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摘下他的麵具來

許言輕恢複意識的時候,並沒有第一時間睜眼,而是無聲跟係統逼逼了兩句:“不是我臉大,”她說,“我懷疑這個麵具男覬覦我的美貌。”

係統發出了一陣意為“無語”的電流聲。

許言輕沒有得到認同也不惱,扁了扁嘴沉默兩秒後很快又換了個話題:“你說我是忍辱負重的在這兒等著別人來救我呢?還是想辦法自己先逃出去?”

係統這會兒不嘲諷她了,難得發揮了自己身新世紀高科技的專業素養,操著一口全程毫無起伏的電子音道:“就雙方成功率比較而言,建議宿主原地等待救援。”

“哦……”許言輕心裏悄悄應了一聲,半晌,又問:“萬一沒有人來救我怎麼辦?”

“數據顯示,該事件發生的可能性低於百分之十,宿主完全不必擔心。”

“那數據有沒有告訴你誰來救我的可能性更大?”

係統回答的毫不猶豫:“沈鉞!”

許言輕:“……”

不是她妄自菲薄,許言輕覺得沈鉞會來救她的可能性比她單槍匹馬從麵具男手下逃走還要低!於是她猶豫了兩秒,真情實感的發問:“冒昧的問一句,你這個結論……或者說數據,是從哪裏得出來的?”

“……”

係統又一陣毫無意義的淩亂電流聲,顯然是心虛。良久,才在許言輕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沉默中艱澀開口:“從同類小說中。”

許言輕:“……”

許言輕覺得自己真是失了智,才會覺得係統給出的數據是什麼正經數據——它連沈鉞是重生回來的都不知道……不過說到重生……

許言輕心思一轉,又換了個話題:“我覺得麵具男可能也是重生的。”

她掰著手指一條一條的數證據:“他跟陳嫣關係匪淺、原著中也沒有他這個角色——或者有,所以他才要鬼鬼祟祟的把臉藏起來,更重要的是,他知道沈鉞的真實身份。”

許言輕回憶了一下原著中的內容,肯定道:“書裏最初沒有人知道沈鉞其實是龍,連陳嫣都不知道,她就是單純的壞罷了!”

她說著又想了想,問:“你有什麼辦法可以確定麵具男的身份嗎?比方說知道他是否也是重生回來的?”

她對升級後的係統寄予了厚望,係統卻總是在關鍵時刻保持沉默,把她的臉按在地上踩。

許言輕在長達十秒的沉默中讀懂了係統的回答,無奈的歎了聲氣。

她實在是太久沒有跟係統交流過了,都忘了係統是個什麼垃圾習性了。

許言輕心累到甚至省了罵人的步驟,緩緩睜開眼,卻又因為那一瞬間在自己眼前被無限放大的假臉而倒吸一口涼氣,然後飛快又把眼皮耷拉了下來。

麵具男今日戴的麵具上隻有兩個豎長的橢圓,露出了一雙眼,因而許言輕第一眼對上的就是一片慘白,被刺激的心跳都快停了,好不容易才緩了口氣,又聽見身上那人毫無愧意的笑聲。

許言輕:“……”

笑你媽!許言輕無聲罵了一句,又在心裏給自己做了好一會兒心理建設才睜開眼,生怕自己又被那張慘白的假臉嚇得心髒驟停,好在麵具男似乎也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不適合近看,很快就把前傾的上半身收了回去,隻從麵具底下泄出一聲意猶未盡的笑:“真巧,又見麵了!”

巧你媽!許言輕又在心裏罵了一句。

若說以前她對麵具男其實沒有太大的意見,頂破天了就是沒什麼好感罷了,但經曆過珥陵山一事後,她對麵具男的好感度真是降到了穀底……她抬了抬眼,猶豫了又猶豫,終於沒忍住問:“之前在洛陽,是你捏造出來一個我,然後在穆安他們跟前冤枉沈鉞的?”

“啊……”麵具男拖長尾音應了一聲,笑道:“是我。”

許言輕沒想到他這麼不要臉,應的理直氣壯,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好不容易才控製住自己打人的衝動,冷著臉問:“為什麼?”

