刻刻提醒他他曾被戴過這麼一頂綠帽呢?我要去媽媽那裏,既然紀牧之欠了我十八年的父愛,我理應討回來。
心動不如行動,很快我便把我的決定告知了爸爸和紀牧之。爸爸沒有回應,紀牧之帶著媽媽到伊落家來接我。伊落想送我去,我拒絕了。
在路上,媽媽和紀牧之一直在和我說話,我看著窗外有一搭沒一搭的回應著。紀牧之告訴我他請阿姨把閣樓收拾好了,我喜歡的話就住在閣樓上,不喜歡的話還有別的房間。我淡淡的說了句謝謝,之後靠在車後座上睡著了,再醒來已經到了目的地。
“西顧,快出來,這是你妹妹啊!”紀牧之很開心的喊著,從屋裏出來一個身材欣長的男生,不是那個讓人不喜歡的紀西顧是誰?嗬!
“妹妹?”他衝我挑了挑眉毛,似乎在警告我不要入侵他的領地一般。我正好笑他的表情的時候他突然換了一張臉:“叔叔,東西這麼多,我幫您拿吧!”
叔叔?紀西顧不是紀牧之的兒子?
“西顧是牧之前妻領養的孩子,他前妻沒有能力撫養西顧,所以他就把西顧留在身邊了。”媽媽似乎看出了我的疑問。
小閣樓很舒服,空間不是特別大,但是有一麵大大的落地窗,可以從窗戶直接看到海。暖色調的裝修,床是我最愛的純白色。落地窗旁邊有一架鋼琴,我看見鋼琴的一瞬間恍惚了,我想到爸爸才給我買的鋼琴,可是分開了對不對?
東西全是新的,除了滿櫃子的書之外,沒有一件是從爸爸那裏整理過來的。
“罌陌啊,這裏就是你的新家了!”紀牧之微笑的看著站在房裏的我這麼說。“西顧,你帶妹妹到小區裏走走,熟悉一下路。”
“好的。”紀西顧回答,然後一把拽著我的手腕朝樓下走去。
“早點回來啊!”身後還傳來紀牧之充滿喜悅的聲音。喜悅?你在高興什麼呢紀牧之?
紀西顧出了大門之後就甩開了我的手腕自顧自的在前麵走著,我無趣的跟在他後麵。不就是認個路,有什麼難的。
路過一個湖的時候我頓了頓,向湖上的亭子走去,也不管紀西顧是不是會跟來。
我脫了鞋子坐在台階上,把腳伸進湖裏,湖水很刺骨,但我卻感到很舒服。
“不怕又生病?”紀西顧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我沒有抬頭看他:“嗯。”
他在我旁邊坐下,遞過來一瓶二鍋頭。我伸手接過來,還是沒有看他一眼。
“你說我現在是叫你尹罌陌還是叫你紀罌陌?”他突然這麼問。我身子僵了僵,然後使勁把蓋子旋開。一股燒酒特有辛辣味撲麵而來。我仰頭喝了一大口,感覺這股辣一直從口腔燒到了肚子,暖洋洋的。接著我轉過頭去,麵對著紀西顧微笑著說:“紀罌陌好難聽的。”
“你應該還要轉學。”他自顧自的說。
“嗯。”
“你很沒勁。”
“嗯。”
“……”
他好像被我弄得有點無奈,半天沒有說話之後突然站起來用不容質疑的語氣說:“把腳從水裏拿起來,別一來這裏就生病,他會疼你完全是因為他太愛你媽媽。”
我聽了他的話,順從的把腳從水裏拿了出來。有點僵硬,皮膚凍得通紅的,有種病態的美感。
凍太久了,下肢有些麻木,穿鞋有點勉強。
紀西顧蹲在我麵前,從外套口袋掏出一包紙巾替我把腳擦幹,然後再替我把襪子和鞋子穿上。說實話我有點驚訝,他的動作讓我有點愣神。
穿好鞋襪之後我從地上爬起來,對他說了聲謝謝,然後走到亭子裏麵。
這個亭子建在湖中間,從這岸到那岸把湖分成了兩個半圓。我坐在亭子的椅子上朝湖裏看,有很多魚,成群結對的忽東忽西的跑。
“Passionissweet,Lovemakesweak……”手機響。我從口袋裏摸出手機,是伊落。
“Heygirl。”我突然有了調戲她的興致。
“靠,別調戲我!”她有點吃驚的頓了半秒之後嚎了一聲。
“不行啊,我難得想調戲你你還不讓我調戲。”
“我去你大爺的調戲!”
“嘿嘿嘿……”
“別笑了,笑的和二百五似的,問你呢,在那兒還習慣不?”
