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不變的好感度

“小心點兒!那是個孩子!”

沈鉞和林夭幾乎是同時開口,穆安一愣,已經遞出去的長刀飛快往回,可惜晚了一步,刀鋒貼著小孩兒的皮膚擦過,血珠頓時沿著刀柄滴在地上,綻開一朵又一朵紅色的小花。

穆安怔住兩秒,視線不可置信的從麵前這小孩兒身上挪開,又轉向不斷向他們湧來的人/流:“這些……都是城裏失蹤的孩子?”

“應該是。”林夭臉色深沉,每靠近一個孩子就掏出一張符紙貼在對方後背——背上貼著符紙的孩子看他的目光雖然仍舊不善,卻不再試圖衝上前攻擊他。

林夭腳尖輕點從人群中脫離出來,給沈鉞和穆安各分了一遝符紙。

穆安和沈鉞之前都見到了他是怎麼用這符紙的,因此也不用他解釋,各自收了武器改用雙手,盡量在控製這群孩子行動的同時不傷到他們。

真正打起架來,這群小孩兒倒沒什麼實力——沈鉞幾人又人高馬大的,往往都不用接近他們,長臂一伸便能繞過這些小孩兒把符紙貼在他們背上——唯一在這場混戰中占據優勢的便是人數多,穆安一邊氣喘籲籲的貼符紙一邊提出自己的困惑:“你們怎麼確定這些都是城裏失蹤的那些孩子?萬一有妖怪藏在其中怎麼辦?”

“因為真正的妖怪隻有一個。”

又是一句異口同聲,林夭和沈鉞對視一眼,又默契的同時移開視線。

過了兩秒,許是見穆安實在好奇,林夭主動解釋道:“我之前聽師傅講過石壁妖這種妖怪,喜幼童、不喜同類,多為獨居……你是怎麼知道的?”

撲上來的小孩兒已經盡數被控製,林夭反手將最後一張符紙貼在抱著他小腿的孩子身上,看向沈鉞。

“……我看到石壁外題的那首詩了。”

沈鉞卻不看他,而是直勾勾地盯著正前方不遠處的陳嫣——或者說坐在她肩頭的、隻有小臂長的小孩兒。

小孩兒個頭雖小,該有的卻一點都不少,看仔細了還能看清他發間落著的一隻黃色蝴蝶。

“把這些孩子先送出去,”沈鉞接著道:“讓言輕帶他們去個安全的地方。”

他不說姚玉兒的名字,也不解釋安全的地方究竟是哪兒,像是打定主意隻有許言輕才能帶著他們去到那個安全的地方。

而許言輕……

她果真沒有辜負沈鉞的信任。

她和姚玉兒一起將院子裏那些暈過去的孩子搬回了屋裏,雖然環境也沒有太大的改善,但好歹多了個能夠遮陽的屋頂,也算是項心理安慰。

忙活完這一切,兩人都累得夠嗆,也再顧不上什麼形象,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誒,”姚玉兒已經累得連胳膊都抬不起來了,有氣無力的用肩膀撞了撞靠在她身上的許言輕,問:“你怎麼知道這些孩子都是城裏失蹤的那些?”

“我看見了,”許言輕艱難的抬起一根指頭,試圖指出一個具體的孩子,最後不知是因為人數太多不好找,還是因為實在太累沒有力氣,做到一半兒就果斷放棄,重重的把手臂摔下來,輕聲道:“城裏有他父母貼的尋兒啟示,那小孩兒長得跟畫裏一模一樣,一眼就能認出來。”

“哦~”姚玉兒應了一聲,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聽見了,這一聲後再也沒了動靜,又過一會兒,約摸是緩過勁兒來了,十分爭氣的翻了個身,把另一邊肩膀抵在許言輕身上繼續問:“那萬一這些小孩兒裏有隱藏的妖怪怎麼辦?”

“不會的,真正的石壁妖隻有一個,沈鉞……”

許言輕話說到一半兒突然頓了一下,半晌才接道:“……沈鉞他們一定能找到。”

其實她想說的是“沈鉞一定能找到”。

許言輕聲音漸漸弱下去,還沒從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中抽離出來,又聽姚玉兒問道:“你怎麼知道隻有一個?”

“……因為那首詩。”

許言輕說話前先輕咬了下自己的舌/頭,說:“‘兒童急走追黃蝶,飛入菜花無處尋’,這句詩裏隻有一個孩子。”

“有這首詩嗎?”姚玉兒反應了一會兒,半晌,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又道:“字跡那麼糊你都看清了?”

