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既然都是小女的朋友,不必客氣,更不必拘禮。”莫雨靜的聲音雖然柔和,但柔和之中隱隱藏著絲竹管弦的清冽,三人步步為營,不敢怠慢。
眾人飲了一陣,頗覺氣氛有些微凝滯,大伯突然心生一計,拍了拍身側的白彥,說道:“光是喝酒吃飯,多沒意思,白彥,聽說你的鋼琴彈得很好,不如秀上一段助興?”
白彥一聽,心下感激,頓時起身說道:“彈得好倒是說不上,隻能胡亂彈上一曲,獻醜便是。”
楊淩雪白了他一眼,她最討厭人前一麵,人後又是一麵的蜥蜴男,不過不可否認,他的鋼琴確實彈得很好。
此時,白彥已然移步至造價不菲的鋼琴前,簡單的觸及幾個音符試了試琴鍵、音色之後,便又說道:“剛才樂師彈奏《夜鋼》的時候,加了一些自己的元素在裏麵,不過,在下卻不敢苟同閣下的演奏方式,《夜鋼》曲風的確多變,就像陰晴不定的天空,悲傷喜樂,各有不同,心境決定曲境,方才,你彈奏的時候,氣息漂浮,反應在琴鍵上也會顯得輕浮無力,情不達意,意不傳曲,使聽者心浮氣躁,尤其是在這樣的天氣裏,更顯煩亂。”
樂師本是心性頗傲的人,見白彥如此不顧顏麵的挑刺兒,當即冷哼了一聲,說道:“光說不練,我倒是想要聽聽白大少爺的琴音如何!”
白彥等的就是這句話,隻見他根本不理睬樂師,隻是兀自像眾人做了一個極其優雅的紳士鞠禮之後,便深深呼吸,落座。
隻見他雙手觸及琴鍵之後,一連串音符時而如林中輕風、時而如簷下細雨、時而變作寒潭疏影、忽而又作薄暮晨昏,柔和婉約,似訴衷腸,聽者無不心境清明,就連暑氣也隨之飄散一空!
一曲作罷,繞梁不絕,就連楊淩雪也沉浸在餘音之中,眼睛微閉,煞是可愛。
“白少爺此曲確實令在下自歎弗如。”樂師雖然不想承認,但作為一名藝術家,這點氣量還是有的。
“確實不錯,白彥,你這小子不去伯克利真是他們的一大損失。”大伯拍了拍坐回飯桌前的白彥,朗聲笑道。
這時,就連莫雨靜也頻頻點頭,“聽這一曲,煩悶之事盡消,確實玄妙。”
“隻不過,此間多了一隻蒼蠅,倒是有些破壞了曲子的意境。”
白彥說話間,毫不避諱的將視線轉移至任元浩身上。
此時的楊淩雪礙於母親在場,不好發飆,本欲指望著任元浩以拳腳教訓這臭小子一頓才解氣,不料,那任元浩非但無甚作為,甚至雙眼微閉,麵色柔和,似乎還沉浸在曲子之中。
“喂,你夠了,你的情敵都踩到你頭上了,你還這麼淡定?”
楊淩雪又用手肘捅了捅他,卻見他不怒反笑,朗聲道:“白少爺能夠忍著這隻蒼蠅亂飛之痛,彈出如此絕妙琴音,在下佩服之至。”
任元浩說這話的同時,臉上更沒有半點嘲諷或是不忿的模樣,但見莫雨靜眉頭微蹙,看向任元浩的眼瞳裏似乎多了幾分讚賞,心道:此子心性極佳,明明知道對方在奚落他,卻反倒是以謙謙君子的作風大加讚賞,是塊材料。
那白彥隻以為任元浩沒有聽出他話中的意思,哈哈大笑,笑聲中更有幾分張狂、不可一世的味道,全然與彈奏鋼琴時的氣質不同,要不是大伯在一側摁了摁他的肩膀,恐怕他還會接著笑下去。
“喂,任元浩,我的麵子都快被你丟光啦,你要是還有什麼本事的話,趕緊給他們露兩手啊!”楊淩雪掐著他的腿,咬牙切齒低語道。
“我又不是你真正的男朋友,懶得跟他們爭。”
“你不爭,我就給你差評!”
「滴滴滴,檢測到雇主對你的評價一落千丈,為了挽回局麵,收獲好評,暫時為你開啟‘阪本一龍buff!’」
係統的聲音剛剛落下,任元浩頓覺一身清涼,甚至不自覺的做了一個教授標誌性捋前額頭發的動作。
——我靠,這次buff上身怎麼涼嗖嗖的?!
「滴滴,隨著身體素質的提高,一些名人buff上身的效果會更加接近本人。」
言外之意……
老子這是被上身了?!
楊淩雪見他有些異樣,正要詢問,卻先聽他低語道:“行,隻要你不打差評,我豁出去了。”
話音剛落,隻見任元浩笑道:“聽過白少爺的曲子之後,我這雙手也是有些按耐不住了,各位要是不嫌棄我技術拙劣的話,我也獻上一曲。”
任元浩此時當真如教授附體,笑容裏竟是七分爽朗,三分邪魅,令人難以招架,就連那端莊雅靜的莫雨靜,也險些震驚!
“這笑容,這家夥想必就是用這招擄獲蘭妮姐的芳心吧。”
楊淩雪心下高興,目睹著‘自己的男人’走向鋼琴。
他的手指甫一落下,琴鍵仿佛跟整個人之間產生了神奇的共鳴,樂曲緩緩奏來,不平不亢,哀而不傷。
這種感覺,就像是獨自走在夜幕中,沒有半點人聲,沒有飛鳥鳴蟲,沒有風聲嗚咽,沒有樹影婆娑,甚至連星光都隱隱綽綽,自始至終,隻有一人於黑暗中孑然獨立,也似乎隻有在那黑暗中,才能品味到常人難以忍受的孤獨,也似乎隻有在這黑暗中,才能看得清過往、不惶惑、不迷戀,山,自在那雲深之處,水,自在那回響之淵。
任元浩的手指就那樣起起落落,如潮起潮落,每一個音符竟深入靈魂,又無人可以傾訴,也無須傾訴,孤獨,與生俱來,即使靠得再近的兩個人,心卻遠隔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