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父皇母後過來，百裏胤和幽桑總算消停下來了，但是兩人相視間還是不由留狠話等著找回麵子，齜牙咧嘴的好不難看。
幽夜氣得冷哼一聲，氣勢壓到全場，兩個兒子都被壓得抬不起頭來，漲紅了臉。
“說，為什麼打起來，此時傳遍後宮前朝，不想丟臉到家就給我說真相。”
“是二弟對我出言不遜，他聲稱如果不是我擋了他的位置，現在坐在儲位的就是他。”百裏胤掙紮著，張牙舞爪說。
沐梓禾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和幽夜麵麵相覷了下，說道：“這不可能，桑兒怎麼可能說出這種話，小沐你可別犯渾，汙蔑桑兒。”
“怎麼成我汙蔑他了？父皇母後你們不信可以問我身邊的侍從，我們一言不合爭吵的時候他們就在邊上的。”百裏胤十分委屈，臉上鼻青臉腫也很有說服性。
同為男兒，幽夜也了解兩個兒子的脾性。雖說不信二兒子真說出這等誅心的話，也不會一巴掌拍下大兒子的證言，那會讓大兒子寒心。“桑兒，你自己有沒有說過這話，你自己還不知道嗎。現在你告訴我，你是不是真跟你大哥說了這種話。”
“我是說了，我很恨他。”幽桑大聲說。“我就不服他能壓在我頭上，父皇你得給我做主。朝臣為我上奏說支持易儲，父皇不但不聽大多數人之語，還偏袒大哥！”
幽夜和沐梓禾再不能自欺欺人了。
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他們向來乖巧的二兒子居然口出狂言，還毆打親兄弟。這還是他們的二兒子桑兒？不可能，該不是被誰掉包了？
不管怎麼說，突然發生兄弟相殘的事，這麼多人見證下是不能遮掩住了。
他們二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沐梓禾更是歎了一口氣，拍拍二兒子的肩膀，帶著他回椒房殿去了。
幽夜瞪了一眼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大兒子，“你也給我過來。”
這件事充滿了疑團，必須細加追究。本來朝臣們就有些反對大兒子做太子，現在呼聲最高的二兒子起了反骨還當眾毆打太子，這事情的惡劣性，實在……
更甚者，要是旁人知道發生口角毆打之前，太子和二皇子共處一室，那些人精似的大臣們不知道得怎麼想，說不定就以為是太子一手安排兄弟相殘的戲碼鞏固自己位置。
該死的，尋常帝王家發生的事情，他以為自己的孩子之間不會發生，誰知！
“你小子，等會兒給我好好交代。”幽夜又不禁瞪了這個闖禍還不知的大兒子一眼。百裏胤見此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虛。
他總不能說真是自己把臉湊上去找打吧。
“桑兒，娘始終相信桑兒是好孩子，尤其是跟小沐相比還讓我們省心的好孩子。以前的事情你不記得了，娘親可以告訴你。你大哥曾對我們坦白，你在沒失蹤沒落到龍乾手上之前，被他蠱惑險些在娘生產的時候害我，可是臨危關頭你冒出來提醒了。你知道嗎，那時候我們便知道你是個很細膩很敏感的孩子。彼時你為了不想弟妹爭寵被蠱惑還能懸崖勒馬，為何今日就因為小小口角，外人的議論，傷害你大哥？”
幽桑眼睛有些酸，他眨了眨眼睛，若無其事說道：“那是他自找的。”
不明所以孩子身上就多了一層戾氣，似乎之前的陽光開朗不過曇花一現。
沐梓禾很愁，愁得不行，孩子們為什麼不能好好相處？不同時間，他們都給了不一樣的愛，沒什麼可比較的，為何今日會反目？
她真的不明白，權力真有這樣的魔力，才回歸正軌就將兩個孩子變得唯利是圖？
沐梓禾一時間覺得心灰意冷，看著幽夜還沒有知錯悔改的樣子，深深歎息。“你做錯事，毆打兄長，是娘親管教不對。今日的事情怕是沒那麼容易善了，在你正式向你大哥賠罪前，娘希望你一直呆在椒房殿。”
幽桑聽後不樂意了，直起脖子，眼睛直勾勾盯著沐梓禾。“娘，他到底哪點比我好？我打了他就要道歉？是他先跟我擺太子架子的，他不錯在前。”
沐梓禾卻是不想再聽這樣的邏輯了，疲憊地搖搖頭，擺手示意畫竹看著幽桑，自己慢慢挪步到寢宮之中，輾轉難眠。
