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顧讓在病床邊站了多久，也沒有人知道他在這段時間內，內心經過了多少的跌宕起伏。
總之當蘇若翻身的時候，病床邊已經沒有人了。
他的手機還放在床頭櫃上，跟她的手機一起，一黑一白就這麼靜靜地躺在一起。
蘇若的視線從那兩隻手機上緩緩轉移到純白的天花板上，醫院的空氣中永遠都充滿了消毒水的味道，但聞著卻讓人安心。
她的心情從一開始的詫異複雜懊惱漸漸到現在平靜下來，甚至有點想笑。
從高中開始到現在，連三年的時間都不止，虞憶就像一個陰魂不散的第三者，一直在他們身邊轉個不停。
她們上一次在宋初和馮馨雅的新房裏見麵的時候，蘇若就說過，這個世界每個人都在前進，隻有她一直留在原地。
虞憶始終在原地踏步，並且把自己困在自己建造的虛幻世界裏，任憑外麵紛紛擾擾喧喧鬧鬧都不肯出來。
她固執地執行自己這一場單戀，偏執地抓住顧讓。
她就像一個病態的人，一個心裏生了病的人。
喜歡一個人，就要用盡一切手段得到他。
喜歡一個人，那麼對方也一定要給同樣的回應。
喜歡一個人，對方一定要是完美無缺，完全按照自己的想象生長。
稍微有一些讓自己不如意的地方，她就會發狂，會憤怒，會想要把一切毀滅。
蘇若一直覺得，其實虞憶並不是真正喜歡顧讓，她喜歡的是在自己青蔥年代，情竇初開的歲月裏，某個夏日的某一刻突然闖進自己眼底的穿著運動服笑容明朗的人。
也許就那麼一眼，她就把顧讓放入了心底，並且在腦海中為他勾勒出了一個完美無缺極其適合自己的人設。
在這個人設裏，顧讓是學習好、長得好、家境好的三好學生，優秀的幾乎沒有一絲缺點。
虞憶在自己的世界裏幻想跟顧讓的每一個未來，幻想到連現實裏的自己都當了真。
所以在意識到，顧讓從來沒有喜歡過自己，並且跟別人走在一起的時候，才會如此失態。
三年前在拫州學院，用自己那雙彈鋼琴的手做賭注，她贏了，蘇若差點被輿論殺死。
三年後在網上，她躲在電腦後麵跟別人聯手，再一次給她按上某須有的罪名，蘇若退賽卻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這一次，她們似乎打了個平手。
說實在的，虞憶這樣的人就適合混飯圈，那種遠遠的隻能站在舞台上觸不可及的偶像才能滿足她心底的所有幻想。
不過如果她混了飯圈，那也一定是個毒唯，自己的偶像不能談戀愛，不能跟別的人傳緋聞，否則分分鍾脫粉回踩。
虞憶和張琳悅的對話，就像是剛剛發生一樣，不斷在蘇若腦海中回蕩，她盯著天花板，看著看著，突然笑了，笑著笑著，眼角有淚掉下來。
顧讓在沙發上處理了一些工作，昨天一晚上沒睡，到後來有些倦，就合衣在沙發上躺了下來。
他本來是想閉著眼睛休息一會的，但不知道怎麼回事就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時間不長，並且因為心裏有事，也睡得不太安穩。
潛意識裏感覺自己好像踏進了什麼萬丈深淵，整個人突然下墜，心髒猛地一提，他從淺眠的狀態裏驚醒過來。
一睜開眼睛，旁邊的人也同樣嚇了一跳，兩人四目相對，靜默了很久。
“你手機剛才響了。”
蘇若手裏拿著他的手機，屏幕上顯示有一通未接來電。
顧讓揉了揉眉心，從沙發上坐起來，大概是睡得太少又不深的原因，頭昏腦漲的厲害，坐著緩了很久才緩過來。
“你也可以接的。”
“我才不想聽那些聽不懂的內容。”
蘇若把手機還給他，他的手機打過來的電話基本就是公事，俗話說術業有專攻，她也不懂他在做的事情，聽了也是懵逼。
顧讓解鎖到通話界麵，正準備給對方回個電話，屏幕卻一黑，被人遮住了。
“我有話跟你說。”
顧讓抬起頭，看著麵前的女孩，放下了手機。
蘇若目光平靜，認真看著他。
身上穿的還是昨天走紅毯的那套衣服，現在已經皺的不成樣子，臉上的神色也不好，一看就是睡眠不足疲憊的樣子，下巴上已經冒出青蔥的胡渣了。
她的手摸上去，指腹擦過他的下巴，胡渣摩擦著每一塊神經，癢癢的。
“之前……我們還在吵架的時候，去宋初還有馮馨雅家裏……”
顧讓：“……”
那個時候他們哪裏是在吵架，簡直就是她單方麵對他的水火不容嘛！
顧讓嘴角扯了扯，有些無奈，不過沒說話也沒動，就這麼看著她，安靜聽著。
從蘇若的角度看下去，這樣的顧讓少了點冷意多了點乖巧，怪可愛的。
“那個時候虞憶也來了，”她的手指從顧讓的下巴緩緩移到他喉結上，順著喉結凹凸的弧度筆畫勾勒，“她趁我一個人的時候找到我，說了很多。”
說了什麼內容，其實顧讓大概都知道。
就是從那天之後，蘇若才知道三年前他們之間發生的真正的事，也是從那天之後，她一直給顧讓機會，連著三次問他有什麼想說的，但顧讓始終沉默。
後來他們之間的鴻溝就到了不可逾越的階段，如果不是後來發生的那些事，也許真的如虞憶所願，他們這輩子都不可能在一起。
顧讓仰著頭，脖頸弧線被拉長，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蘇若的手指輕輕一顫：“她說我毀了你，毀了你的前途，毀了你的人生……”她的手指緩緩往上摸到他耳邊，指腹輕輕捏住了他的耳垂，“她說原本那麼優秀的你，現在卻是一個連大學畢業證書都沒有的人，最高學曆隻有高中。”
“……”
顧讓的瞳孔猛地震，他突然抓住了蘇若的手，眼底有些慌亂。
這一刻，他的心底是慌得。因為他不知道蘇若為什麼要突然說這樣的話，不管是這些話的內容還是說這些話的語氣，都讓他心裏沒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