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才剛剛擦亮,外頭還有著絲絲薄霧尚未退卻,蕭婉匆匆掀了簾子出去,就見小榮子和青玉急忙忙的跑來道:“娘娘,出事兒了,今兒個一大早昌平候帶人來,說是蕭大人控馬不嚴,驚擾了聖駕,釀出大禍,如今已經將蕭大人給拿住,說是要押往盛京讓大理寺審查。”
“什麼?”蕭婉一驚,不由的往後倒去,青玉和小榮子眼疾手快的扶住了蕭婉要倒下去的身子,隻是瞧著蕭婉如今這個樣子,不知道如何是好。
蕭婉猛喘了幾口氣道:“怎麼會這樣?昨日皇上不是還沒做出斷決嗎?”
“說是今日一早下的命令,有人在蕭大人的住所出查出了驚馬的藥物。”小榮子低聲回話道。
聽了小榮子的話,蕭婉是滿臉的不可置信:“不可能,哥哥怎麼會這麼做?”
小榮子低聲道:“外頭傳言說是昨兒個早上蕭大人去請罪的時候,皇上責罵了幾句,蕭大人心裏……”
蕭婉一把抓住了小榮子的衣領道:“那哥哥呢?哥哥是怎麼說的?”
“蕭大人他失血過多,昨兒個一直都昏迷不醒,今早帶走的時候,還沒醒過來。”青玉低聲回話道。
聽到青玉這麼說,蕭婉震怒道:“你們不是說哥哥傷的不重嗎?怎麼到了如今都還沒醒?”
青玉有些不敢看蕭婉,隻一個勁兒的低垂著頭:“是,是蕭大人,讓,讓奴婢這麼說的,怕娘娘擔心。”
蕭婉此時有些氣得說不出話來,哥哥如今人都還沒醒過來,就被人給押走了,這看押的人還是昌平候,真真是諷刺,她倒是不知道這昌平候居然是這麼個忘恩負義的東西。
“娘娘。”紫芝低低的喚了一聲,眉眼間略顯擔憂。
寬大的袖子裏,蕭婉狠命的掐了自己一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道:“小李子傳信去盛京給本宮父親,本宮要重新梳妝。”
吩咐完後,蕭婉冷冷的掃了一眼跪著的青玉和小榮子,抬腳進了帳子。
既然是去求情,蕭婉自然不會盛裝打扮,如今她早就讓紫芝卸下了她滿頭的朱釵和身上的華服,隻著一件素衣,滿頭青絲隻用一根朱釵斜挽,連臉上的妝容都給洗淨了。
蔣海瞧著婉貴嬪不施粉黛,脫簪請罪的模樣,低聲道:“貴嬪娘娘回去吧,皇上誰也不見。”
蕭婉怎麼肯依,當即便跪在了帳外頭道:“嬪妾蕭氏,向皇上請罪。”
昨兒個皇上可是子時之後才入睡的,如今這才不過兩三個時辰,吵醒了皇上可如何是好?蔣海微微皺了皺眉頭道:“貴嬪娘娘,皇上昨兒個吩咐了今日誰也不見,還請娘娘回去吧。”
蕭婉目不斜視的望著帳門,對蔣海的話充耳不聞。
瞧著蕭婉執拗的樣子,蔣海有些犯難,蕭婉身為正三品的貴嬪,若是真的不願離去,他一個內監哪裏攆得,可是若是吵醒了皇上……正當蔣海犯難的時候,帳子裏頭出來一個小太監道:“蔣公公,皇上醒了。”
蔣海忙掀了簾子進去,見封睿已經坐了起來,便道:“皇上可是要現在起身?”
封睿點了點頭道:“外頭是誰?”
蔣海目不斜視的結果宮女手裏的托盤,將漱口的茶水端到封睿的麵前道:“是貴嬪娘娘。”
“婉貴嬪?”封睿冷哼一聲道:“她來做什麼,難不成是替蕭鈞然求情的?這蕭鈞然殿前失儀,朕放了他,如今驚馬的證據確鑿,難不成還要朕罔顧法紀?”
瞧著皇上有些怒意的樣子,帳子裏頭的人倒是越發的小心了起來。
“嬪妾蕭氏,向皇上請罪。”
“嬪妾蕭氏,向皇上請罪。”
“嬪妾蕭氏,向皇上請罪。”
……。
封睿聽到這話,不由的有些厭煩道:“讓她回去!”
蔣海忙不迭的點頭,匆匆的出來帳子,瞧著蕭婉那淚流滿麵,好不淒涼的樣子,低聲道:“娘娘,您回去吧,皇上不會見您的。”
若是回去了,這事兒就半點兒轉機都沒有了,如今哥哥昏迷不醒,就要被押送去盛京,這一路上,若是有個三長兩短的,她如何跟父親交代?思及此,蕭婉聲淚俱下道:“蔣公公,求您轉告皇上,嬪妾不會回去的。”
蔣海瞧著蕭婉那筆挺的樣子,微微一歎道:“娘娘,您這是何苦?蕭大人的事情證據確鑿,您這樣豈不是讓皇上難做?”