“因為沈鉞喜歡你啊。”麵具男一秒都沒有猶豫的開口。

許言輕沒想到會從麵具男嘴裏聽到這麼一句話,一時愣住了,好半晌沒能回過神來。

她從來沒聽人說過沈鉞喜歡她,沈鉞自己更是沒說過這話,再加上此後一係列變故,沈鉞卯足了勁兒想殺她,因而關於“沈鉞喜歡自己”這個猜測,許言輕想都不敢想,卻不料今日如此輕易的就從旁人嘴裏說了出來……

許言輕喉嚨一哽,跟別人掐住了嗓子眼兒似的,一句話都吐不出來。好半晌,才沒甚底氣的回了一句:“哦。”

說完覺得自己整個氣勢都因為這個字被減弱了,又欲蓋彌彰道:“我倒覺得是你喜歡沈鉞……要不你幹嘛對他那麼關注!”

麵具男隱在麵具下的臉勾了勾唇,忍不住又傾身上前對上了許言輕的眼睛:“你說這話……是吃醋了?”

“是吃我的……還是他的?”

許言輕:“……”

她許久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了,血色淺薄的唇張張合合好幾回,在心裏挑選適合於用在此時的髒話,可惜不等她想出來,麵具男已經又自然而然的退了回去。

他饒有興致的觀賞了好一會兒許言輕紅白交加的臉色,這才大發慈悲的開口繼續之前的話題:“是不是不敢相信沈鉞也喜歡你?”

麵具男問。

許言輕沒注意到他話中那個詭異至極的“也”字,隻是瞪圓了眼想看看他還有什麼歪理邪說,然後就聽麵具男漫不經心道:“你能活到現在,已經是最好的證明了。”

他說著像是想起了什麼好玩的事,忍不住笑道:“你知道嗎?我給沈鉞喂了虎妖內丹。”

許言輕身子一顫,瞳孔隨之放大:“什……什麼?”

“就是當初為了救沈鉞,穆安預備用在他身上的那顆虎妖內丹。”麵具男好心回答她道:“不僅如此,我還在他身體裏種了蠱。”

許言輕大腦一片空白,隻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涼透了,靈魂飄在半空中,隻剩下坐在床上的這具行屍走肉,在無意識的繼續追問:“什麼蠱?”

“離思蠱。”

許言輕皺了下眉:這是個什麼東西?

她皺著眉,眼睛眨也不眨的看向麵前的人,聽他回答的同時還要分出一半兒心神思考自己剛剛聽到的話——她之前猜測麵具男是重生回來的,所以知道沈鉞的真實身份,然而虎妖內丹一事應該隻有沈鉞、穆安、姚玉兒、陳嫣四人知道。就算麵具男是重生者,掌握了劇本,也應該隻有粗綱,而不該連這種小事都知道,所以除非他是沈鉞和穆安二人——排除掉性別因素——中的其中一個,要麼……

他也是穿越者!提前看過《屠龍》這本書,所以才會連這種細節內容都知道!

但假如他真的是穿越者……許言輕一頓,心頭覺得不可思議的同時隱隱還有點惱羞成怒:同樣是穿越者,怎麼就她一個人混的這麼慘!這個人開掛了吧!

好在就在這念頭在她心頭閃過的瞬間,係統適時提醒她道:“經係統檢測,該人物為《屠龍》世界原住民,並非穿越者,也非係統宿主。”

“哦……那還好那還好……”許言輕心裏悄悄鬆了口氣,把思路又放回了第一種猜測上去——她偷偷朝那副慘白的麵具看過去,琢磨著麵具下的人究竟長著一張沈鉞的臉,還是和穆安生得一模一樣。

許言輕先代入了一下穆安的臉——然而穆安的長相實在是過於正氣了,她實在是想象不出穆安曖/昧的趴在自己耳邊說話的場景……光想一想這個畫麵她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猛地晃了兩下腦袋甩走這個畫麵。

緊跟著她又代入了沈鉞……沈鉞沒黑化前是朵純正的小白蓮,黑化後就是個墨魚——一肚子的黑水兒,然而他心黑歸心黑,實際上也不太附和麵具男這種陰陽怪氣的路子……更何況這人若真是沈鉞,完全用不著繞這麼一個大圈子,直接殺了沈鉞就行。

那他究竟會是誰呢?

許言輕嘀咕了兩句,默默在心裏放寬了性別界限——姚玉兒不可能,理由同穆安,那麼……

陳嫣!

