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晏說完那句“此生不複相見”之後,便真的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她抹幹最後一滴眼淚,大步流星向前走。
她觀晏晏一生坎坷,從當初不問世事的小姑娘變成現在這副模樣,還多虧了這世間種種苦難傷害,她喜歡現在這樣的自己,不在依靠別人,不再將命運依附於別人的身上,她堅信憑借自己,一樣可以獲得漂亮。
隻是當她看見班陸離神色凝重地站在自己麵前時,還是忍不住想哭。
她看著班陸離,強擠出一抹笑意來。
“你笑的特別醜。”班陸離如是說。
晏晏伸手戳了戳班陸離的嘴巴:“你才醜。”
班陸離笑了,他果然笑的比晏晏還要醜一些,他忽然張開懷抱,對晏晏開口:“若是想哭,我可以把懷抱借給你。”
晏晏沒有靠過去,而是繞過班陸離徑直離開,語氣裏是強忍耐表達著的灑脫。
“誰說我想哭了,我現在感覺好的不得了呢!”
班陸離才不相信,他知曉晏晏好強的性子,便轉過身直接攔腰摟住晏晏的後背,將頭塞進她的脖頸間,喃喃開口:“可是我想哭。”
晏晏轉過身去,看著班陸離一臉的嫌棄,本以為他在逗弄自己,卻沒想到他竟然真的滿臉淚痕。
“你……”晏晏愣在那裏,忙伸手去幫班陸離擦眼淚:“傻瓜,你哭什麼啊。”
“就是想哭。”被晏晏這樣一問,班陸離反而更來勁兒了,他把頭使勁兒往晏晏的懷裏塞了塞:“怎麼,哭還要找個什麼理由嗎?”
晏晏輕拍著他的後背,忙安慰道:“不會不會,想哭就哭,我暫時把胸膛借給你好了。”
晏晏雖然表現灑脫,但是沒過一會兒班陸離便覺得自己額頭上滴下一滴滴滾燙的熱淚。
晏晏還是哭了。
哭吧哭吧,哭出來就會見到彩虹的,哭出來,明天天就會晴朗的。
兩個人相互依偎著,在偌大的樹林中顯得異常突兀。
人家都是鳥叫蛙鳴風聲回響,他們兩個是啜泣不停嚶嚶哭泣。
莫紛飛和木蓮一直坐在臨渙身邊,其實他們幾個見晏晏和臨渙一直沒回寺廟,心中擔憂,便追出來看看,但是很快便發現他們兩個在樹林裏,平靜地麵對麵坐著,不敢上前,便一直偷偷在樹下麵躲著。
直到晏晏頭也不回地準備離開,他們才匆匆出現。
“你都跟晏晏說了些什麼啊?!”莫紛飛皺著眉頭,有些責備臨渙的意思,她知曉晏晏的脾氣,那個沒出息的小家夥,不會輕易和她最喜歡的神仙哥哥吵架的。
“我讓她找個好歸宿。”臨渙平靜地回答道,木蓮坐在他身邊以後,他心跳的便不那麼劇烈了,麵色也緩和了不少。
“我就知道。”木蓮聽了臨渙說這話開心的不得了,她順勢就攬過臨渙的胳膊,靠在他的肩頭:“臨渙哥哥你見了觀晏晏,一定不會喜歡她的。”
“你還有心嗎?”莫紛飛沉靜了許久,嚴肅地開口問臨渙:“我問你,還有心嗎?”
臨渙將手臂從木蓮的懷裏抽出來,將她的腦袋從自己的肩膀上推搡了下去,他站起身來,朝著晏晏的反方向走去。
他本就沒有指望有誰能夠理解他。
“臨渙你站住!”莫紛飛在他身後厲聲嗬斥住他。臨渙站定,沒有回頭。
“你告訴我。”莫紛飛朝著臨渙走過去:“你是因為不想拖累晏晏,才這樣傷她的,對不對。”
臨渙沒有回答,他伸手攬過身邊木蓮的肩膀,隨著她繼續往前走。
這個動作表明了一切,也激怒了莫紛飛。
“臨渙!”
她翻身飛起,站在臨渙的麵前,懷中長劍握在手中,刀刃出竅,直接抵在臨渙的脖子上。
“即便你我是朋友,若你這樣傷害晏晏,我同樣不會饒過你。”
“隨你怎麼樣做,我都不會反抗。”臨渙如是說。
莫紛飛如何都不會相信,之前那樣心甘情願跟著他們去王城想要找回自己記憶,想要找到晏晏的男人,竟然一夕之間變得這樣無情無義?
“你這樣費盡力氣找到晏晏,隻是為了親口告訴她,讓她不要在等你了?”
