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嬪麵色陰鷙的摩挲著手裏的茶盞,屋子裏的宮女都已經退了下去,隻有瓊文在一旁伺候。
“娘娘。”瓊文輕輕的喚了一句。卻見蕭嬪猛然將手裏的茶盞摔了下去,瓊文嚇了一跳,捧了另一盞茶過來道:“娘娘息怒。”
蕭嬪神色無恙的接過那茶,喝了一口道:“讓人收拾一下。”
暗色的茶漬浸透了地上鋪著的雪白毛毯,上頭還零零散散的分布著不少的碎瓷片。瞧著這毛毯怕是不能夠再用了,瓊文喚了人重新去庫房裏拿一條過來替換下了這條。
那宮女拿著那條已經髒了的毛毯,低聲問道:“瓊文姑姑,這條毛毯要怎麼處理?”
“已經髒了,拿出去丟掉吧。”
那宮女瞧著不過是沾染上了一些茶漬罷了,微微有些覺得可惜,不過蕭嬪娘娘想來講究,因此便躬身道:“是,姑姑。”
柔淑儀回了思水軒後,隨口吩咐墨兒派人挑了一些頭麵送去玉答應那兒,便沒了下文。剛剛蕭嬪送的那對耳鐺她也瞧見了,因此便挑了些差不多的,雖然算不上多珍貴,但是較之蕭嬪的東西,倒是更加上品些。
柔淑儀剛剛換了一身衣服,就見內務府的夏喜領著一眾小太監過來道:“娘娘,皇上吩咐讓奴才們給娘娘的花園重新規整些。”
這事兒是柔淑儀前幾日隨意提起的,卻是沒想到皇上還記得,因此剛剛從蕭嬪那兒回來的絲絲不悅這會兒子倒是盡然消失,微微一笑道:“倒是有勞夏公公親自過來。墨兒,讓人給夏公公領路。”
夏喜可不敢擔柔淑儀的這聲“辛苦了”,說道:“能給娘娘分憂,是奴才的榮幸。”
夏喜這句顯而易見的馬屁話,柔淑儀倒是不以為意,畢竟,這宮裏頭奉承她的人多了去了,倒也不差他夏喜。
從回到重華宮,小圓就被玉答應罰跪在屋子裏。瞧著桌上那份柔淑儀送來的東西以及那對蕭嬪賜給她的耳鐺,玉答應足足坐了整整一個時辰後,這才起身吩咐小圓道:“去傳膳吧。”
小圓這會兒子也焉了不少,聽到玉答應放過自己了,忙顫顫巍巍的起身行了禮,隻是她如今腿跪的酸麻,連走路都有些困難,因此便交代了一個小宮女,讓她領著人去禦膳房去領午膳過來。
三日後,就是端午小宴。蕭婉穿戴完畢後,並沒有徑直的去宴廳,反而是先去了太後的寧壽宮。
太後這會兒子還在小佛堂裏裏頭,吳淑妃直到中午的時候才回去,因此這會兒子並沒有陪著太後在小佛堂。蕭婉被人引了進來後,便坐在大殿裏頭。靜靜的喝著茶。周身的氣場平和不已。
聽到後麵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後,蕭婉放下手裏的茶杯,站了起來,就瞧見宋嬤嬤扶著太後出來。蕭婉盈盈一福道:“見過太後娘娘。”
太後微微頷首,示意蕭婉不必多禮,許是剛剛跪久了,太後這會兒子倒是走得極慢,蕭婉抬腳走了過去,搭了一把手,與宋嬤嬤一起,一同將太後扶到了位置上。
宋嬤嬤有些感激的瞧了蕭婉一眼,畢竟剛剛太後的整個重量都壓在她身上,如今蕭婉能夠幫一把手,倒是讓她微微舒了口氣。
待太後坐下來,宋嬤嬤這才將榻邊的一個矮椅搬了過來,將太後的雙腳放在上麵,慢慢的捏了起來。
蕭婉如今雖然要討太後的歡喜,但是卻不是趕著勁兒的上去討好,從去年開始,她便一直在抄寫佛經,但是從未親自過來送,就算是太後解了她的禁足,也並沒有,因此這會兒子她隻是坐在一旁,倒了一杯茶,端了過去。
太後接過蕭婉手裏的茶,潤了潤嗓子,微微笑著道:“怎麼今兒個來哀家這兒了?”
