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車勞頓,不止老夫人累,身邊的下人更是累的東倒西歪。
就連幽夜都得學身邊一般,用力逼出自己額上的汗,才看起來特別累。
好在老夫人體恤下人,到了平安寺就讓方丈派小沙彌幫忙,安頓好上下人等,今日暫時就休息下來恢複力氣,明天再正式進香。
幽夜趁此機會,有了行動。
入夜時分,夜色深沉,天空萬裏無雲,就是不見星辰。
幽夜行動小心,沒有驚動一人,徑自找到了老夫人休息的西廂房,趴在房頂上揭開瓦片偷看下方景象。
裏間的丫鬟已經睡熟,就連值夜的小沙彌一個個頭點如搗蒜,根本起不到實質的防衛作用。這樣一來,幽夜放下心了,揭開更多瓦片,用黑色的繩索捆在房梁,自己動作放慢跳下去。
幽夜落地盡量不發出聲響,隻是寺院的建築畢竟和民宿差太多,幽夜繩索落盡還沒能到底下。沒辦法幽夜隻好出手如電,弄斷了繩索輕輕下來。
方老夫人淺眠,聽到聲音就馬上醒來了,“秋月,是你在動嗎。”
幽夜一聽,彎腰從地上拾起一枚石子,從側麵打在了裏間丫鬟的睡穴上,就像從前弄昏畫竹接近沐梓禾一樣。
果然,秋月沒反應讓老夫人覺得自己多疑了,翻來覆去閉上眼睛準備入睡。
不想這時候有腳步聲走近,老夫人再也不能騙自己睡著,一咕嚕翻身坐起來。
“你是什麼人,想要做什麼。”
幽夜有些驚訝,老夫人這麼大歲數了身手還那麼靈活。看樣子桑茹先生的舊情人也不是尋常女子那麼簡單,必有過人之處。
他馬上收回了輕視之心,看著方老夫人,低聲道:“老夫人,是有人特意讓我來看你。”
“什麼。”老夫人驚呼一聲,幽夜連忙伸手捂住她的嘴巴。“得罪。”
老夫人也知道自己反應過度了,可是自己兒子在朝中左右逢源沒得罪人,她身邊也沒有離別太久的老朋友,唯獨就是五十年前一別後再沒見過的……他。
莫非眼前人就是他派來找自己的?
老夫人眼睛晶亮,看著幽夜,語氣有自己都料想不到的激動。
“你、你是他什麼人,他為什麼讓你來找我?他是不放心我的情況嗎?他現在過的好不好,有沒有家室,跟沒跟你說過他有沒有……想過我。”
幽夜一看,這絮絮叨叨的老太太根本不是剛才寶刀未老的女強人啊。
他咳嗽幾聲打斷了老夫人的話,耐心地逐一回答,到最後想沒想她的問題,幽夜也不好回答。時隔五十年,若真無意怎麼會抓住機會叫他帶話來。
“他還記得我,他沒有忘記我。”老夫人得到這兩句就已經足夠。
她閉目,流下兩行清淚,看得幽夜唏噓。
往事不可追,他和七兒當年分別僅僅五年都覺得世事無常滄海桑田,更遑論一別再沒見過麵,時隔五十年的桑茹先生和方老夫人。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小兄弟,他那個人如此固執,沒到特殊時候絕不會說想我要打聽我情況的。我看你很麵生,身法似乎也和那老家夥不像,那他為何派你來這裏找我這個故人。”
方老夫人總算問到正題,幽夜也鬆了一口氣,目光灼灼道:“此事的起因還是從我們夫婦開始……現在我們正找到第七個圖騰,桑茹先生給我提供了線索,說那第七個圖騰就在您手上。”
方老夫人一聽,迷糊起來。
“什麼圖騰地圖,我從來沒聽說過啊。這老東西真是的,五十年不見,他踢皮球給我,讓我想什麼圖騰地圖的下落。”
幽夜一聽方老夫人也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著急起來。
“老夫人,人命關天,這些圖騰關乎於我們兒子的下落,我想請您一定好好想想。”
方老夫人麵露難色,還是堅定地點點頭,答應幫幽夜回想。
然而五十年那麼久,他們相識的地方都化為汪洋,又從何找起過去的舊物,光是回想往日一點一滴就是大工程。方老夫人無法,隻好讓幽夜等上幾天,給自己時間好好想想。
幽夜心知不能逼太緊,固然著急隻能點點頭。
撤離老夫人房間的時候,幽夜忽然捕捉到方老夫人房門正前有一團可疑的黑影。
他現在就在房頂上,從他的角度能很清楚的看出,那團黑影是個人。
到底是誰深夜不睡覺,來窺探老夫人?還用的這麼拙劣的手段。
幽夜想了想,再往下看那個人影已經沒了,掃興地撇撇嘴,幽夜回去找肖樂了。
“幽夜我知道你為我好,可是光憑你一麵之詞,我怎麼知道我娘是好是壞。”
回去之後正好遇見氣衝衝也出來找他的肖樂,肖樂二話不說對他就是一番數落。幽夜知道這麼多年沒見到生身父母,如果肖樂是在外流浪這麼多年一定不會輕易原諒他們。可誰叫肖樂被桑茹欣收養了,性格活潑陽光,還容易衝動,從始至終保持天真的一麵。
這樣的肖樂,要他怎麼赤裸裸的揭破程華的陰謀,傷這個傻子的心。
“你愛信不信,總之我希望你認親歸認親,能理智一點。現在你和桑茹先生在山上過的日子已經很好了,如果能繼續保持下去就更好了。”
“我不……在山上太久很無聊,我想下山來看看。可是師傅那樣子,根本不會讓我隨隨便便下山。這次能認到爹娘,我很幸運,但是我更希望能借此機會好好和他們相處,找回缺失的親情,再幹些正常人該幹的事,娶個媳婦生一個大胖小子。”
肖樂的願望很渺小,這要是到尤和國,幽夜大手一揮就能幫他滿足願望。
可是這兒是西蕭國,而且他們這次來主要是找圖騰,而不是像過去一半肆意。
“肖樂。”幽夜拍拍他的肩。“話已至此,我知道你天真善良,不會相信我所說的,你爹娘的真麵目。說再多,我想還是不如你親身體會。這樣,我教你易容,可以遮住自己的缺陷——相信你應該知道這易容術什麼時候發揮了。”
肖樂呆呆地看著幽夜。
易容術,他師傅也曾教過他,但是肖樂嫌棄易容麵具很麻煩,再加上自卑是自卑,他要光明正大對人,也就不屑用易容麵具遮醜。
不過既然幽夜現在敢讓他用易容術再回到爹娘身邊……難道真的?
