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恍然一夢瑤台客 第十六章 刺進胸口的劍2

一道寒光,劍從鬼狐狸身上抽了出來,鬼狐狸望著季幽淋,雙眼之中滿是不解,血滴順著劍身流下,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發出水滴一樣的聲響。

四周是絕對的寂靜,天地仿佛都在這一刻沉默了。

鬼狐狸緩緩的倒了下去。

這一刻,他仿佛看見了一幕幻象,幻象之中正有一個女人站在他麵前,他看不清楚,看不清楚她的臉。

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還有一陣心悸的疼痛,為什麼?

也許……他的魂魄就要被她勾走了吧,這是真真正正的被勾走。

鮮血流淌,那人倒在血泊之中,季幽淋才終於清醒過來。

一個人,雖然不想但卻始終要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將人活活的殺死是什麼樣的感覺?

如果她會殺人,如果她將殺人當做一件麻木的事,她都不會有現在的感覺。

她痛恨殺人,這是她這輩子第二次殺人,但這一次卻比第一次還要令她難受。因為這個人曾是她的朋友,甚至在幾天之前,她還與他交談過。

有一種極度惡心的感覺卡在喉嚨,她的胃在翻湧,但是都絕比不上她的心,她的心仿佛也在滴血。

淚滑落,就好像他的血。

房間中出現如此大的響動,白魂跟言孝武亦是同時趕了過來。

看到屋中的淩亂跟手持血劍完全沒有反應的女人,白魂一瞬間飛身上前,隻要他能碰到季幽淋,他便能輕而易舉的切斷她的喉嚨。

白魂的動作很快,很準,很狠,但可惜言孝武居然比他要快一步,飛身一拳便迎了上來,兩個人交起了手。

“你們都瘋了嗎,他還沒死,他還有氣。”鷹曪趕進來,摸了摸倒在血泊中的鬼狐狸,他身上還有溫度,他還有呼吸。

鬼狐狸仿佛做了一個很長的夢,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自己已經躺在床上。

檀香的味道讓他渾身上下軟弱無力,酸疼的感覺幾乎傳遍了全身害他連坐起來能力都沒有。

定了定神,他看清了四周,確定了這仍是人間才有的景物之後,才恍然明白過來,原來自己還活著。

仰視著天花板,他的嘴角撇出了一抹弧,至今為止,被劍刺入胸口而沒死的人,他隻見過一個,就是他自己。

他猜是白魂救了他,畢竟在他身份還未查明之前,那人絕不會讓他陷入危險。

很快門就被推開了,客棧的門都是楠木做的,久了之後會發出一種輕微的聲響,這種聲響雖然輕微,但有時候卻很難聽。

一個人走了近來,腳步輕盈,呼吸勻稱,當是個女人。

隻是鬼狐狸沒有想到,他看見竟是季幽淋。

“你醒了。”季幽淋見他醒著既欣喜又安慰。活了二十多年,她第一次感謝上天。

“你救了我?”鬼狐狸皺眉,完全不明白她到底是什麼意思,一時要殺自己,一時卻要救自己,這個女人到底在玩什麼把戲,她已經被弄的有些糊塗。

季幽淋低著頭,不敢看他,搖了搖頭說:“我隻是在照顧你,隻是贖罪,我沒有救你。救你的是你的朋友。”

白魂呢。鬼狐狸馬上便反應過來。“他人呢。”

“去幫你買藥了。”

鬼狐狸輕聲嗬著,避開季幽淋:“你不會又想殺我吧?!”

季幽淋急忙揮起手解釋:“我不是要殺你的,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怎麼了,隻感覺到身體裏有另外一個人在控製,可是剛才當劍刺入你胸口的時候,血滴順著劍身流下的時候,我就清醒了,你的那個白衣朋友還差點殺了我。”

鬼狐狸的臉色很不好,很蒼白,嘴唇也很白,仿佛臉上一絲血色都沒有。

一個胸口中了一劍人,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幾乎流幹,又怎麼會有其他顏色。

他捂著傷口呆呆的望著她,發現她的臉色也很不好,很蒼白,那是被嚇出來的顏色,她的眼眶是濕潤的。他忽然間發現這個女人臉上的胎記顏色好像比之前淺了許多,他記得第一次見到她時,她臉上那塊胎記顏色深的嚇人。那時候她在月光下就好像一隻夜叉,那是一般人都不會輕易就忘記的一幕,所以他絕對不會記錯。

可是現在她臉上胎記顏色明顯比那時候要淺的多,也妖異了不少。

妖異的胎記是他從來沒見過的!

女人的眼淚也是他沒見過的!

