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梓禾是被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驚醒的。
當她費力睜開雙眼,床邊正是幾個人癡漢般的笑容。
當然這中間還有一個臉色臭臭的,反複瞪著其他人的男人。
這男人一頭黑發中還夾在了幾抹雪白的發,讓人覺得十分奇怪。
這個男人當然就是幽夜了。
“唔,你們在吵什麼,覺都不讓人睡了。”沐梓禾沒什麼好氣地叫著。
淩天爵連忙賠笑,這可是他幹兒子的親娘啊,要是把人家氣狠了把兒子抱走不給他們逗著玩那該多不好啊。
“啊哈真是不好意思啊,實在是你兒子長得太可愛了,我們情不自禁。”
兒子?沐梓禾反應遲鈍的腦袋瓜還在歪著,眼神還帶著幾分茫然。
這時候那個長著奇怪頭發的男人回頭,對她露出了一抹非常溫和的笑。
沐梓禾眼睛登時瞪得有雞蛋那麼大,她顫抖著手,“這是我做夢嗎,你……”
生怕昏睡了好幾天的母親被一下氣昏過去,幾個男人對視一眼,計上心頭。
蕭宸瑨不情不願撇撇嘴,“如你所見,你家男人因為嗜血病被折磨瘋了,不認識你也不認識我們了。”
“什麼?這是真的嗎?”本來又氣又急,不斷顫抖的沐梓禾冷靜了下來,不敢置信地看著那個頭發半白半黑的男人。
這副樣子,真的不像是以前豐神俊朗的幽夜啊。
還記得幽夜的笑容是俊朗陽光的,後來就算是因為嗜血病變得多疑,邪魅又冷酷也不似這般笑起來帶著憂鬱,眼神看著她還閃躲起來。
沐梓禾真的沒辦法確認,眼前這個是冒牌貨還是正品。
她也是現在才發現,原來她真的十月懷胎生下了和他的孩子。
不過幽夜不是人在尤和國嗎,怎麼又會跑到西蕭國來,還失憶?
沐梓禾實在不能接受這個消息,推開被子不顧傷口的疼痛,搶到幽夜麵前把孩子抱走,對著幽夜明顯一副警覺戒備的樣子。
男人愣了愣,黯然地垂下頭。
看來七兒是不願意原諒他了,嗬嗬,這也難怪,畢竟是他對不住她們母子。
“哎哎,這……”淩天爵被這突來的狀況嚇了一跳。“沐姑娘你。”
沐梓禾緊緊抱住懷中的嬰兒不放,低著頭不言。
這一個兩個都不說話,淩天爵很為難,忙看向蕭宸瑨。
“關我什麼事,這是他們夫妻間的齟齬。”蕭宸瑨說完就冷哼著自己推輪椅出去了。
他已經幫幽夜撒了一個謊,這已經很不符合他平日的作風。
要是幽夜他還不知道滿足,再把沐梓禾推向更遠的地方,那自己就看錯人了。
蕭宸瑨拍拍屁股走人,淩天爵也不想呆在這裏礙他們的眼,歎口氣也走了。
這時候房中就剩下沐梓禾和幽夜兩人。
這個據說失憶的幽夜,正垂著頭黯然得好像失去主人安撫的大狗,失落而無辜。
沐梓禾抱著孩子和他僵硬了一會兒,懷疑地坐下來看著他。
“蕭宸瑨說你失憶了,他可是聖蓮公子,醫術精湛的人……他沒有騙我的機會,那你是真失憶了?”
幽夜不說話。
沐梓禾皺起了眉頭,忽然捂著肚子。
幽夜一下動起來,把她推倒在床上,沐梓禾驚慌失措地直掙紮。
“你要幹什麼。”
“他說了,你生完孩子身體大傷元氣,要休息。”
說著,幽夜好像真的如他所說,笨拙地將沐梓禾轉過身子就把孩子抱出來,給沐梓禾蓋好被子,從頭到尾一直低著頭,沐梓禾看不清他的表情。
沐梓禾還是無法安心,她拉著要離開的幽夜的手。
“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騙我。”沐梓禾的目光懷疑又帶著銳利。
幽夜垂在兩邊的手緊緊捏著,張張嘴說不出話,就說讓沐梓禾好好休息就落荒而逃。
沐梓禾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深深地歎一口氣。
自嘲笑笑,她就翻過身睡了起來。
就這樣在不尷不尬的氣氛中,兩人相處得還算自然。
不過按照老實的淩天爵的話說,那就是他們相處中帶著一股生疏。
對此蕭宸瑨報以毫不客氣的暴力射擊,眼睛都噴著火。
“少說兩句大家能把你當啞巴嗎。”
淩天爵嗷嗷叫著躲避蕭宸瑨的暗器,臉上神色委屈無比。
實際上沐梓禾和幽夜兩人都意識到了這點。
對此他們誰也沒說什麼,幽夜更是愧疚在心。
他記起沐梓禾分娩的第二天,蕭宸瑨到他麵前說的事——
“沐梓禾為你生下了個兒子,這個小子福大命大,也虧得有你真氣蘊養沒能出現窒息的情況。不過這樣也不可以輕易放鬆了,沐梓禾的身體經過此次元氣大傷,都是因為你。她抑鬱在心,對我們說是沒關係,鬼知道她多在乎你的虐待。我告訴你幽夜,就算她醒來我也不許你呆在這裏。現在你的作用都已經發揮到了,你就走吧。”
那時的幽夜被捆得嚴嚴實實,就是因為蕭宸瑨氣不過他的行徑,有意讓他好看。
幽夜就這樣抬頭看著他,眼中帶著厲色。
“你什麼意思,用完就扔?憑什麼我得走。”
“你不走,還要我轟你滾嗎。”蕭宸瑨眼裏不揉一點沙。“你在這沐梓禾一定會情緒失常,一開始鐵定內心鬱憤積壓,忍不住發泄,弄不好還可能傷了孩子。你在這不過是火上澆油的作用,讓你見她一麵都不錯了,還想要求更多?”
