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你屁事!”
許言輕終於沒忍住自己血液裏那點暴躁因子,回頭惡狠狠道。
她雖然說話的語氣難聽,一副“我就是不想活了你奈我何”的模樣,實際上還是惜命的,之所以敢這麼跟麵具男說話,也不過是仗著懷裏的小香爐沒有任何動靜——甚至是在她如此出言不遜之後,小香爐也沒有刺痛她。
說明麵具男是真的一點都不想殺她,說不定對她還挺有好感,所以連她如此明顯的遷怒都沒能惹惱對方。
雖然不知道原因,但許言輕在想通這一層後很快就釋放了自己的本性,抬腿泄憤似的在結界上踹了兩腳,道:“沒事兒我要回去睡覺了,再見。”
她說著又試探性的踢了結界兩腳,發現果然出不去後立即跟逮著錯似的借題發揮:“你聾了嗎?我都跟你說我要回去睡覺了!”
她惡狠狠的盯著麵具男,語氣凶神惡煞,對方看她卻就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兒,眼神裏帶著幾分縱容……但這份縱容又不像是看情人,反而更像……看一個寵物,或者一個物件兒,看得許言輕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麵具男對她惡劣的態度不以為然,輕笑一聲後繼續好奇追問:“你是怎麼發現陳嫣死在沈鉞手上的?”
“……”許言輕再怨恨沈鉞也不至於當著這麼一個神經病的麵兒編排他,當下便皺了皺眉重複道:“關你屁事!”
許是看出來她不可能告訴自己答案,麵具男也不強求,沉吟兩聲自顧自猜測:“你猜出來的?不對!”
說完不等許言輕反應又自我否定道:“依你的智商不大可能猜的出來,所以……你親眼看見他殺了陳嫣?”
“哎呀,沈鉞怎麼這麼不小心呢!”麵具男“嘖嘖”兩聲表示可惜,語氣裏卻聽不出半分可惜的意思,甚至還有點幸災樂禍。
……
“有病!”許言輕也不盤算著跟他好好說話了,又見他一時半會兒沒有要放自己走的意思,索性連嘴都不張了,盤腿往地上一坐開始閉目養神,順便跟係統討論它破開這個結界的可能性。
“你不是升級了嗎?來給你一個機會閃瞎我的狗眼!”許言輕在心裏道:“把這個麵具男打成殘廢順便把我從這個結界裏救出去。”
係統:……
“我是升級了,又不是開掛了。”係統理直氣壯的反駁:“連沈鉞都打不過這個麵具男,你憑什麼覺得我能?”
“憑我對你的信任?”許言輕試探著回答。
係統:“那你還是別信任我了。”
後者拒絕的毫不留情,許言輕撇了撇嘴,也跟著安生下來,卻不想這邊她剛沒了動靜,那邊麵具男又開口了:“你剛剛是不是在心裏自言自語呢?”
他聲音無端又柔和了幾分——許言輕閉著眼看不見,這人連看她的眼神都隨著這句話溫柔了不少。
如果說之前隻是把她成普通當物件兒的話,現在至少是個珍貴的物件兒了。
許言輕閉著眼把他當空氣。
後者仍舊不生氣,熱切的看了她好一會兒才慢條斯理的提起了一個新話題:“這次來找你,其實主要還是為了跟你道歉。”
道歉?許言輕在心裏重複了一遍這兩個字,略微驚訝的掀起眼皮。
她是沒想到有什麼需要對方給自己道歉的,但送上門的“對不起”不要白不要,於是她挺直了上半身,視線從麵具男身上掃過,道:“行,你道吧,我聽著。”
誰想麵具男又搖了下頭。
什麼意思?後悔了不想道歉了?許言輕心裏瞬間閃過各種想法,冷笑一聲正要重新把眼閉上就見麵具男又開口了:“不是我,是他。”
隨著他話音落地,許言輕眼睜睜看著樹林中慢慢顯出一道人影,然後那人影右手一揚,展開的扇麵開始伴著他的動作上下擺動。
是徐京墨那個變態!
他倆怎麼會認識?
許言輕心神一凜,下意識抬眸看了眼麵具男,卻發現那人沒有任何反應,隻是眼睜睜看著徐京墨一邊裝模作樣的搖著扇子一邊邁進了結界中。
這人進來後也沒看麵具男,而是直直的看著許言輕,半晌,一勾唇衝她露了個笑:“上次的事是我唐突了,還請許姑娘不要見怪!”