他從來不缺女人,卻從來不哄女人,所以女人對他從來隻有仇恨,介乎於恨不得殺了他卻又不忍心殺他的地步。

他是第一次看到女人為自己流淚。

心裏莫名的一陣悸動。

“你……別哭。”

“對不起。”淺淺的道歉聲。

鬼狐狸虛弱的抬起手去撫她的眼角:“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是什麼人?”鬼狐狸指了指季幽淋的劍。“你不是普通人對嗎?”他認為直到今天,他已經可以問清楚她的真實身份了。

季幽淋仍舊低著頭,乖乖的任他擦去眼角的淚,也不抵抗:

“我不能告訴你,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真的無心殺你,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自從拿了那把劍之後,我就變得很奇怪。”

鬼狐狸看了看季幽淋身後的那把劍,不用想也知道是在說它:“這把劍世間少有,而且能有自己意誌的神劍,世上絕無僅有,這種劍身之上一定附著某種邪物,奉勸你還是少用為妙。”

“如果我可以擺脫它就好了。”

“什麼意思?”

“沒什麼,我去打點水,一會兒你該換藥了。你千萬別亂動,你的傷口十分嚴重,好不容易才止住血,如果傷口崩開在滲出血就危險了。”

他想走,卻一把被鬼狐狸捉住,她不敢掙紮害怕自己會再次傷害他。

“你還沒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季幽淋無奈的看著他:“你的好奇心真的好嚴重。這不一件好事。”

“那你是不準備告訴我?”

“是。”她說的堅決。

“為什麼?”

“因為告訴你並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如果我們是朋友,那這件事就根本不重要,如果我們不是朋友,你就更沒必要知道。”

鬼狐狸放開她,也不再多說什麼:“既然如此,我不問便是。”

房間寂靜,無聲,季幽淋默默地退了房間。

鷹曪正守在門外。

季幽淋的出來的時候,她便問道:“裏麵的人是不是鬼狐狸?”

“如果我說是,你打算做什麼?”

“殺了他,拿玄天令。”

“你敢。”

“我為什麼不敢?我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族人,為了蒼雲國,可你呢?你為我們做了什麼?你除了逃跑就是逃跑,從來沒有想過南疆的族人現在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

“難道一定要打打殺殺,躲躲藏藏的他們才會滿意嗎?就算我回去替你們完成了複國的使命又如何?你知道這要犧牲多少條生命?這要付出多少代價?你們想要複國卻連兵權都沒有,你們真的打算犧牲無辜的百姓,來滿足自己的野心嗎?”

“那又如何?成王敗寇,我們也是在為自己的族人跟子孫再鬥,難道你要滄雲國的百姓一生一世躲在野蠻的南疆,過著終日不見天日的生活?”

“我就是無法讚同你,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讚同。”季幽淋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如果我是女皇,一定比你出色,一定比你做的好,我恨透了可惜我不是,季幽淋,你遲早會讚同我的,我一定會讓你讚同我。”鷹曪清晰的聲音響在季幽淋背後,而換來的卻是決絕的背影。

季幽淋跟鷹曪之間爭吵源於兩個人各自不同的世界觀,季幽淋從來不想跟政治有任何關係,因為她很清楚明白的知道,政治的手段未必是純潔的。

在政治這條路上,很多人都無法保證自己腳下的路是光明大道。在這條路上必然會有很多人犧牲別人,也會很多人會被別人犧牲。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真正踏上這條路之後,很多事就不是自己在控製了。

正是因為季幽淋明白這一點,所有她寧願平平靜靜的過一生,也不想去做一場皇帝夢。

可是鷹曪卻不一樣,大概是因為從小就生活在這個環境裏,從小就接受著成王敗寇式的教育,所以反而就像很多男人一樣,掉入了權利的漩渦而不自知。

這樣的兩個人如果是在戰場,也許都會有一番成就,隻不過一個成就多點,一個成就少點,一個會從高處摔下來,而另外一個也許扶搖直上。

這兩個人的爭吵一直在言孝武的眼中,他躲在暗處,沒有出聲,這場正常他沒有參加的權利,他隻有默默守護在“那人”身邊的權利。

隻是他一直想不透,季幽淋的前世是鷹黎,而之前發狂的時候,他們也確實看見了鷹黎,鷹黎女皇最痛恨的隻有一個人——龍域的皇帝樓啟梟。

之前見到“那個人”的時候,他就覺得眼熟,隻是想不到是誰。

那麼“那個人”會不會是樓啟梟?

言孝武的記憶中,樓啟梟一直是一個威嚴,嚴肅,一本正經的男人,而“那個人”則更像鬼狐狸……

言孝武忽的一愣。

莫非鬼狐狸就是樓啟梟——