幽夜一邊被頭疼折磨,一邊又因為蕭宸瑨武斷決定產生憤懣。
他一使勁震斷了繩子。“蕭宸瑨,請神容易送神難,你休想趕走我。”
“喲嗬,你還跟我拽是嗎。我實話告訴你,支走你來幫沐梓禾順產是我的第一個目的,其次你一離開尤和國,相信你的好妹妹已經知道該怎麼做了。不管你離開多久,起碼一兩天有了,這一兩天之中,你妹妹做什麼決定都夠局麵平穩了。”
幽夜雙目灼灼,“那又如何。”
蕭宸瑨訝異地挑眉,“嘿,你不生氣嗎。”
“為何生氣。”
“因為你的好妹妹也背叛你了啊。”
幽夜仰天大笑,“我這麼一來親眼見證了她生育我們的第一個孩子,為何生氣。”
“哼,看起來你的嗜血病得到一定壓製了。”蕭宸瑨不忿地一揉鼻子。“不過就算你克製了嗜血病,那也晚了。就憑你虐待沐梓禾,你沒資格再出現在她身邊。”
幽夜不顧一切衝動地拽著蕭宸瑨的衣領,“那你到底要我怎麼樣。”
“走,回你的尤和國去。”
“我要是不呢,你以為你們西蕭國上下加上淩天爵就能攔得住我嗎。”
幽夜又露出了囂狂的一麵,這讓蕭宸瑨不善地眯起眼,起手如電在幽夜的脖子上紮了一針。
他瞪大雙眼,瞪著蕭宸瑨軟軟倒下身體。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的嗜血病一天存在隱患那你就一天不準離去,這樣不穩定的你太危險了,要是放你出去肯定是危害蒼生。”
幽夜不急反笑,“剛剛還說讓我走越遠越好,嗬嗬。”
“當我願意嗎。”蕭宸瑨真想把這張欠扁的俊臉揍成豬頭。
他是哪輩子欠了幽夜的,讓幽夜搶走心愛,又讓幽夜這麼得了便宜賣乖。
幽夜雙目神采奕奕,“大神醫,憑你的心性一天治不好我就不會放了我。”
“那又怎的。”
“我想陪在她身邊,看著她好起來。”
“不可能,你做夢。”
幽夜眯起眼睛,寧願衝破穴道嘔血,也要讓蕭宸瑨心軟允許。
就在他們誰都不讓誰的倔強對視中,還是蕭宸瑨敗下陣來。
到底心軟了,蕭宸瑨也懶得看幽夜的驚喜臉色,隻說每天讓幽夜來接受他的獨門治療,就再沒話了。
這就導致幽夜這些天既被各種稀奇古怪的藥物折磨,又要冒著沐梓禾醒來受驚被蕭宸瑨發現的危險去看她。
今天不得不說也是個意外,他剛接受食療頭發變色,排除體內毒素,沐梓禾就當著他們的麵醒了,結果反應還是不出預料的模樣。
得虧蕭宸瑨急中生智謊稱他因為嗜血病失憶,這也好。
幽夜此時就站在沐梓禾門前,遲遲沒有推開,卻也知道房間內是沐梓禾高興地逗弄著他們的孩子,有可能還在喂奶。
幽夜想著想著不禁心笙搖曳,誰知道這時候裏麵的沐梓禾抱著孩子突然開門。
糟糕。
幽夜來不及多想,躲入了隔壁蕭辰玥的房中。
蕭辰玥正在看書,見此嚇了一跳,差點反射性驚叫。
“噓,別讓她發現了。”幽夜緊張地噓聲。
蕭辰玥覺得好笑又可憐,她是很同情幽夜這個做父親的都不敢出現在沐梓禾母子麵前,卻又無法幫助什麼,因為幽夜做什麼都是自作自受。
現在他們算是重新開始了,頂著蕭宸瑨美好的失憶謊言,其實大可以不必偷偷摸摸。
奈何陷入自責和慚愧中的男人絲毫沒注意這些,她也不想去提醒。
隻有自己發現了,投入其中才算最好吧。
此時此刻,隔壁門後沐梓禾抱著孩子,一頭霧水十分費解。
“剛剛還看見門前有個人影,是誰呢。”
過了將近小半個月,局勢不像最初風聲鶴唳,四國也安靜下來沒繼續開戰。
首先是席慕蓉先做主張放了閻出塵,念在閻出塵為幽夜求情,閻臨西高抬貴手,其後便是東擎國,最後才是得到蕭宸瑨許可的西蕭國。
眼看著情勢大好,幽夜和沐梓禾之間卻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機中。
幽夜真是頭疼死了,恨嗜血病?那也怪他心神不定,無法抵製嗜血病的蠶食,怨不得他人。
“該怎麼辦才能得到七兒的原諒?”
花園中,幽夜正煩悶地踢小石子,淩天爵看完幹兒子回來勾起嘴角。
“這恢複你們夫妻感情的辦法真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啊,可憐某人的兒子一直受父親冷落到現在哦!都說孩子是父母之間的橋梁,嘖嘖……”
聽到這話的幽夜眼前頓時一亮: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