臨渙毫不猶豫地點頭。
“混蛋!”莫紛飛忍不住罵道。
“你怎麼說話呢!”木蓮聽了就不開心了,她想將抵在臨渙脖子上的長劍推走,但是莫紛飛的手往臨渙的脖子裏又靠近了些。
“你若是敢動,我現在便殺了他。”莫紛飛威脅木蓮,讓她不要亂動。
“你究竟有沒有愛過晏晏。”莫紛飛忍了良久,終是問出了這句話來。
“我忘記了。”臨渙淡淡地回答道,從他臉上,除了平靜,再也看不出任何的情緒,莫紛飛恨不得當即用劍抹了他的脖子,還能讓平複一下她氣憤不已的內心。
“放了他吧,莫姐姐。”晏晏和班陸離站在臨渙的身後,輕腳走向他們,伸手將臨渙脖子上的長劍移開:“你這是幹嘛。”
“我替你出口氣!”
晏晏笑:“你什麼時候變成這樣衝動的人了?”
晏晏走到臨渙麵前,再次迎上她眼裏的哀傷,臨渙的心又縮成一團。
“你趕緊走吧。”晏晏對他說:“求求你別再我讓我看見你了,否則我也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來的。”
臨渙幾乎是沒有猶豫地,擦著晏晏的肩膀,大步離開。
他心裏想著:“晏晏,你要等我,等我找回記憶,等我恢複強大,等我保護你。”
可是晏晏卻再也沒有等待的心了。
她的心好像被一張嘴一點一點吞噬,心口空洞被一團黑煙填補,她終是支撐不住,昏了過去。
“晏晏!”
“晏晏!”
班陸離和莫紛飛同時喊著,沒走多遠的臨渙也停下了腳步,他想要回頭看去,但還是握緊了拳頭繼續往前走。
雙腿像是被注了石頭,每一步都走的異常艱辛。
當莫紛飛他們帶著晏晏回到寺廟的時候,球球正勾著脖子等著他們,之前就商量好,讓球球留守在寺廟中,防止莫紛飛他們和臨渙他們走散,所以留一個在寺廟中看守。
眼瞧著隻回來了一個晏晏,還昏迷著,球球大概也能算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她忙將草垛鋪平,讓晏晏躺了上去。
雖然心中能猜出個大概,但球球還是忍不住想問:“臨……臨渙上仙呢?”
班陸離常常的歎息聲已經表明了一切。
球球又小心翼翼補了一句:“那他現在還……還活著……嗎?”
莫紛飛笑的很無奈:“晏晏舍得讓她的神仙哥哥死嗎?”
球球無奈搖搖頭。
“她沒事兒吧。”
“估計是身子還沒好完全,又收到那麼大的打擊,身子可能承受不了,便昏過去了。”
“可是……”球球是神貓,她是可以看見一些常人看不見的氣息。
她伸出爪子指了指晏晏的心口。
“那裏有一團黑煙……”
“黑煙?”莫紛飛和班陸離忙偏頭看去,可是他們什麼也看不見:“在哪兒?”
“就在晏晏的心口。”球球將爪子伸的更近了些:“就在這兒。”
莫紛飛反正也看不見,便隻能問球球道:“那團黑煙在幹什麼?”
“在吞噬主人的心。”球球說的自己後脊背發涼,狠狠顫抖了一下。
“什麼?”莫紛飛暗想不好:“那必然是飲祭之前注入晏晏體內的混沌之氣。”
“不止是之前。”球球小心翼翼開口,她怕說出來以後莫紛飛又要責罵自己了:“之前在王城,她也曾被飲祭的混沌之氣包裹,隻是她沒有反抗而已。”
“為什麼不反抗?!”莫紛飛覺得不可思議。
“因為……因為主人覺得那東西傷害不了她。”
聽到這裏莫紛飛沉沉歎氣,這個不讓人省心的姑娘,怎麼有一點小能力,就這樣自大呢。
周圍的他們急的團團轉。
“現在隻有一個辦法了。”莫紛飛開口說道:“送他會西天,和大聖呆在一起,也好製壓一下她心中的混沌之氣。”
班陸離和球球紛紛點頭表示同意。
他們急的團團轉,但是晏晏卻沉浸在自己的美夢裏無法自拔。
她又一次夢到了司霆,在夢外被神仙哥哥那樣傷害,卻在夢裏夢到了常常讓他牽掛的男人。
雖然她身邊躺著的人,是方邱。
她的腦袋靠在方邱的肩膀上,伸頭望去,那晚的夜色那樣美麗,月光順著窗戶照射進來,屋子裏麵的擺設和裝飾都不同以往,簡樸中不失華貴,看上去他們住在一個不錯的宅子裏。
晏晏心裏想,難不成是禦狀告成功了?他成了個朝廷官員。
許是晏晏一直亂動驚擾了方邱,他垂眸看向懷中的無眠,將她往懷裏又摟了摟。
聲音迷迷糊糊:“怎麼,睡不著了?”
晏晏搖了搖頭:“剛才做了個夢。”
“夢見什麼了?”
“夢見我被拋棄了。”
方邱笑了笑,他自覺就把那個“被拋棄”的主角當成自己,他說道:“放心,我方邱這輩子,都隻有你一個娘子,我都對著方家列祖列宗發誓了,他們也隻認你這一個方夫人。”
方邱的懷抱那麼暖,那麼軟,晏晏沉浸在其中,隻是心裏想到的,卻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