……這又是在搞什麼幺蛾子?
許言輕本能的後退兩步遠離變態,同時悄悄看了麵具男一眼,見對方一點反應都沒有,不由得皺了下眉。
“如果我偏要見怪呢?”半晌,她試探著回了一句。
懷裏的小香爐沒有反應,許言輕偷偷鬆了口氣。
隻見徐京墨動作緩慢的又搖了兩下扇子,露出一副無能為力的表情回答:“那就跟我沒關係了,反正我今天隻是來跟你道歉的,至於你接不接受……”
他“啪嗒”一聲合上扇麵,歪頭笑道:“跟我可沒有關係。”
許言輕:所以就是來走個過場唄?至於這個過場是受誰威脅才不情不願走得……
她一秒都沒有猶豫的看向麵具男。
後者似是料到她這個舉動,第一時間朝她看了回去,麵具後的眼睛俏皮的眨了兩下。
“不客氣。”他說。
……不客氣個鬼啊!許言輕在心裏不客氣的翻了個白眼兒,更加不客氣的回了句“那你找我幹嘛”?她佯裝不解,“回去對著水坑裏的自己說唄!”
徐京墨聞言攤了攤手,視線若有似無的落在麵具男身上,生動的表達了“如果不是他逼我,你當我願意來跟你道歉”的意思。
隨即做作的拿扇柄在手心敲了兩下,說:“對了,為了表示我對你的歉意,有個事要提醒你一下。”
他捏著嗓子,刻意壓低的嗓音在夜色裏顯得格外詭異:“到了沉汕,你和你們這群人中剩下的那個姑娘,可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啊……”
“不然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也說不定。”
夜色漸深,穆安和姚玉兒兩人守了整夜也沒見著野生動物的影子,倒是中途聽見了幾聲詭異的落葉被踩碎的聲音,然而當他們舉著夜明珠看過去的時候,那地方又確實什麼東西都沒有!
他倆想著又轉過身去,沒看見許言輕從橫躺變回側躺,睜得又大又圓的眼睛裏看不出絲毫睡意。
徐京墨他們臨走前說得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如果隻是簡單的有危險,徐京墨不會這樣特意提醒她——或者說那個變態在提醒自己時不會用這種落井下石的語氣。
能讓他如此說得,必定不是小事。
然而原著中穆安一行人並未經過沉汕,所以沉汕到底有什麼古怪之處,她也不知道……或許穆安他們會知道?
這個念頭剛在心裏閃過就被許言輕否決了。
不可能!她在心裏想,如果穆安他們知道沉汕有危險,肯定會一早就提醒她的,尤其是徐京墨那句話裏的針對性很強——“你和你們這群人中的另一個姑娘”。
也就是說,沉汕這個地方很可能隻有對她和姚玉兒來說是危險的。
換句話說,它隻對女性危險。
許言輕心髒往下沉了一瞬,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姚玉兒有穆安保護,她呢?
沈鉞肯定是指不上的——他不跟著補一刀她就謝天謝地了——林夭……也不行!
許言輕想了一圈,更加堅定了自己要發憤圖強學法術的決心。
女人,歸根結底還是要靠自己!
她把這些事都想通之後天邊已經隱約泛起了魚肚白,許言輕這才覺得困,打了個嗬欠歪在草堆上睡了過去。
在她身後,沈鉞盯著她的背影始終沒有合眼。
沉汕雖說挨著故鑒,但發展明顯不如故鑒,若說故鑒是個城鎮的話,沉汕則撐死就是個城中村,還是施工隊進行到一半兒跑路了的爛尾工程。
甚至許言輕覺得自己小時候跟奶奶一起住的鄉下都比這裏繁華。
他們一行人進入沉汕界內,一路上連人影都沒碰見幾個,好不容易碰上了一個據說是當地亭長的男人,被他這麼一看,許言輕覺得後背更涼了。
亭長姓楊,叫楊雙躍,聽說他們是來調查焦屍一事的,臉色有瞬間的變化,但又很快掩飾過去,嗬嗬笑著同他們解釋:“這都是意外,我們已經請道長來看過了,那焦屍也已經下葬了,你們要是真想調查,估計得把屍體重新挖出來才行了。”
他說話時眼神飄忽不定,一看就有事瞞著他們,幾人對視一眼,就聽穆安“嗬嗬”笑了一聲,道:“稱不上是調查,其實我們也就是聽說這裏有焦屍擾民,覺得好奇,想來看看罷了。”
穆安本就長得麵善,又話癆,想跟人套近乎時甚至都不需要故意去裝,三言兩語就能哄得別人眉開眼笑,那楊姓亭長也不例外,被穆安兩句好話說得頭都摸不著了,咧開嘴一笑就要邀請穆安他們暫時先在他家住下。
“我們鎮上窮,也沒有客棧什麼的能給幾位住,剛好我家裏有兩間空房間,各位要是不嫌棄的話,不如先去我家住著?”