“我剛來,在那房子裏沒呆半小時,現在在逛小區。”
“你別迷路了。”
“有個三陪在,不會。”說著我抬眼瞧了瞧紀西顧,他在亭子的另一側,背對著我,應該沒有聽到。
“就是那天在海邊碰到那個?”
“聰明的孩子。”
“你他媽是和自己有多大仇啊?那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好吧!”
“我也沒說他是好人啊!”
“算了算了,我先掛了,沒話費了又,什麼時候有空了我找你哈!”
“嗯,拜拜!”
掛了電話之後紀西顧說該回去了,到吃飯時間了。
吃飯的時候紀牧之一直給我夾菜,說那些菜全是我媽做的味道可好了。我默默的吃,然後突然想起了林阿姨做的酸辣魚頭豆腐湯,我想爸爸和林阿姨了。
“我吃飽了,慢用。”我放下碗筷朝閣樓走去。我實在做不到和一桌子的陌生人親親熱熱的吃飯,我別扭,我沒胃口,我還是自己呆著吧!
關上閣樓的門,我搬了一把躺椅到落地窗旁,拉開窗簾,傾瀉一室溫暖,真舒服!我閉著眼睛感歎道。
我背著光在椅子上躺下,在腿上放了一本村上春樹的《失樂園》,其實我一個字都沒看進去。
正在我被太陽曬的昏昏欲睡的時候突然響起一陣敲門聲。
打開門,是媽媽。
“我和你……紀伯伯商量了下,想給你轉學,不知道你覺得怎樣?”媽媽坐在我麵前微笑著說。我看著她美麗的臉蛋想:你很希望我叫他爸爸麼?可是我叫不出來呢。
“都行,我沒問題。”我聽見自己這麼說。
“別老一個人悶在屋子裏,多出去走走。”媽媽這麼說著,輕輕的替我理了理亂了的頭發溫柔的笑了:“我們家罌陌越來越漂亮了,給媽媽彈首曲子聽聽好嗎?”我順從的在鋼琴前坐下,活動了下關節,開始彈那首《獻給愛麗絲》。
最後一個尾音結束後,我聽到有人鼓掌。回頭,是紀牧之,還有紀西顧。
“紀伯伯。”我禮貌的打了個招呼,報以一個燦爛的笑容。聽到我叫他伯伯,他的臉上的笑容稍微僵了僵,然後繼續若無其事的朝我走來。
“罌陌啊,我聽說你歌唱的不錯,沒想到你的琴也彈得這麼好,真不愧是我紀牧之的女兒,哈哈!”
聽著他的笑聲,我心裏莫名升騰起一股怒氣:“紀伯伯過獎了,原來我的鋼琴很一般的,是爸爸給我找了一個好老師。”
“嗬嗬,好好練,我不強迫你什麼,開心就好!哈哈!”他視而不見我的話裏有話爽朗的笑著這麼說。
媽媽走過來把他拉走了,一邊走一邊說:“媽媽和紀伯伯又是要出去一下,你要什麼和西顧哥哥說一下讓他幫你啊!”
“你好像很不乖噢?”媽媽拉著紀伯伯下樓之後紀西顧突然微笑著對我這麼說了一句話。
我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自顧自的在椅子上躺下繼續看我的《失樂園》。
“是叫你紀罌陌還是尹罌陌呢?”他靠在鋼琴旁裝作很傷腦筋的樣子這麼說。
“尹。”我頭也不抬的回答。
“算了,還是叫罌陌好了。”他又自言自語的說:“我帶你出去玩吧?”
“我要睡覺。”我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說。出去玩?和他?這裏我人生地不熟的,被他扔了怎麼辦?我沒那麼傻吧。
“不敢麼?”他開始用激將法的時候我從躺椅上起來又伸了個懶腰然後直接撲到床上,嘖嘖嘖,真舒服的床。
“喂!喂你幹嘛!你神經病是不是!”我大喊起來。該死的,紀西顧見我不理他直接把我從床上撈了起來扛到肩膀上。任我怎麼喊都沒用,甚至我那麼用力的掐他捶他他也無動於衷。
接著他一把把我扔到客廳的沙發上:“陪我看電視。”說著他把腿架到玻璃茶幾上對我笑了笑。
果然是神經病。我在心裏暗罵了一句,站起身就想往樓上走去。
“我不介意再把你抱下來噢!”他說。
“我會鎖門!”
“我有鑰匙。”說著他衝我晃了晃一串叮當作響的鑰匙。我有點無奈,這人多大了,怎麼還和小孩兒似的。算了,反正沙發上也可以睡覺,就在客廳睡好了。
我重新在沙發上躺下,攬了個抱枕在懷裏。他見我沒轍了樂顛顛的從電視櫃底下翻了張碟出來,放的是《越獄》。內容是什麼我反正是不知道了,因為我很快就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