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劍的威力唐玉斐是領教過的,如今赤手空拳又受了些傷的桑晚菀半點討不到好。何況,兩人好歹是名義上的師徒,殷不疑這一劍劈下去,日後可就難辦了。
“這位仙友,你確定要跟我在這裏死磕嗎?你應該看得出來,我已經處處留情。”唐玉斐試圖勸桑晚菀停手,可謂是苦口婆心,“若真以命相搏,你不是我的對手。”
“你就算以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法子傷了我,又如何確保自己能安然從太初秘境裏出去?”
桑晚菀卻冷笑一聲:“假惺惺。”
唐玉斐是怎樣的人,她再清楚不過了,冷漠自私,口腹蜜劍。上一秒還以最好的朋友自居換取她的信任,下一秒就能毫不留情地拋下她,任她慘死。
前世她好不容易自魔修手下逃脫,曆盡千難來到白玉京,還沒來得及替桑家上下報仇,就以這樣憋屈的方式死在了太初秘境。
她太不甘!太恨了!
眼看桑晚菀不為所動,出手越發狠辣,她唇角不斷有鮮血溢出,顯然使出的每一招對她來說都消耗極大。
唐玉斐覺得頭疼極了,說實話她完全能理解桑晚菀對自己恨不得殺之而後快的理由,這丫頭顯然固執、重情義且認死理,否則在發現殷景初是魔尊後也不會痛苦自責、並與他相愛相殺這麼久。
但,前世的唐玉斐間接殺了她,關這世的唐玉斐什麼事?她可不愧疚。
在她看來,目前的情況就是有個女修一看見她就嚷嚷著要殺了她,可她壓根兒不認識人家,簡直莫名其妙。
“你再不停下,我可要還手了啊。”唐玉斐聲音驟冷,當桑晚菀又一拳揮來,她下腰翻身,扭轉身體後右腳踹向桑晚菀的胸口,將她踹飛了出去。
桑晚菀摔在冰涼的白玉地板上,哇地吐出幾口鮮血,本就白如冰雪的小臉更是半分血色都無,看著楚楚可憐。
可她卻盯著唐玉斐,勾唇冷笑。
唐玉斐似有所覺,空中遙遙傳來兩道破風聲,又兩個穿著白玉京弟子服的男修落在太初殿門口,竟皆是金丹後期。
“桑師叔?!”
這兩個男修的年紀看起來都在二十五六,相貌酷似,應是兄弟,他們一個去攙扶桑晚菀,一個抽出長劍擋在二人身前,神色不善。
“原來你是在拖延時間?”唐玉斐微眯了眼,她竟不知道桑晚菀是以何種方式傳信出去的。
桑晚菀搖晃著起身,聲音冰寒:“有人冒充不疑仙尊,必須將他們帶回白玉京。”
那兩個男修這才注意到不遠處站著的築基修士,臉色都是大變。他們在白玉京修行多年,也曾遙遙目睹過不疑仙尊的尊容,自然認得他的相貌。
短暫的驚駭過後,二人皆麵容發沉。
“桑師叔,你在一旁歇息,交給我們就是。”
“此事非同小可,一個小小築基竟敢冒充劍尊,真是膽大包天。”其中一個冷笑道,“待我們將他捉拿回去,交由峰主們好好審問。”
唐玉斐退至殷不疑身邊,小聲問他:“你認得他們嗎?”
殷不疑盯了他們半晌,眼底浮現出些許茫然。
他平日裏根本不下不疑峰,白玉京內能認出的隻有十二峰主,對普通弟子沒任何印象。
“兩個金丹後期,不好辦呀。”唐玉斐嘟囔一句。
她可以對白玉京弟子見死不救,卻不能真的動手殺了他們,那白玉京與她、與澗山宗定會結仇。
看來隻能跑路了。
正思索間,殷不疑卻將北冥劍遞到她手裏。
“你不怕他們認出來?”唐玉斐訝然。
“我正有此意。”殷不疑微微帶笑,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平靜與溫和。
唐玉斐瞬間安心了,她握緊北冥劍,也對他展顏一笑,說道:“你放心。”
至於放心什麼,隻他們二人知曉。
“嘀嘀咕咕,不知在商討些什麼。”另一男修也抽出了腰間的劍,他們二人堵在大殿門口,一個劍身凝霜,寒氣外溢,一個劍身火紅,如燒紅的烙’鐵。
分明是相衝的屬性,可他們站在一起時竟爆發出極為強大的氣場,直逼元嬰。
唐玉斐麵色凝重,對方顯然是非常自信才這麼不慌不忙,於是換她率先出招。
纖瘦的身影伴著海藍色光暈倏然逼近,而那一霜一火的劍光也化作兩條盤旋糾纏的蛟龍,迎麵直搗而來。周遭的空氣一半燥熱無比,凝結出水汽,一半酷寒凍結,讓人連行動都遲緩幾分。
北冥嗡鳴著,似乎是因為被區區蛟龍挑釁而極度不滿,激蕩出一股古樸蒼茫的劍意,如神之蒞臨,分毫不讓。
砰地巨響,三道靈氣悍然相撞,唐玉斐隻覺迎麵而來的罡風刺的她身體發疼,冰火兩重天的體驗更是不好受。
可那二人萬萬沒想到,手中劍在這一刻竟萌生了退意。
“等等!這是......北冥劍?”霜劍男修盯著唐玉斐手裏的劍,失聲喊道。
“仙尊的北冥劍,這怎麼可能?他竟連北冥劍都能複刻嗎?”