一想到這個人許言輕就不自覺打了個寒顫,更為主要的是她把麵具男迄今為止做過的所有事都安在陳嫣身上,竟然沒有絲毫的違和感!

許言輕眼神變了變,盯著麵具男的眼神寫滿了探究。

麵具男:“……”

雖然看不到她心裏在想些什麼,但多半不會是什麼好事!麵具男頗有些無奈,麵具下的神情卻變得柔和起來,眼睛微微向下彎出一個弧度。

他興致盎然地看著許言輕,想看看對方腦子裏究竟湧湧現了什麼奇怪的念頭,又會在這念頭的驅使下做出什麼怪事,然而許言輕隻是謹慎的盯著他,視線上上下下從他全身掃過,尤其在前胸的位置停留了很長一段時間。

麵具男沉默,覺得許言輕心裏想得多半不會是什麼好事。

不過也沒關係,對著這個人,他總是有超乎常人的耐心。於是他怡然自得的任由許言輕打量,順便好心解釋道:“離思蠱雖然名字挺好聽,但其實不是個什麼好蠱。”

廢話……許言輕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兒:這世上有什麼蠱是好蠱嗎?

麵具男沒理她幾乎要寫在臉上的心理活動,繼續道:“中了離思蠱的人,麵對常人無異,但對著自己喜歡的人,會不受控的產生占有欲。”

“想把你鎖在身邊,想控製你的一言一行,想讓你這輩子都離不開他。”

麵具男慢條斯理道,許言輕一開始被驚了一下,很快又反應過來——這不就是病嬌嘛!

沈鉞……病嬌嗎?她試著回憶了一番沈鉞的舉動,覺得他除了一心要置自己於死地之外,其他方麵都挺正常的啊,完全沒有病嬌的傾向……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他演技太好了,所以自己一直沒有發現,畢竟他可是能在黑化重生後把從前那個傻白甜的自己扮演的栩栩如生的影帝啊!

她還在腦子裏想沈鉞,又聽麵具男續道:“一旦發現喜歡的人背叛了自己,就會殺了她。”

許言輕:“……”

她張了張嘴:“……”

麵具男眼露揶揄的看著許言輕欲言又止,隻見她在連續兩次的啞口無言後又堅強的張開了第三次嘴:“……”

可惜仍是一個字都沒能吐出來。

她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望著麵具男的眼神一言難盡——我以為你想殺的是沈鉞,結果到頭來你真正想殺的人是我?還要借沈鉞之手殺我?你講不講理啊!

她又想起沈鉞曾經對自己一度低到負一百以下的好感度,心裏那股罵人的欲/望更強烈了!

“所以你真正想對付的人究竟是誰?”良久,許言輕才虛弱道:“是我?”

“當然不是。”

許言輕頭都大了,卻沒想到麵具男理直氣壯的否定了她這一說法,同時笑眯眯道:“我怎麼舍得你死呢?”

他說話間眼神變了一變,眼底浮上些迷茫,抬手似是要摸許言輕的頭發——許言輕飛快側了側身子,躲開了。

麵具男舉至半空的手落了個空,整個人像是凍僵了一般停在原處,渾身上下漸漸裹上一層失落。

他一天中總是有片刻的失神,麵對許言輕時這種失神出現的頻率則更高,於是他盯著自己的手看了半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睛裏的光漸漸暗下去。

許言輕依舊謹慎的望著他,神情沒有絲毫放鬆,生怕他一時興起對自己下手。

然而麵具男一直都沒有反應,落空的手放下後,半晌連丁點聲音都沒發出來。

他也不說話了,坐在那兒像是一座木雕。

許言輕謹慎的盯了他半晌,途中甚至試探性的往床邊挪了挪,想要遠離他——麵具男仍舊沒反應,許言輕鬆了口氣的同時,心裏隱隱又生出一點不切實際的想法。

她鬼鬼祟祟的抬頭看了麵具男一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過去,將手覆上那方麵具。

“我今天就要看看你究竟長什麼樣!”許言輕心裏想著,手上同時用力,打算趁其不備一舉摘下他的麵具。

結果……

沒摘下來。

許言輕動作僵在原地,眼睜睜望著麵具男終於回過神來,然後緩慢的、遲鈍的將頭轉過來,將視線對上了她的。

許言輕心裏“咯噔”一聲,滿腦子翻來覆去隻剩了四個字——我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