蕭婉笑著站起身來道:“是來謝太後娘娘的。”
蕭婉今兒個的打扮雖然是按照品階來了的,不過撿的卻都是一些顏色穩重的頭飾,如此一來,雖然這樣的樣子莊重有餘,但是卻是中規中矩,在妃嬪中算不得出彩。而且瞧著蕭婉那愈發柔和恭順的樣子,較之先前的蕭婉,太後倒是對如今的蕭婉更滿意些。不過到底是因著先前的事情,太後還是有幾分淡淡的。因此,聽到蕭婉是來謝自己的,太後微微開口道:“若不是你自己,哀家也不會推你一把。”
聽了這話,蕭婉沒有覺得難堪或者是失望。如今她能夠走到這一步,已經是步步為營。所以她並不強求太後對自己有多親密,她要的不過是一個機會罷了,若是太後對她太過親密,她反而會覺得心裏沒底。因此,就算太後的這麼直白,蕭婉的臉上依然還是那般謙和的笑意,不過神色是越發的恭敬道:“太後娘娘對嬪妾的恩德,嬪妾沒齒難忘,嬪妾深感無以為報,隻能日日抄寫金剛經,為太後娘娘祈福。”這時,彩夏微微向前邁了一步,將一直捧在手裏的盒子呈了上來。蕭婉接過那盒子,將盒蓋打開。裏頭是整整齊齊的一份小篆抄寫的金剛經,而且這金剛經並不是抄寫在尋常的宣紙上,反而是寫在金紗上頭,若是仔細聞,上頭還有淡淡的檀香味道。就這麼一小份,蕭婉可是忙活了整整三個月。因此太後瞧著這東西的時候,倒是極為意外,更是忍不住的拿出一張瞧了起來。
“不錯”,太後滿意的點了點頭,示意吳嬤嬤將這東西收好。雖然褒獎的話不多,但是瞧著太後明顯預約的神色,蕭婉的心微微一動,知道自己這次是對了,拿起剛剛宋嬤嬤給太後敲退的軟錘,敲了起來。
很顯然太後收到這東西,心情很好,同時也打著考考蕭婉的心,瞧瞧她是否真的對佛法有感悟,因此便問了幾句佛經裏的禪意。
蕭婉並不信佛,也不向佛,不過如今這佛是她能夠重新開始的唯一出路,因此在重華宮的半年多,她瞧得不僅僅是這些個晦澀難懂的佛經,還有不同的高僧對佛法的注講。因此,對於太後的話,蕭婉倒也能夠回答上來。
等宋嬤嬤回來後,太後便扶著蕭婉站起了身道:“時間也差不多了。”說著瞧了一眼蕭婉,倒是覺得她這樣太過老氣了些,因此便道:“你也在這兒熟悉一下,與哀家一同前去吧。”
得了這般的恩典,蕭婉自然是滿心歡喜,不過臉上還是那副平和恭順的笑意:“嬪妾謝太後娘娘。”
重新的裝扮自然比剛剛蕭婉那個用來討好太後的裝扮不同,倒是顯現出了幾分靚麗,瞧著頭上那隻七彩的長簪,蕭婉最終還是拔了下來。那伺候的小宮女以為蕭婉不喜歡那般裝扮,有些惶恐,卻見蕭婉笑著道:“我素雅慣了,換一隻簡單一些的吧。”
那小宮女瞧著蕭婉氣色好,隻是這打扮有些素雅,因此這才選了一直七彩的長簪,因此正想說“娘娘很適合這般”這句話後,就見蕭婉已經挑好了一隻翠玉雕刻的短簪,遞了過來道:“用這隻吧。”
那宮女當下將那短簪接了過來,斜斜的簪入了蕭婉的發髻中,雖然沒有剛剛那隻長簪炫麗,但是多了一份溫婉典雅的感覺。
蕭婉裝扮好後,太後正好也換好了衣服,瞧著蕭婉還是這般的素淨,太後倒是微微詫異道:“怎麼打扮的這麼素淨?”
蕭婉笑著走過來扶著太後的手道:“嬪妾瞧著那簪飾太炫麗的些,還是素淨些好。”
既然蕭婉堅持,太後自然不會說什麼,不過卻是親昵的拉起了她的手道:“你這麼說,哀家也沒法子了,行了,時間差不多了,咱們走吧。”
蕭婉已經有半年多沒出重華宮了,如今在轎攆上,瞧著恍然有一種物是人非的之感。遠處的大殿燈火通明,隱隱約約能夠聽到人聲,好不熱鬧。
瞧著前麵的轎攆,蕭婉的眼神微微凝聚了些。雖然已經過去半年,當初的事情雖然最後是紫芝以死頂罪,還扯到了蕭嬪,但是卻沒有再往下查了。她總是覺得這件事情,怕不是蕭嬪一個人能夠做得了的,若是沒有其他人幫襯,蕭嬪就算再厲害,也沒有這樣的本事。想到這兒,蕭婉不由的發出一聲低嘲,宮裏不都是這樣嗎?不過是粉飾一個太平罷了。若不是如此,她可不認為太後娘娘僅僅半年之後就對自己這樣。隻是如今她在外人的眼裏不過是個失寵的妃嬪罷了,就算有太後娘娘在,也不過是不至於太過落魄。若是想要查出當初到底是誰在裏麵,恐怕並非是件易事兒。
轎攆在禦花園的亭台處就停了下來,離太合殿不過是一盞茶的功夫,蕭婉先下了轎攆,親自去扶太後,二人一同往大殿走去。
誰也不會想到,當初失勢的蕭婉有一天會再一次走出來。而且還是和太後一起,麵對那些宮人們止不住大量的目光,蕭婉對這些目光好似全然不覺,雙眼平視,慢慢的與太後一起進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