“不嫌棄!當然不嫌棄!”穆安掛著笑臉:“就是不知道會不會打擾你們一家。”
楊雙躍一聽穆安答應了,立馬領著他們往自己家走,邊走邊說:“我媳婦兒死得早,我們家就我跟我兒子兩口人,哪兒有什麼打擾不打擾的。”
楊家約摸是沉汕的大戶,他們一路走過來,見街上的大多數人家都是土屋,唯有楊雙躍家好一點,至少還有個大門。
楊雙躍家共有四間房,他自己一間,十三歲的兒子一間,剩下兩間分給他們,穆安、沈鉞、林夭三個男人住一間,許言輕則和姚玉兒一起住。
許言輕早在楊雙躍給他們分房時便覺得不對勁兒,然而絞盡腦汁想了半晌也沒琢磨出來究竟哪裏不對勁兒,正頭疼呢就聽身側突然傳來一道聲音:“家裏既然隻有兩個人,為什麼要蓋這麼多房間?”
話音剛落,許言輕腦中白光一閃,立馬意識到了究竟是哪裏不對。
沉汕不是個有錢地方,楊雙躍即使比鎮上其他居民富有,也僅僅是在矮子裏拔高罷了,甚至雙方比一比,這個楊雙躍家裏能拿出來的銀子可能連他們身上的一半兒都不到!進門時許言輕又無意識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境,發現除了大門裝得比較好看之外,門內的各項擺件兒也實在難以入眼,而這樣一戶人家,居然單住屋就蓋了四間,這合理嗎?
許言輕想到這裏,幾乎是難掩興奮的看向說話的人,直到跟那人對視,又同時不尷不尬地挪開視線才猛地反應過來,她和沈鉞早就回不到從前了。
這念頭一出,先前盤旋在她腦子裏的各種猜測頓時不翼而飛,係統不合時宜的懲罰又恰在此時突然襲擊,許言輕一個沒忍住,兩腿一軟差點坐在地上,幸好林夭在旁邊扶了她一把。
“怎麼了?”
林夭眉峰聚成一團,感受到許言輕抓住自己小臂的手指猛然用力,像是在忍受什麼痛苦一般,不由急聲又問了一遍:“你怎麼了?哪兒疼嗎?”
他問得專心,完全沒留意沈鉞本能般伸出又縮回去的手,以及自己握上許言輕掌心時,對方猛然跳動了好幾下的眼皮。
沈鉞手指彎曲握拳,手背青筋一根一根鼓起。
他把視線轉向旁邊,耳朵卻不受控的注意著那邊的情形——“沒事兒。”許言輕緩過了那一波兒最強烈的痛感,抬臉衝林夭笑了一聲道謝。
林夭看著她發白的臉色,仍是不太放心:“真的沒事?”
“真的。”許言輕又笑了一聲,壓低聲音不曉得和林夭說了句什麼,那人一愣,跟著扯了下嘴角,很快又收回笑意,瞪了許言輕一眼。
被瞪的人毫不在意,咧開嘴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沈鉞周身氣壓又降下去,用盡了全身力氣才逼著自己把握緊的手指一根一根攤開,然後用比之前更加聽不出情緒的語調追問:“為什麼。”
他語氣平緩沒有絲毫撥動,偏偏能叫人聽出隱藏在平靜表麵下的洶湧,楊雙躍愣了愣,指著許言輕問“你沒事了嗎”。
“沒事兒,不用擔心,小毛病。”許言輕脫離林夭的攙扶自己站好,麵上掛上一副笑道:“您剛剛說當初蓋房的時候,是為什麼才會蓋四間住房來著?”
“哦,這個啊……”楊雙躍笑了笑,隨口解釋道:“因為我之前還有兩個女兒,不過她們已經嫁出去了,不會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