“桑兒，你就聽你娘的話吧，啊。”
“竹姑姑……”對眼前這個漸生華發對旁人嚴厲卻對他很關切的女侍，幽桑心頭有一種情緒在翻滾，那是酸楚。“我這樣真的讓娘很失望？”
畫竹點點頭，“那是自然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啊，你們自相殘殺，最痛苦的是你們的娘。唉，權力啊……”
眼看著畫竹也朝外麵走去，鋪天蓋地的孤獨感向自己襲來，幽桑有種恍悟。“這就是高處不勝寒嗎。”
當奢望並且用盡手段追逐後，所有人遠離，唯獨自己還堅持的感覺。
不用說他本來就無心政事更不想被那高高在上的龍椅束縛，就說兄弟情，還有父母的期望，他就不能讓這些人都寒了心。至於曾經聽到的話語，就隨風而逝吧。
心裏下了決定，幽桑嘴角緩緩露出一個笑容。
沒人知道幽桑想通，都以為他桀驁不馴，在組織裏呆過被龍乾熏陶過的思想又複蘇了。沐梓禾日日頭疼，幽夜逼問百裏胤不得，幹脆兩邊各打五十大板。
“七兒，不要再想了，養了兩個不孝子還能怎麼辦，想多傷神啊。”
“我怎麼能不想，桑兒現在還被關在右側殿，畫竹說他日日哀嚎，對我求饒卻總也不肯低頭認錯，我的心就揪痛。夜，是不是不養孩子就好了。”
幽夜無奈搖頭，“說什麼傻話呢，孩子都生了，你還能將他們塞回去？既然生下來就有教導的責任，不能讓他們走邪路。眼下僅是流言蜚語就能讓他們反目，將來再遇到更多考驗，我們一閉眼什麼都不知道，到時候還不知道廝殺成什麼樣。”
“唉，兒女就是父母的債啊。”
“皇上，太子殿下在雍和宮說已經反省了，請您前去見他。”
暗六從外麵閃進來稟報說完，幽夜安慰了沐梓禾幾句，便去了雍和宮。
到了地方發現雍和宮門丁稀少，很是荒涼，他心裏也是複雜難言。走進去，看到百裏胤悶得發瘋在裏頭撓牆，忍不住笑起來。“現在知道錯了？”
“知道錯了，我一個太子和他個皇子計較什麼，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罷了。”
“錯！”幽夜麵孔板起來，一下子嚴厲了不少。“我關你禁閉就是讓你想這個嗎，糊塗！那是你的兄弟，身為太子不僅僅要心係國家，更要愛護手足不能先開兄弟鬩牆的頭！換而言之，桑兒犯渾你容他是有度量，你跟他一起犯渾就是沒教養。”
“父皇，要不要那麼差別待遇啊。我覺得他說的對，你們現在變成皇帝皇後了，不再是單純的父母了，專精製衡之道了是吧。憑什麼他做錯事有我容，我做錯事沒人容，反而成了十惡不赦的大錯。真是不公平，本來我就不想當什麼勞什子太子，是你非要我當，現在鬧成這樣，我不當了行吧，反正他會替我當，您請了。”
百裏胤一下子說了一大堆話，聽得幽夜頭昏腦漲之餘，指著他不知道說什麼好。
可他又的確說的不錯，易地而處，幽桑其實過得很滋潤，反觀他這個太子就得兢兢業業了。當了皇帝之後有自由，高高在上又怎麼樣？還是有這這那那的條框束縛，介時身為閑散王爺的幽桑還可以到處跑，到處瀟灑，皇帝就得累得像死狗處理國事。
一時找不到能反駁百裏胤的話語，幽夜隻好搖搖頭，走了。
百裏胤抬頭見他走了，終於長長輸了一口氣，“老頭子真不好打發。”
後宮這邊陷入兩難抉擇，不知到底是讓誰先低頭好，前朝卻掀起巨大風波，朝臣們徹底分為兩派，一派堅決要求二皇子受不敬太子長兄的責罰，一派則是質疑起了太子紆尊降貴湊到有病氣的景和宮的用意，兩派曠日持久的爭吵，吵得幽夜頭大如鬥。
“好了好了，今日再無事啟奏，那就退朝吧。”
從前幽夜也是個勤於執政的好皇帝。現在倒好了，四海升平五國全在起步期，誰也差不到誰去，也無需緊張太多，國家民生解決完了，就輪到大臣們閑扯皮。
這扯皮的內容就是太子二皇子誰錯的問題，幽夜也是服了他們了，皇室發生的一件小事都被他們擴大了無數倍，怎麼危言聳聽怎麼說，要不是這兩個兒子身上都花費了他很大的精力，肯定會有所偏頗。
隻是光放任著這幫子老臣扯皮也不行，當事人總要站出來表現自己的態度。
現在可不能讓他們再站著說話不腰疼了，好好出來見識見識朝臣之言猛於虎的盛況，知道他這個老子為了兩邊包圓到底有多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