許言輕點點頭:“嗯,我眼神比較好。”

“行吧。”

姚玉兒也隻是隨口一問,並沒有多在意她到底是怎麼看清那些糊得看一眼就讓人頭疼的字的,隻是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一下坐直了身子問:“那我們躲在這裏,穆安他們怎麼才能找到我們?用不用我回去給他們留下點記號?”

“不用。”這一次,許言輕沒有再強行加上其他人的名字,隻是輕聲道:“沈鉞知道我們在這兒。”

然後不管姚玉兒再怎麼追問她沈鉞如何知道,都翻過身不再吭聲,被問煩了甚至小孩兒賭氣一般抬手拿袖子遮住了眼,眼不見心不煩。

“誒你這人!”姚玉兒伸著手去扯她的袖子:“你當我樂意跟你說話呢?你把袖子給我放下來!”

兩人一個扯一個拽,誰都不讓誰,扯著扯著就一起滾到了地上,許言輕力氣不如姚玉兒,沒一會兒又被按在地上強行扯開了兩隻手,姿勢十分喪權辱國。

“我讓你捂著眼不看我……我讓你……”

話說到一半兒猛地一頓,姚玉兒整個人都僵住了,手忙腳亂的從許言輕身上爬起來:“不是……你哭什麼啊……跟誰欺負你了似的!”

她又伸著手想要去拽許言輕,卻被人一把拍開了手——許言輕飛快抹了下眼睛,動作麻溜的從地上爬了起來,不服氣道:“誰哭了!”

“……”

姚玉兒被拍了一下也不敢生氣,小心翼翼地覷著許言輕的臉色,隨口敷衍:“行行行,沒哭,那你眼紅什麼?”

“被欺負了?”

她自言自語,想了兩秒又自己推翻了這個說話:“你整天都跟我們在一起,誰能欺負你啊?該不會是……沈鉞?!”

她說著不自覺的代入自己,幾乎是下意識想起了前兩天那事,又覺得不太可能,畢竟沈鉞雖然年紀小,但看上去就比穆安靠譜的多,可一對上許言輕因為提起沈鉞而又紅了一個度的眼圈,姚玉兒不得不把事情往另外一個方麵想:“他……”

她頓住,沒能把話說下去,隻含糊其辭道:“欺負你了嗎?”

許言輕不知道她的腦回路早就偏得不能更偏了,還以為對方隻是禮貌性的問一句,本來想否認,又擔心姚玉兒繼續追問下去自己卻編不出什麼更為合理的借口,便胡亂點了兩下頭。

點頭的同時甚至還在心裏想,反正也不算冤枉了沈鉞。

於是點頭的動作心虛中還透露出一絲理直氣壯來。

姚玉兒理所應當的忽視了那點心虛,隻覺得事情果然是她想得那樣,又覺得沈鉞真是人不可貌相,連帶著升起了近來已經淡下去的、對穆安的惱怒。

呸!她看了眼眼圈通紅的許言輕,心道,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而此時此刻,“沒一個好東西”的三個男人正在和石壁妖對峙。

《妖經》裏說過,妖精妖力的大小並不受體型限製,正如他們麵前這個石壁妖,雖然連三人一半兒高都沒有,妖力卻十分強大。

沈鉞、林夭、穆安三人並排站著,雖然都沒受什麼傷,但也肉眼可見的狼狽。

林夭一貫話少,沈鉞盯著石壁妖的同時還要分神防備他身下正惡狠狠的瞪著他的陳嫣,也抽不出空來說話,便隻剩了站在正中間的穆安日常對妖怪喊話:“你強奪幼童,迷惑他們心智,實在該死!”

石壁妖歪了歪頭——被他坐在肩頭上的陳嫣也跟著歪了歪頭:“誰說我迷惑他們了?他們都是自願跟我一起玩兒的!”

他的聲音聽起來跟真正的小孩兒別無二致,閉上眼聽甚至會讓人錯覺這是一個可愛的小孩兒,可一旦睜開眼,看見他臉上的表情,又會讓人止不住地在心裏發寒。

沈鉞跟他交過一次手,知道這人雖然難纏,卻也不難對付,真正讓他擔心的……反而是看起來已經被製成傀儡的陳嫣。

他一直知道有些妖怪想把他做成傀儡,卻沒想到僅僅是得了他一滴心頭血的陳嫣竟也會落得這個下場——幸虧進來之前他特地施法隱去了自己的氣息,否則……

沈鉞一頓,臉色愈發的冷下來。

他不可能在同一個人身上連續栽兩次,就算那個人已經變成了傀儡也不可能!

