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葉無雙之所以知曉這麼多花錯和成決遠之間的事情,是因為花錯把自己所有的靈力都給了她,連同他的記憶一起進駐在無雙的腦海裏,每每回憶到這裏,她都隻能用裝傻來蒙蔽自己內心的孤苦。
忽然葉無雙笑了笑,晏晏聽見她自嘲地開口:“當我身邊的人一個個老去死去的時候,我發現自己連容貌都沒有變化,我才明白,花錯的靈氣在我身體裏是個什麼概念。”
“花錯許是希望你帶他好好活下去吧。”晏晏開口答道。
“替他活下去?”說到這裏葉無雙的情緒好像有些激動:“他口口聲聲罵成決遠不顧我的感受,那他自己呢,有考慮過我嗎,他有考慮過把我一個人丟在這世上不生不死,不老不滅,一直這樣活著,難道不比死了還難受嗎?”
晏晏聽得出來,葉無雙不怪成決遠,卻怪花錯。
“可是因為他愛你,所以你想你就那樣離開人世。”晏晏試著安慰葉無雙。
“你知道嗎?”葉無雙開口:“成決遠死的時候,我坐在他身邊,他白發蒼蒼,垂垂老矣,連呼吸都困難,他抓著我的手,無比心疼地說‘我要走了,我好怕你太寂寞,隻是我可能也沒辦法陪伴你了。’他說的時候眼冒淚花,我聽得難受,最後他給我道歉,說本想好好把我捧在手心,卻不小心摔了一跤,摔了自己,也摔傷了我。”
葉無雙說的時候眼裏柔情似水,好像回憶起了當初的點點滴滴,末了她轉過頭對晏晏開口:“他們都把愛想的太大了,也把自己想的太大了。”
晏晏靜靜地聽著,她隻喜歡過神仙哥哥一個人,沒經受過這樣反複的折磨和糾纏。
好像也不怎麼能理解葉無雙的感受,她隻知道她苦,苦的讓人心疼。
“你是在哪兒遇見花錯的?”葉無雙把晏晏頭上有些變得枯萎了的瓊花拿下來,放在掌心細細把玩,開口問著。
“我是在罪惡穀。”晏晏說出這個名字擔憂無雙聽不懂,便又加了一句解釋道:“就是彙聚了天地間無數殘破的魂靈,他們無家可歸,便統統被收留去了那裏。”
葉無雙點了點頭,半開玩笑道:“他倒是喜歡勾搭漂亮的小姑娘,那麼久遠的事情,他竟都能扯出來講給你。”
晏晏趕緊擺了擺手:“不是的,花錯他很想你,沒日沒夜都想著你,我不過是好奇,不停地追問,他才肯告訴我的。”
“那他為什麼不全都說出來,講一半算什麼。”葉無雙眼裏方才講故事時候流出來的水光漸漸被風吹幹,她又換上那副沒什麼所謂的表情,和晏晏聊著。
“他本來答應第二天講給我聽,可是後來他被穀主抓走,丟進熔爐裏了。”晏晏說的小心翼翼,可是葉無雙好像隻是愣了幾秒鍾,便恢複正常,她抓著手上的綢緞鞋子,輕輕地“哦”了一聲。
而後覺得不過癮又加了一句:“那他還真是活該呢。”
晏晏不解,怎麼無雙的變化會如此之大,她瞪大眼睛看著無雙,直到她轉臉過來衝她笑:“你奇怪我為何會恨他?”
晏晏點了點頭。
“如果你也抱著無望和苦悶獨自過這麼長的時間的話,那你便會明白我的感受的。”
晏晏不明白這個,可是她明白:“沒有愛,哪裏來的恨?”
無雙笑了笑:“你說的也有理。”她現在沒有力氣在反駁,更沒有力氣思考那麼多的事情,在晏晏拿來花錯的那隻鞋子的時候,她便知道,自己的結局是怎樣的了。
無雙抬眸望了望一直坐在涼亭裏靜靜品茶的男人,麵容姣好,倒是個不染世俗的男子,她開口問道:“那是你朋友?”