火劍男修的內心同樣是驚濤駭浪,他們兄弟二人見仙尊的次數寥寥無幾,見他使出北冥劍的機會更是隻有一次,可就這一次也足夠他們永生銘記且難以忘懷的了。
雖然使出的威力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可這劍的模樣,這熟悉的劍意,分明就是他們曾在北冥劍上感受到過的!
“不可能,這不可能是北冥劍。”火劍男修喃喃自語,額間滲出冷汗。
霜劍男修喝道:“別多想,將他們帶回白玉京後,峰主們自有定奪。”
火劍男修立即回神,暫時將心底雜亂的念頭拋開,冰火之勢更加猛烈。
可不遠處的桑晚菀聽到他們的對話後卻微微埋下了頭,心底冰涼一片。
一個極為荒唐的念頭橫亙在她腦海中。
她自然知道師尊的佩劍是北冥劍,在不疑峰上時,她有兩次大著膽子提出想要一睹北冥劍的風采,可當時師尊都借口推脫了。
不僅如此,這些年她從未見過師尊帶著北冥劍,他腰間隻配有一把毫無靈氣的鐵劍,就連他帶她去往仙罰之地時亦是如此。
過去她沒覺得有什麼,或許是師尊劍術卓絕,早已不拘泥於手中武器。
可......可這又是怎麼回事?
一模一樣的臉,師尊沒有的北冥劍......誰是真?誰是假?
紅、白、藍三色靈力短時間內已交接數百次,劍影縱橫,身形閃爍,三個金丹後期每一次的交手都會在殿內引發極大聲響。而與此同時,秘境似有些承受不住他們的靈力,上空竟卷起道道颶風,如萬鬼哭嚎。
唐玉斐也很不好受,她修為不夠,壓製不住不管不顧的北冥劍,後背逐漸沁出冷汗。
北冥劍雖生出劍靈,但終究是兵器,被那兩條蛟龍激怒後戰意昂揚,已經將自己視為主導瘋狂地汲取她體內靈力,更是好幾次險些從她手中脫飛而出。
她一邊製衡北冥劍,一邊要抵抗眼前默契至極、顯然已配合無數遍的霜火雙劍,逐漸有些力不從心。
這兩人也顯然是意識到再鬥下去會導致秘境崩塌,打算速戰速決。
清亮的龍吟聲響起,霜劍和火劍的溫度分別達到了極致,紅光與白光在空中糅合,兩條蛟龍合並成真正的五爪巨龍,龍息噴吐,麵目威嚴。
劍招既成,瞬息而出,巨龍咆哮著,巨大的威壓令整個白玉大殿從中間裂開,劍氣直衝雲霄,似要斬裂蒼穹。
這是他兄弟二人的成名之技,隻此一招,可抗元嬰!
“我們並無意傷你性命,現在收手,隨我們回白玉京。”霜劍男修麵無表情,語氣冷淡地說道。
唐玉斐卻輕笑一聲,她看著身前的巨龍,眸中是無限放大的灼u0027熱戰意。
足夠了,如今她終於感受到死亡威脅了。
這一刻,唐玉斐不再刻意壓製自己的修為,因戰鬥而空虛的丹核瘋狂運轉,吸收秘境內為數不多的靈氣,而她煉化聚靈石內靈氣時曾感受到的元嬰一線,終於再一次切切實實地摸到了!
白玉大殿內的玉磚寸寸破裂、瓦解,粉塵石塊簌簌落下,隨之崩裂的還有秘境的蒼穹大地。巨大的漆黑裂隙隨著天地震顫生成,颶風呼嘯,草木倒伏,荒地崩裂,無數可怕的景象昭示著秘境即將崩潰。
霜火雙劍隻覺得有股恐怖的氣息自唐玉斐身上溢出。
“你瘋了?居然要在這裏突破元嬰?這秘境根本承受不了元嬰期的力量!”火劍男修心中大駭,急忙出聲,試圖製止唐玉斐。
他們沒想到眼前看著才十七八歲的少女居然在打鬥中參悟,以他們為媒介去突破,這是何等可怕的天賦,何等膽大的心境,何等魯莽的舉動!
她這是瘋了不成?!
二人心緒複雜,腦子亂哄哄一片。
“不好意思,我本就沒打算跟你們耗在這裏。”唐玉斐揚唇一笑,笑裏隻有運籌帷幄的自信與桀驁,似乎早就知道會達到這個結果。
逃跑嘛,她還有另一個法子。
她果斷收劍回身,瞬間折返到殷不疑身邊,張開雙臂緊緊抱住了他。
下一刻,秘境空間撕裂,竟生生將擁有元嬰氣息的他們排斥了出去。
秘境還在崩塌,霜劍男修隻能收了劍招,咬牙道:“快逃,秘境要撐不住了。”對方如此決絕,除了暗自惱怒外,他心底竟莫名其妙升起一抹敬意。
縱使再心有不甘也沒有辦法,霜火雙劍帶著受傷的桑晚菀禦劍往秘境出入口爭分奪秒地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