他手腕翻轉,法力凝成的長劍在他手裏轉了個身,冷白色的光線一閃而過。

另一邊姚玉兒自覺窺探到了事情的真相,再看向許言輕時忍不住就帶上了憐愛濾鏡,一麵覺得沈鉞這事做得確實不地道,一麵又覺得許言輕這唯唯諾諾受了欺負就自己躲起來哭的德行實在令人看不過眼,終於在又一次看過去時恨鐵不成鋼的罵道:“就知道哭!當時怎麼不知道反抗呢!我看你就是太弱了!趕明兒開始跟我一起練武吧!”

許言輕還沒從前半句“就知道哭”的指責中回過神來,就被後一句吸引了大半心神,剛想問“反抗什麼”,又聽見姚玉兒自作主張的對自己接下來的行動做了安排,整個人都暈了。

姚玉兒腦回路這麼跳躍的嗎?許言輕忍不住產生了自我懷疑。

她剛剛被姚玉兒壓在身下時是短暫的鼻酸過一段時間,莫名其妙的,連自己都說不清緣由,但很快就調整過來了,甚至因為覺得丟人還故意等到聲音裏的鼻音不那麼重了才開口接姚玉兒的話,也不知道後者究竟在心裏腦補些了什麼劇情,現在還在把這事拎出來嫌棄她!

許言輕想了想,覺得還是應該解釋一下,於是咳了兩聲清清嗓子道:“我沒哭……真的!剛剛是腦子抽了,你知道吧?女生嘛!總有幾天格外多愁善感!”

從小就被鄰裏老少誇讚有“男兒風範”的姚玉兒不是很知道。

許言輕:“……”

她自顧自的解釋:“跟沈鉞也沒關係,我就是……就是……”

許言輕“就是”了半天,也沒就是出個所以然來,結果被姚玉兒理所應當的理解為臉皮薄,不好意思跟人說實話,頓時對她更加恨鐵不成鋼!

“行了行了!你別說了!”姚玉兒不耐煩的打斷她,頓了兩秒,可能又覺得自己態度過於強硬,於是放軟了聲音安慰道:“反正,我會替你教訓沈鉞那小子的!”

她這麼說,怎麼都沒想到到頭來沈鉞竟然會是被人背回來的。

姚玉兒愣了愣,連許言輕都愣住了,心道不應該啊——陳嫣已經死了,沈鉞又是重生回來的,誰還能把他傷成這樣?

她腦子裏剛閃過這一疑問,就聽穆安解釋道:“是陳嫣。”

“她被石壁妖做成了傀儡……我們沒想到她也會衝上來,一時沒注意,沈鉞為了救我們,撲過來替我們挨了一下,就成這樣了!”

哦。許言輕聞言點了點頭,漫無目的的想:是陳嫣那就不奇怪了!

她腦子裏天馬行空的,冷不丁又聽穆安道:“沈鉞中了毒,毒素蔓延很快,我和林夭要暫時打暈他、封住他的經脈阻止毒素蔓延,他不同意,一定要親眼看到言輕……言輕呢?”

他說著大叫,許言輕一愣,看見身前的姚玉兒自動向旁邊讓開一條路,好讓穆安能背著沈鉞過來。

“看見了吧?”穆安語氣匆忙,甚至顧不上讓兩人對視一秒,急匆匆的就要叫林夭來幫忙封住他渾身經脈,卻聽背上的沈鉞突然虛弱道:“等一下!”

說話的人臉色慘白,許言輕直直的看過去,卻見他什麼都沒說,隻是視線自她全身掃過,然後安心的笑了一下,這才看向已經上前的林夭:“行了。”

三人又步履匆忙的朝旁邊走去。

許言輕在原地愣了好久,久到姚玉兒忍不住要懷疑她因為沈鉞受傷而害怕傻了,卻見她驀地勾唇一笑,滿臉自嘲。

就在剛剛,她又在心裏問了一次沈鉞對她的好感度。

她完全沒意識到,自打更換任務以來,這一天她已經問了好多遍這個問題了,多到連係統都不忍心回答,機械的勸道:“別問了,知道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好感度!”

許言輕冷著臉不為所動。

係統無奈,隻能弱聲回答:“百分之三十。”

許言輕:“……”

嗬!她想起沈鉞最後那個安心的笑,諷刺道:所以你又在演什麼戲呢?

她想:沈鉞,你明明就不喜歡我,又非要裝出這麼一副深情的樣子給誰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