蕭婉不再和蔣海言語,反而朗聲道:“皇上,嬪妾的哥哥定然有罪,可是如今他昏迷不醒,嬪妾求皇上開恩,待嬪妾的哥哥稍稍好轉後,再押送去盛京。皇上,嬪妾求您了,若是您不同意,嬪妾原長跪不起。”說完,便是狠狠的磕上了頭。
蔣海瞧著蕭婉這樣子,知道這婉貴嬪是不會聽自己勸了,隻得回了帳子。
封睿瞧著蔣海出去了半天,結果是無功而返的回來,麵色自然不好,蔣海提心吊膽的瞧著封睿那有些蘊怒的臉龐,微微低頭道:“皇上,貴嬪娘娘她……”
封睿麵帶薄怒道:“她願意跪就讓她跪著。”
聽到皇上這麼說,蔣海不再言語,垂了手站在一旁。
薇貴妃帶著宮女來的時候,蕭婉已經在外頭整整跪了三個時辰了,此時太陽已經升起,莫說這陽光照射,單就這獵場裏人來人往的,這婉貴嬪跪在這裏,還真是不怕丟麵子。隻聞得一陣清香,薇貴妃便已經到了帳門口,蕭婉瞧見蔣海一臉笑意的迎了出來道:“皇上已經等候娘娘多時了。”
聽了這話,薇貴妃腳步不停,笑著掀開簾子直徑了走了進去道:“倒是嬪妾來晚了,讓皇上久等,可真真是嬪妾的不是了。”
帳簾落下,掩蓋了帳內的說話聲,也蓋住了其中的歡聲笑語。
自己跪在這兒求皇上開恩,薇貴妃卻可以長驅直入,若是說蕭婉心裏不酸澀是不可能的,隻是她如今倒是顧不得自己,隻盼著皇上能稍稍看在自己盡心盡力伺候的份上,不由對哥哥太過責罰。
昌平候將蕭鈞然押解後,早已派人稟報了皇上。隻是瞧著蕭鈞然那昏迷不醒的樣子,昌平候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倒是他身邊的貼身小廝瞧著自家侯爺長籲短歎的樣子,低聲道:“侯爺,皇上如今在氣頭上,這事兒侯爺自然是要秉公辦理,隻是這夫人關係和貴嬪娘娘那兒怕是不好處理,奴才愚見,侯爺私下倒是可以稍稍鬆些,所謂外嚴內鬆,別人瞧見了也說不得什麼。”
昌平候瞧著這平日裏跟在自己身邊的小廝倒是出了個好主意,微微點了點頭道:“你倒是聰明。”
那小廝忙低頭諂媚道:“奴才愚見,都是侯爺提點,奴才這才能想到。”
昌平候也沒和他廢話,派了人將那蕭鈞然嚴加看管,旁人見一個昏迷不醒的人,這昌平候倒是瞧得這般牢,倒是有些失笑。不過倒是給他安排了一個小間,另外又派了一個小廝照看,畢竟這蕭鈞然還算是他名義上的大舅子,有了這麼一層姻親關係,他也不好太過苛責。再說還有一個婉貴嬪,這事兒也不能太過了。
隻是聖心難測,皇上的用意他倒是有些不太明白了。因此昌平候也並未與旁人說去,連那些看守的人,也都不甚清楚,不過昌平候可重來不是個“做好事不留名”的人,故此,待他安排好所有的事情後,還是派了人去知會了蕭婉一聲,隻是蕭婉如今並不在帳中,隻得將消息告訴了小李子。小李子得了信便急急忙忙的去了皇帳,老遠便瞧見自己主子跪在帳門口。
小李子小心翼翼的走到蕭婉身旁,低聲將剛剛那小廝所說的話轉述出來。蕭婉微微點頭,示意小李子先回去。可是自己卻是半分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娘娘。”紫芝在旁低低的喚了一聲,卻見蕭婉衝她微微搖頭。此時雖是在皇帳之外,但也不能大聲喧嘩,紫芝隻能埋下頭去,靜靜的站在一旁。
此時蕭婉苦澀的心裏微微有了一絲安慰,好在昌平候還顧著和他們蕭家的這份情誼。隻是瞧著那嚴嚴實實的帳簾,蕭婉心裏泛出了諸多的不甘和不願。進宮四年,她以一顆真心相待,以求在家族和皇家之間找一個平衡。可是如今她苦苦哀求,可是皇上卻連一眼都吝嗇。難道原來的溫柔細語,溫存柔情,不過是逢場作戲?今日她跪了這麼久,皇上竟然無動於衷,她求的不過是讓皇上寬限幾日,待哥哥稍稍好些再上路,卻沒想到竟是如此結局。
蕭婉低潮的笑了一聲,眼中的淚不由自主的留了下來。
待薇貴妃從皇帳中出來,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了,熾熱的陽光照在蕭婉的身上,此時倒是讓她有些渾渾噩噩的。薇貴妃居高臨下的瞧著落魄不堪的蕭婉,莞爾一笑。見自己的前頭出現了一雙明黃色的靴子,蕭婉微微抬頭,卻見薇貴妃柔情四溢的望著封睿道:“皇上,婉妹妹伺候皇上這麼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嬪妾瞧著婉貴嬪這份赤城之心,真真是心生觸動。”
封睿有些厭惡的瞧著蕭婉一眼,冷聲道:“朕給他三日時間,來人,帶婉貴嬪回去。”
蕭婉微微一匐,低垂著頭,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低聲道:“嬪妾謝過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