肖樂不敢想下去,打了個激靈後看著幽夜緩緩點頭。
就在今夜,他和幽夜打了個賭,這是肖樂人生的轉折。
在等候方老夫人答複的時間裏,幽夜一直裝作下人的樣子,認真工作。偶爾累了,就用輕功躲會兒懶,也不會有人發現。
就在他百無聊賴幹活的時候,完全沒想到這樣都能撞到一樁蹩腳的陰謀。
“小葉,這一箱是老爺特地從荊州府訂來給老夫人補身體的海參魚翅!這些新鮮的海物必須由冰凍著,不能有一點閃失。這些人毛手毛腳的我怕弄不好,你來負責送冰庫去。”老夫人身邊的另一個大丫鬟春花指著幽夜道。
幽夜對此習以為常,自從老夫人延長進香的時間,孝子方洛就把那些供給老夫人的補品一個不落全送來平安寺了,就怕老娘受到一點委屈。
光是這幾天的功夫,幽夜因為力氣大不多嘴又勤奮這點,令這些下人刮目相看,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情都交他手裏,幽夜也全都完成的漂漂亮亮,對此習以為常。
正當他扛著冰鎮的海物補品去冰庫的路上,他遇到了個熟麵孔。
這個熟麵孔看起來還有點陌生,身影有點熟悉。
“這不是叫肖樂跛娃的程華三姐嗎。”幽夜暗忖過後,用輕功快速到達冰庫放好手上東西,再如鬼魅般身影飄到見到程僖的地方。
這是平安寺裏的鯉魚湖,和尚們平日做完早課都來此照顧鯉魚,打掃園子。
今日卻有點反常了,因為沒有一個僧侶在此地。
反而,鯉魚湖的橋上站著兩個行蹤鬼祟的人,這兩人還都是熟人。
“六妞,我這次真的為你豁出去了,你好了可別虧待我家二虎。”
“放心吧四姐,大姐二姐不識抬舉,就三姐你還有五姐待我最好,事事依我。如果這次計劃能成,我不但能重新風風光光做我的誥命夫人,你們也能跟著升天了。”
幽夜聽後一挑眉,看見程華走得格外匆忙的背影,目光移到橋上站著的那女人身上。
“看來那晚遇見的人便是程華的四姐。”
雖然不知道他們想幹什麼,十有八九不是好事,幽夜就要去告訴老夫人一聲。
走在路上看見下人們都朝一個方向走,幽夜才記起現在到午時了,已經到用午膳的時間。他心裏忽然覺得哪裏不妙,左看看右看看,向老夫人住的西廂房走去。
一路上靜得不正常,就跟鯉魚湖那裏一樣,幽夜不好的預感更勝。
他趕緊大步流星到老夫人房中查看,這一看,兩個大丫鬟春花秋月全倒在一邊,唯獨老夫人不見蹤影。
可能是被人強行帶走,老夫人的棉鞋都落下了一隻,掙紮的痕跡很明顯。
幽夜皺緊眉,不知是不是那個組織幹的,想也不想就沿著痕跡追出去。
這一追還真就發現了兩道可疑的影子。
幽夜上前兩記手刀把人劈暈,翻過來一看是程僖和麵上有幾分程僖影子的大牛。
“該死,調虎離山計?”
幽夜完全陰謀論了,趕緊從相反的方向追蹤,然而這次追蹤的人不是一般的狡猾,幽夜看著有一段被人故意抹掉的痕跡,心裏像是壓製不住要噴發的火山一般,麵目陰沉。
“到底走哪一邊。”隻見幽夜眼前,好死不死正好有兩道岔路口。
這個綁匪還真是狡猾!
不過從這拙劣的手段,幽夜也看出這不是那個組織的手筆。仔細想,他似乎忘記了還有旁人是程華的幫凶。
“放心吧四姐,大姐二姐不識抬舉,就三姐你還有五姐待我最好,事事依我……”
這句話電光火石間從幽夜腦中竄過,他人睜大眼,一下有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