晏晏臉上徒然泛起的紅暈出賣了自己。
葉無雙朗聲笑了起來,拍了拍晏晏的肩膀:“望你此生得此良人,永遠攜手走下去。”
人家說,將死之人送的祝福,最管用了。
葉無雙把這人生中最重要的期盼,送給了晏晏,她覺得她們兩個有緣分。
“把你手掌攤開。”葉無雙開口說道。
晏晏沒明白,愣在那裏望著她。
葉無雙幹脆拿起晏晏的手,平鋪在自己麵前,她留下此生最後一抹笑容,和最後一句話:“我這一生,到死,也不明白孰對孰錯,小妹妹,你記得我說的話,愛情裏,你要妄想分什麼對錯……”
葉無雙的聲音在空氣中慢慢飄散開來,晏晏望著眼前的人影漸漸模糊,周圍的瓊花開始敗落,隨風飄揚,她的身子也伴著瓊花的四散一起飛向遠方,晏晏沒有阻攔,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晏晏想,可能葉無雙等了這樣長的歲月,為了,不過是有人來告訴她,這個事實罷了。
花錯永遠不會回來找她了。
說到底,她還是愛著花錯的。
晏晏的眼淚也伴著瓊花落下,砸在手掌心,而後順著看去,卻發現掌心忽然多了一個簪子,通體碧綠,簪身雕刻著栩栩如生的彩鳳,簪頭一朵雪蓮悄然綻放,還有一個蓮花子似的吊墜,好看極了。
不知什麼時候神仙哥哥走了過來,他蹲在自己身旁,伸手拿起晏晏手上的簪子,溫柔地笑了笑,而後站起身來。
纖長的手指撫在晏晏的而上,綿綿暖暖的,他替她把簪子插在發髻上,再次蹲下。
“你都是哪兒認識這麼些奇奇怪怪的人的。”臨渙揉了揉晏晏的臉頰,繼續說道:“簪子很漂亮,尤其是戴在你頭上。”
良久,晏晏的情緒終是爆發,她攬著神仙哥哥的腰枝,哇哇的哭起來,一麵哭還一麵說:“葉無雙真的真的好可憐啊!!”
臨渙笑了笑,這才是他的晏晏,任何情緒都隨意宣泄,見她沒有壓抑著自己,終是放下心來,溫暖地手掌放在晏晏的臉頰下麵,柔聲道:“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命運,許多事情強求不來的。”
晏晏繼續哭,淚水打濕了神仙哥哥的衣衫。
臨湖也由著他哭,畢竟這一路走來,她經曆的事情太多了,壓力無處宣泄,實在可憐。
球球一向對這樣情情愛愛的事情不怎麼感冒,她在身後的瓊花樹下麵睡得鼾聲四起,直到被人家使勁兒踹了踹屁股,才很不情願地睜開眼睛,迷茫道:“怎麼,故事講完了?”
晏晏白了她一眼。
“我們是今日動身回王城,還是?”莫紛飛開口問道。
“我們先去班府看看,我要先去給班陸離一個驚喜!”晏晏好不容易把情緒調整過來,方才的一切將會被晏晏當成一個美好的愛情故事藏在心底,她要整理情緒,給自己身邊的人帶去更多的幸福才行。
可是臨渙卻麵露難色,畢竟班陸離現在是死是活,都還不知道。
“怎麼了?”晏晏開口問道。
“我們今日先在這裏歇下,而後在出發如何?”莫紛飛開口說著,忙打著圓場。
“為什麼?班府離這裏也不是很遠啊?”晏晏茫然道。
“我們先商量一下去王城的事宜,明日再出發。”臨渙的話通常都是最具有權威的,他開了口,球球便積極自覺地把行李往屋子裏一放,挑了個最舒服的床榻繼續睡覺。
而晏晏呢,雖然有些不解,但她一直相信神仙哥哥都是為她好的。
那天晚上月亮很圓,球球從白天睡在這屋子裏以後到晚上,除了中間出來吃了個晚飯以後便一直睡著,不知是因為受了傷身子虛弱,還是單純因為她太懶惰,總之晏晏輕手輕腳走進球球屋子的時候,她還保持著鼾聲四起。
“球球,球球。”晏晏小聲地叫喊著,蹲在球球麵前,戳著她的屁股。
球球一點反應都沒有。
這種輕柔的叫醒方式,根本一點也不適合球球。
晏晏幹脆狠一點,她拿出懷裏的帕子堵上球球的鼻孔,不過幾秒鍾,她便看見這貓臉忽然漲的通紅,最後猛然睜開眼睛,一臉的驚恐。
晏晏慢悠悠放下帕子,做了一個“噓”的姿勢。
“大晚上的,你幹嘛!”被莫名其妙吵醒的球球感覺到很不滿意,她揉著自己被掐紅的鼻頭,皺眉道。
“你看我給你帶來了什麼?”晏晏神神秘秘地,從懷裏拿出來一個紅色的綢緞寶盒,打開以後裏麵是一株通體透白的仙草。
球球不可置信地出聲:“這是雪蓮?”
晏晏點了點頭,把雪蓮放在球球的麵前,開口道:“你嚐嚐這個,你能不能把你的手恢複原狀啊?”
她的話讓球球愣了很久,她遲遲沒有動靜倒是讓晏晏急了:“你倒是快點啊,可別讓神仙哥哥和莫姐姐看見了,他們本來就不喜歡你,我再這麼不聽話,他們又要說我什麼不負責之類的,說我作為族長不能好好保護雪蓮,聽得我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晏晏說完話還把雪蓮往球球的方向推了推,滿懷期待地開口:“你先嚐嚐看。”
球球真的很想哭,感動到難以言表,她從沒想過自己居然值得晏晏這樣付出。
她小心翼翼伸出舌頭舔了舔雪蓮的根部,隻舔了兩下,她便覺得手上的新肉在飛快地長出來。
感覺到這個變化以後,她又繼續舔了兩口,而後發現手上慢慢顯出了輪廓,接著球球越舔越激動,最後竟然整隻手都長了出來。
沒有疤痕,就好像從未被砍斷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