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奏罷,滿堂噤聲。
這一曲《聖誕快樂,勞倫斯先生》在任元浩的演奏之下,更加將那種孤獨推向了極致。
過了好一會兒,眾人似乎才從哀而不傷的曲調中回過神來。
任元浩身旁的樂師不覺潸然淚目,他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緊緊握著任元浩的手,一邊落淚,一邊低語:“任大少爺,這首曲子每一個音符恰到好處,簡直、簡直就像教授親臨,更關鍵的是,你這首曲子,竟讓我不斷在過去的記憶裏遊弋,我想到了陪我一起練琴的初戀、夕陽、枯黃的落葉,穿過鐵道來迎接我的大黃、稻香、穀堆,如果不是這支曲子,這些早就被我一手拋棄的意象,恐怕再也不會給我如此深沉的共鳴。”
其實任元浩在彈奏這首曲子的時候,想的無非是一些本該牢牢銘記,卻被時間磨平了的記憶。
生而無以言者,曰悲,再無可許之誓言,曰哀。任元浩回首往昔,結束大學生涯之後,身邊竟再也沒有什麼朋友,這便是無以言,而單身27年,這便是無可許之誓言,他不過是將自己的心緒,透過琴鍵、透過音符傳遞出去。
剛好,他也有教授buff加身,才讓這一切成為現實。
“任兄弟,此曲隻應天上有,我想,我得敬你一杯。”
柳青端起玻璃杯,與重新走回飯桌的任元浩相對,麵上雖無表情,卻可以從他端著杯子的手看出他的心緒波動——他在顫抖。
“其實我對音樂一竅不通,但是,我覺得一首好的音樂,不止是轉換心情,或是改變聽者心緒,而是能與聽者當時的心緒產生共鳴。”
柳青大加讚賞,眉目之間,根本沒有絲毫惺惺作態。
倒是那白彥這小子麵如土色,他本意是想通過高雅的演奏,擄獲楊淩雪和她母親的青睞,誰曾想,那個任元浩,隻是一個小小的會計,竟然音樂的造詣如此之高!
這令他始料未及,防不勝防,隻不過,在彈奏之前,任元浩所說的那番話,卻似乎是一個可以作為挑事兒的契機!
他不會放過任何逆轉命運的機會。
“哈哈哈哈,好笑,任元浩,你在高雅之堂,故意彈奏這孤獨寂寥的鋼琴曲,是要博得大家的同情嗎?”
白彥的笑聲越發凜冽:“這本就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強強聯手,弱者連存在都顯得那麼可笑,要不是淩雪受你蠱惑,你今天怎麼可能有機會踏入這裏!”
“對,要不是淩雪,我今天確實沒有機會和你們坐在這裏,但是,你不要以為今天坐在這裏了,就有機會把淩雪從我身邊帶走!是誰給了你這種錯覺,是你那自以為是的家世?還是手中的權利?”
任元浩一語中的,嗆得白彥火冒三丈。
“沒錯,是家世又怎麼樣,是權利又怎麼樣,你有麼?你這隻蒼蠅不過是仇富,接近淩雪也不過是想要平步青雲,你這個小白臉的心思,我早就猜到了!”
“一開始你被安排在末席,就已經心生妒忌,所以才故意彈奏那曲子,想要博得同情,很好,你看看,那樂師已經被你感動得痛哭流涕,甚至連這位財團精英也被你折服,可你看看,大伯,阿姨,有絲毫動容嗎?你這種把戲,也隻能騙騙涉世未深的家夥了吧!”
白彥似乎在尋求大伯的幫助,可一直在為他牽紅線的大伯卻搖了搖頭。
“白彥,你錯了。”
“我錯了?我做錯了什麼?”白彥越來越激動,又緩緩從褲兜裏取出一個盒子,徑直走到楊淩雪身前,突然半跪下去。
“淩雪,嫁給我,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看看,打開看看,這可是南非的寶石,世上僅存十數枚,為了這個東西,我可是托了層層關係才命人將它從境外帶了回來!”
白彥托著她的手,就要將那顆寶石放入她的手中!
可就在這時,楊淩雪卻掙脫了白彥的手,看向任元浩,“這顆寶石確實很漂亮,我很喜歡,可我不喜歡你,這個理由,夠了嗎?”
“不,不可能,隻要是女人,見了這顆寶石就沒有不心動的!”
“那你可以把我當成男人,我啊,不是不喜歡它,而是不喜歡你,你還不明白?”
楊淩雪的一字一句,如利刃般割在白彥身上,他的麵色一片慘白,從單膝下跪,變成兩膝下跪的姿態。
任元浩突然有些不忍,畢竟自己根本隻是逢場作戲而已,就這樣斷了他的念想,未免太過殘忍。
“我是不是哪裏做錯了,讓你這麼討厭我?”白彥的聲音就像是從喉嚨裏擠出來似的,幹燥得如同老舊二胡。
隻見楊淩雪搖了搖頭,淡然道:“不是討厭……而是不喜歡。”
“看來你是死心塌地的喜歡那窮小子了?”
任元浩頓覺兩道精光筆直的朝自己射來。
一道陰冷得令他毛骨悚然,一道滾熱得叫他灼目生疼。
眾人屏息凝神,似乎都在等待楊淩雪的回答。
“沒錯,我就是喜歡他,即使他在你的眼裏就是一個屌絲、窮光蛋、爛泥扶不上牆的垃圾,我也照樣喜歡他!”
楊淩雪此言一出,滿堂噤聲。
——楊大小姐,2021奧斯卡金像獎非你莫屬了!
任元浩故意避開楊淩雪的眼神,可就在這時,形式突變,那白彥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短匕!
「滴滴,檢測到雇主生命受到威脅,建議英雄救美,以提高好評率!」
眾人來不及驚呼,卻見任元浩閃身而過,刀刃尚未劃過楊淩雪脖頸之時,卻堪堪被任元浩徒手握住!
“元浩!”
鮮血順著他的手掌直往下淌,那白彥本就隻是怒氣上湧,想要嚇唬一下楊淩雪,不料任元浩竟然舍命相救,頓時意識到,自己僅剩的那一點點希望已然熄滅。
“你究竟是誰?!”
“你管老……管我是誰?!想傷害我的女人,下輩子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